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為婁鳴主視角——


    在得知是那對秘書鳥夫妻中的女方在廁所裏“偶遇”了瓦爾瓦拉,並把“毛毛偶”給了她之後,我麵不改色的扯謊,搪塞了我詢問此事的目的,之後,一路上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和所有獸一齊前往帕爾村。


    那對秘書鳥夫妻半路上與我們分道揚鑣,據他們自己說,他們要住這裏預訂好的一家民居。


    很顯然,這是前後矛盾的謊話,他們之前還說自己是因為沒有規劃好路線所以要問路,結果到了這裏就又說自己早就預定好了民居,而據我所知,艾尼莫斯世界用來給遊客進行住宿用的民居,不管所在地區偏僻與否,民居的管理者都會給預訂借宿服務的遊客提供地址和當地地圖的,以前的話要依賴書信,現如今隻需要在聊天軟件上發幾條消息就足夠了,所以,假使他們真的是要住民宿的話,那大概一早就知道了那家民宿,包括帕爾村的所在地,所以沒有不認識路的可能,同時也沒有問我們路的必要。


    可他們偏偏就向我們問路,偏偏就撒了一個前後矛盾的謊言,偏偏就把“毛毛偶”作為報答送給了我們,這一切的一切都過於刻意了,哪怕是個明眼獸恐怕也明白,這兩個獸的動機不純。


    他們,真是把我們看的太扁了,尤其是把我看得太扁了,真以為這樣我就會乖乖上當嗎?我可不是什麽眼神清澈純真的普通大學生——盡管,我也算不得是什麽足智多謀之輩,但總的來說還是要比同齡的獸更機靈聰慧,這法子騙騙外行的瓦爾瓦拉,騙騙漢克諾夫那個蠢鈍的家夥,包括騙騙路傑,還有滿腦子都是他的少爺的小豆腐,或許,他們幾個都會上那兩個獸的當,但對我來講,他們拙劣的演技和草率的謊言恰好就是給我露出了尾巴讓我抓!


    更何況,這次就連路傑也覺得不太對勁了,這足夠說明問題,同時,路傑能夠開始懷疑這兩個家夥,也讓我覺得挺欣慰的,畢竟,這就說明他又成長了,不再像以前那樣過度單純,過度善良,過度懦弱,過度容易相信別人,且能夠做到對潛在的危險抱有警惕了。


    嚴格意義上來講,由於背負著『神裔』的身份,所以從小到大,我朋友其實並不太多,而且我對我的很多朋友的性格問題都不會過多幹涉,但,唯獨路傑,我卻是很樂於看到他在性格上的成長,而每當他有所成長,我都會覺得非常開心,非常欣慰。


    我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總覺得隨著我和路傑相處的時日變多,我對他的感情似乎和最開始的純友情變得不太一樣了,這份友情,似乎摻雜了什麽奇怪的色彩,我說不好這到底是什麽,難不成……


    難不成是我無意間生成了把路傑當成自己孩子看待的態度,想要見證他的一生,所以才對他的性格成長感到欣慰嗎?


    真是這樣嗎?


    唐突的迷茫讓旅途中的我不由得看向了被霞光鋪滿的天空。


    我和路傑的友情,好像真的變得不太純粹了。


    ……


    ——以下為漢克諾夫主視角——


    即便這麽多年過去,帕爾村還是那個老樣子——用天然磚石混合樹膠和麵筋製成的粘合劑壘砌而成的房屋,四處可見,縱橫交錯,依山而建的斜坡麥田及果園,純靠村民們的腳走出來的土路,還有散發著聞了就想吐的氣味的漚肥用的土坑……可能除了有些房子翻新了,以及多了幾台農事設備之外,這裏真的和我小時候跟著瓦爾瓦拉的外公外婆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呦,我瞅著這兒也沒啥變化呀。”


    我四處張望道,瓦爾瓦拉輕輕踢了一下我的腿,對我說道。


    “別那麽毛手毛腳的……可別忘了我跟你交代的事情。”


    話音剛落,她就把頭扭向了另一邊,從她露出來的小半邊臉來看,她好像臉紅了。


    我壞笑著,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脖頸,然後說道。


    “知道啦,玻~璃~大~小~姐。”


    (注:玻璃大小姐:這是艾賽克萊特國內所流傳的一種對處女的稱呼,具有很強的調侃意味,一般來講隻有流氓無賴調戲良家女子,男性之間紮堆聚會講述有顏色的段子,亦或是情侶之間男方對女方調情時才會這麽說,並不算是個禮貌用語。)


    “嘖……你怎麽這麽討厭?!誰是玻璃大小姐啊?!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嘴?”


