奚午蔓想找到那個女人。預見找到那個女人,她就能把一切都搞清楚。


    但她不知道該從哪開始找,也沒時間去找。


    離元旦一天天近了,她每天都很忙,忙著出席各種形式的會和聚餐。


    奚午承出差一結束,她就不再在葉莫莫家過夜了。雖說奚午承比她更忙,她經常一連幾天見不到他人,但前者似乎認為,他隻要在a市,就不需要把她交給別人看管。


    他回a市已有五天,她都沒能和他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這幾天,她被穆啟白擾得心煩。她本來想探探哥哥的口風,看看有沒有可能不跟穆啟白訂婚。


    但哥哥不給機會。


    這天,奚午蔓參加過一場多國藝術家交流座談會,一出會場就看見穆啟白手中的花。


    每次見她,他都會帶上一大束花。


    多浪費錢啊,把買花的錢給她,她也不至於連點隻蟹都要猶豫一下。


    這話沒必要同穆啟白說,畢竟,她隻是覺得浪費錢,而不是想要他的錢。


    不出意外,這次穆啟白也得到奚午承的允許,預訂了一家中餐廳,點的都是奚午蔓愛吃的菜。


    最初穆啟白約她,她還會擔心再被一群人圍觀著聽他的演講,好在他沒有再做那樣的蠢事。


    吃飯時,穆啟白會刻意找些話題。奚午蔓的話很少,如果他也不說話,像奚午蔓一樣麵無表情,旁人準以為他們是仇家。


    這麽幾天,奚午蔓每晚都會和他一起吃晚飯,可他從沒講過她感興趣的東西。


    奚午蔓大多時候都懶得去聽他在說什麽,垂眸看著自己的餐盤,思緒飄得很遠。


    “你哥啊,這次真是被女人傷透了心。”今晚穆啟白這話,難得勾起奚午蔓的興趣。


    奚午蔓抬眸看他一眼,吃下一小口炒粉絲。


    穆啟白敏銳地捕捉到她的視線,知道自己找對了話題,當即興致更濃。


    他說:“那女的,就你哥之前那女秘書,她都懷上你哥的小孩兒,你哥也跟她同居了,最晚等她生下孩子就娶她。結果可好,你哥遭那女的背刺了。”


    聽著他的話,奚午蔓覺得奇怪,卻沒有吱聲。


    “以後你爸媽怕是再催不了你哥結婚生子了。”穆啟白頗感遺憾地緩緩搖搖頭,又迅速換上笑臉,“但是蔓蔓,說不準你結了婚,你哥也會想開呢。”


    奚午蔓沒搭理他。


    他想再次激起奚午蔓的興趣,又說:“其實葉麟羽的女兒不挺好嗎?你哥當初就不該拒絕跟葉小姐訂婚。”


    很遺憾,他的話完全引不起奚午蔓的興趣。奚午蔓甚至感到厭煩。


    她討厭別人的說教。什麽當初該怎樣不該怎樣,除了當事人自己,誰都不應認為有資格指摘。


    他又試著尋找別的話題,奚午蔓聽得心煩,隻想快點吃完回家。


    時近八點半,奚午蔓才終於回到奚午承的別墅。奚午承還沒有回來,別墅裏的傭人在仔細打掃屋子。


    奚午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雜誌,她想等到奚午承回家,她有問題想問他。


    可她都在沙發上睡了一覺,奚午承還沒回來。從醫生錢莫貪那得知奚午承今晚不會回來時,她感覺心裏一空。


    白等了。


    嗓子突然發癢,她咳了兩聲,錢莫貪立即去為她熱了碗湯藥。


    “您不用等少爺回家,小姐。”錢莫貪苦口婆心地勸她,“每年這段時間,公司都有很多事要少爺親自處理,您早點回房間休息,少爺也放心。”


    奚午蔓呷著藥湯,說:“但是我有問題想問哥哥。他都不跟我講話。”


    “不是很急的話,您可以等少爺忙完這段時間再問。”錢莫貪給出建議。


    “我想知道肖茜到底是怎麽回事。”奚午蔓放低藥碗,“您覺得這事算不算急事?”


    錢莫貪一愣,不答反問:“肖小姐?她不都被抓了嗎?”


    “我聽說,她懷了哥哥的孩子。”奚午蔓一臉正經。


    錢莫貪卻輕笑出聲,說:“怎麽可能。小姐您知道,不可能會有人懷上少爺的孩子。”


    奚午蔓思索片刻才開口:“但是,哥哥確實跟肖茜同居了。”


    “是啊,小姐,誰都知道肖小姐跟少爺同居了,她要盜取集團的機密,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為了上位而接近少爺的女人,會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出賣少爺,這完全在情理之中。”錢莫貪的笑容耐人尋味。


    奚午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喝完藥就回了自己的臥室。


    她已經完全明白了。從始至終,肖茜隻是一顆任奚午承擺弄的棋子。


    難怪一向喜歡清淨的奚午承會破天荒地允許肖茜搬來這住,還容忍肖茜為所欲為。


    完全不是她曾以為的他愛肖茜深入骨髓,也不是肖茜和外人以為的他看在她懷有他孩子的份上,而是他看中了b市那家與肖茜有點關係的電子廠。


    也是,當她認為他的行為反常且完全不能理解時,她就該想到,他在下一盤她看不懂的棋,她,也是局中棋子之一。


    那麽,也許——她想——他把她分享給穆啟白,也不是因為那份體檢報告,而是另有緣由。


    這個念頭隻閃了一下,就被奚午蔓搖頭清除掉了。


    她還是怎麽想都覺得,她跟穆啟白結婚,對穆家更有利。如果奚家是為了撈什麽好處,別說整個世界,就單是a市,眾多豪門世家的適齡子弟中都有更好的選擇。


    浴缸裏不斷有泡泡碎掉,又有新的泡泡冒出。奚午蔓抬頭看著浴室的天花板,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如果有一天,奚午承能成為她的棋子。


    “噫。”奚午蔓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個激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她看來,這跟弑父沒有區別。


    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竟也打心底裏承認,她是被支配者。


    她躲過了校園與社會,躲不過家庭。


    深深的無力感像蟲蟻一樣一點點啃噬她的心,她的腦袋懶懶地靠於浴枕,任身體被水托起。


    如果能擺脫家庭,也許可以自稱是自由。


    但是,陸地被海洋包圍著,她無處可逃。除非沉到無人抵達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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