    她又羞又氣,眼中冒出火來,我這才意識到玩笑可能有點開過頭了,於是覥著臉在她麵前賣乖求饒,雖然,她平時看起來非常的風風火火的,但總歸還是個柔弱又心軟的小娘們兒,我又跟她是從小玩到大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她自然也隻是嘴上不饒獸而已,最後,她也隻是氣鼓鼓地說了原諒我,但還是讓我記住遵循她那陣兒擱火車上跟我說的話。


    我滿口答應,但這一答應下來吧,就又有點後悔,理由嘛,老簡單了,那就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咋裝成文質彬彬的樣兒!


    我雖然無論從哪個麵兒上看,都是個眾獸眼裏的“矮藍毛兒”,但好歹我也清楚我自己個兒是個什麽樣的獸——尤其是在沒文化和腦子不靈光這兩點上。


    (注:矮藍毛兒:艾賽克萊特國內對不良獸士的蔑稱,這個典故來源於艾賽克萊特國曆史上臭名昭著的賣國流氓傑勒斯基,相傳傑勒斯基是一個有侏儒病的灰熊獸人,又因為他天生就具有古怪的灰藍色毛發,因此當時的獸們都稱之為“矮藍毛兒”,後這個形象的稱謂就被艾賽克萊特的獸人們用來指代一切不良獸士。)


    所以,讓我這麽一個抽煙喝酒搶劫飆車不學無術出口成髒的“矮藍毛兒”,裝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真的是不小的考驗啊。


    但現在吧……想推脫不僅不合適,而且還來不及了……


    所以我該咋辦呢?難不成讓別的獸教我?讓最會裝的那個獸,婁鳴來教我?


    哼,快拉倒吧,我■■才不讓他教我呢!


    那……嗯,要不然……


    我腦筋一轉,然後興衝衝地拿出手機給弗拉基米爾發去了消息。


    “喂,你平常是怎麽在你們學校裏應對那些老師啥的?”


    發去這個消息的我等待著弗拉基米爾的回信,但是最後卻隻得到了他發來的一個問號。


    “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他發來了語音消息,而我遂也放慢腳步,來到了隊伍的最後麵,和他開語音交流。


    “哎呀,說來話長,你就別問因為啥啦!快告訴我你平常咋在學校表現的吧!”


    “嗯……就,就和平常一樣啊……”


    聽得出來,他有些犯難了,而我自然也是對這個答案完全不滿意。


    “啥叫和平常一樣啊?你■■在你們學校裏也飆車搶劫打家劫舍是嗎?”


    “怎麽可能……我要那麽做會被開除的。”


    “那你倒是告訴我你是咋表現的啊老兄!?”


    “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難不成是你要配合那個叫婁鳴的家夥來執行什麽任務嗎?是潛入敵方的間諜任務還是……”


    這家夥又開始瞎想了,聽到婁鳴就來氣的我趁他話還沒說完就插嘴道。


    “■■的扯■呢?!我怎麽可能聽那個水桶腰的臭肥貓的話,本大爺才沒那麽窩囊呢,哼!”


    “那你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非要問我真的奇怪的問題?”


    “唉,沒啥,就是要……要見瓦爾瓦拉他外公,這小潑婦非要我表現得文質彬彬的……這■■不是難為我嘛,哎呀,弗拉基米爾,你可是我的好哥們兒誒,所以你就幫哥們兒我這個忙吧,告訴我到底怎麽才能裝出那個樣子吧,拜托拜托了!事後我會請你喝酒的!”


    我如實回答道,並懇求他幫我,他聽完,忍不住大笑起來。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樂個p啊!■!快幫我想想辦法吧,哥們兒我現在可是要大難臨頭啊!”


    “哎呦……瓦爾瓦拉……瓦爾瓦拉她到底想什麽呢……哈哈哈哈哈,居然……居然讓你去演那種文質彬彬的獸,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我實在,實在……哈哈哈哈哈想不出你裝成文化獸的樣子……可能,可能跟,呃……那,那個默劇叫啥來著……哦,對,《煤炭時代》,對,就跟這部默劇的那個不懂裝懂的蘇羅斯基老板一模一樣哈哈哈哈哈哈——”


    《煤炭時代》,這是一部一百多年前,在我們艾賽克萊特非常有名的諷刺默劇,是來影射當時興建的工廠所導致的一係列社會問題的,我以前也看過,但不覺得這部劇有啥好看的地方,而弗拉基米爾說的蘇羅斯基老板,則是這部默劇之中主角的上司,是個總是不懂裝懂,又總是認為是個見多識廣的紳士君子,非常扭捏作態,非常裝的一個醜角。


    這小子居然拿這種醜角來跟我作比較,我看他是■■的有點欠扁了。


    “行——啦——別樂了,快給我出點主意想點辦法吧,我可不想擱瓦爾瓦拉她外公麵前丟臉!”


    我咬牙切齒道,弗拉基米爾這個時候也暫時止住了大笑,呼哧帶喘地說道。


    “呼……呼……其實……呃,其實我……我覺得吧,哎呦……你,你沒必要……那麽聽瓦爾瓦拉的話……他外公你也知道,不是個特別看中自家後代交往對象的學識的獸,而是看品性……要,要不然……怎麽瓦爾瓦拉她父親,就那麽個好吃懶做的懶漢閑熊,還能娶到瓦爾瓦拉的母親呢?究其根本不還是因為瓦爾瓦拉她父親遊手好閑歸遊手好閑,但也是個知道疼愛妻子,有那麽一點擔當,心又特別善的獸嘛!這事兒啊,雖然你們可能看不出來,我可是門兒清。”


    “可■■的問題是,我腦子不靈光也就算了,這脾氣秉性也不好啊……你看看,咱倆都當過幫派分子,我還飆車搶劫,打家劫舍,抽煙喝酒,張口■■■閉口■■■,這,這……”


    “不是,你要這麽說我可就要拍你那大■■啦!漢克諾夫,你就看不出來你身上有什麽優點嗎?”


    然而,在我羅列我的問題的時候,弗拉基米爾卻悄悄嚴肅地說道。


    “優點?”


    他這個問題完全問住了我。


    優點?像我這樣的獸還真的有什麽優點嗎?


    不可能的吧,我咋會有什麽優點……


    “漢克諾夫,你真的不覺得嗎?有時候,你雖然表麵上挺渾的,但內心特別的純潔,而且愛憎分明,待任何獸都特別率直真誠,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尤其是在經曆了‘黑太陽幫’這檔子事之後,你這性格上的幾個小優點就顯得特別突出。”


    “啊?是嗎?”


    “當然啦,而且吧,除此之外,你也不是那麽傻,不然的話,一來你也不會那麽著急忙慌地來問我啦,因為真正的傻子,這個時候應該原地踏步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才是,二來,你有時候說話做事也其實特別喜歡思考,長於認真對待,喜歡刨根問題抓主要矛盾,隻是,你自己總是找自己腦子不靈光的借口來騙自己,所以就完全意識不到這一點。”


    “哎呦我■,你說的這真是我嗎?”


    聽到他的話,我■■的簡直是難以置信!


    這■■的怎麽可能是我啊!


    我要是真的意識到我的腦袋其實並不是不靈光,我■■早就樂開花了,而且這種事我也能想出用來應對的策略,而不是讓弗拉基米爾當我的智囊和顧問。


    “當然啦!還是那句話,你老是拿自己腦子不靈光,自己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的借口來自己騙自己,所以,你自己身上的閃光點,自己是根本就看不到的,反而是我們這些外獸,看得一清二楚……好啦,漢克諾夫,我的好哥們兒,我這邊還有事,先不聊啦,等下你見到瓦爾瓦拉的外公,替我道聲好,而且你隻要記住,你沒必要去裝成一個文質彬彬的獸,做你自己,就完事啦!”


    “啊?”


    我本想接著問,可他卻下線了。


    唉……


    做我自己,就完事了?


    這真的,可能嗎?


    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然後,懷著忐忑的心思,逐步來到了瓦爾瓦拉的外公家門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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