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小屋的鎖,緩緩推開大門。因為被形容成像鳥嘴一樣的疣,實在很難想象那是什麽模樣,所以柳馬和綾子都興致勃勃。雖然從以往的經驗來看,柳馬非常害怕恐怖的東西,不過好奇心害死人這句話或許真的直到死前都不會改變。不過鳳介要先去觀察那個東西。因為寫小說的人是他,如果他沒有獲得情報,一切就無法開始。


    光線照進除了小窗之外,四麵全被牆壁包圍的黑暗小房間。房間深處有一名嬌小的男性抱著臉蹲在地上。


    「喂,鳳介,感覺如何?」


    「是不是意外地可愛啊?」


    「你們兩個等一下,冷靜一點——!」


    鳳介打開門踏進屋內,同時轉身,帶著笑容環視外頭的景色。他一改悠哉的態度,額頭冒汗,瞪大雙眼注視著他們。


    「啊哈哈哈,這下慘了。難怪他連去醫院都會猶豫。」


    「咦?有那麽慘嗎?」


    「我姑且問一下,你們兩個有沒有集合體恐懼症?」


    「沒有……不過如果是蟑螂的集合體,我應該會失禁。」


    「啊——原來如此。嗯——那應該沒問題吧。如果覺得不舒服就趕快出去。那東西的確會出現在夢裏,是種心靈創傷。」


    鳳介調整呼吸,再次走進小屋。雖然他們剛才的舉動在當事人眼中看來極為失禮,不過遭遇者依然捂著臉,像死了一樣動也不動。應該不會是屍體吧——如果是屍體,警察應該會比他們早到——從門縫射進來的光線照亮他的全身,他們終於也看見了那個異形。


    因為柳馬不精通醫學,所以無法詳細說明,不過在明顯不該出現疣的部位也長了疣。頭頂、右眼、鼻孔(鼻腔皮膚破裂)、膝蓋、腹部,甚至連耳朵裏麵都有。聽覺遲鈍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光線照亮的男性上半身終於動了。


    嘎嘰嘎嘰嘎嘰嘰!


    生鏽的機械在久違地運轉時也不會發出這種聲音。骨頭與肉同時被碾碎的聲音讓人感覺事態嚴重,不過男性沒有異狀,沒事的眼睛也動了。


    「……什麽……是誰?」


    「……好、好惡心哦,龍麻。那個人的嘴巴……」


    「嘴巴…………?嗚!」


    直到他開口說話為止,柳馬都沒發現他的嘴巴裏長著無數的肉疣,就像劍山一樣。每當上顎與下顎因發音而開闔時,肉疣就會壓爛口腔裏的肉,光是說一句話,男性嘴裏就積滿了惡心的液體。


    那模樣慘到讓人無法直視。連旁觀者都這樣了,本人的絕望程度更是難以想象。鳳介恐怕也和柳馬有同樣的感想,但他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直視著那醜惡的模樣。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大多會基於「討厭的東西就是討厭」這種情緒化的理由而采取行動,除了最初那場裝模作樣的驚嚇之外,鳳介連眉毛都不動一下,他的精神力果然遠超同年齡的人。


    「我想問你一些事。你聽見了『山麻雀』的叫聲,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啊啊,山麻雀,我聽見了叫聲。我進山裏…………小屋,被……」


    「小屋?」


    「小屋連在一起。躲在裏麵……對了!風鈴…………」


    男性突然跳向旁邊。


    「來、來了…………!叫聲……要來殺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聲?


    即使豎耳傾聽,也聽不見那種聲音。然而,柳馬不認為成年男性,而且還是遭遇者會說謊。


    「嗶…………不行了,逃不掉了……烏鴉,死神……!」


    男性在說話的同時,口中不斷流出液體。是肉疣破掉了。柳馬斜眼觀察綾子的狀況,隻見她臉色蒼白,一副隨時都要吐出其他東西的樣子。柳馬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腰,以免打斷她說話。


    「你還是出去比較好。」


    「呃……嗯,說得也是,就這麽辦。對了,柳馬,你沒事吧?」


    「怎麽可能沒事。我反而很佩服鳳介居然能夠平安無事。不過,我也想盡可能多知道一些情報,所以我會從上方俯瞰,稍微觀察一下——」


    「嗚,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性站起身的瞬間,全身的肉疣肥大化,破壞了衣服。完全成長的肉疣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破裂,以間歇泉之勢朝四麵八方噴出血液。


    「嗶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噗呸!噗呸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為血之灑水器的雙臂緩緩伸向鳳介,但在碰到他的身體之前,男性就倒下了。由於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他們三人當場僵住,一步也動不了。


    第一個采取行動的,當然是聽到這件事的男性。


    「……你們幾個,跟我去森林。」


    「——咦?」


    「不、不先叫救護車或警察嗎?」


    「隔壁建築物的獵人已經叫了吧!聽好了,要是留在這裏,連我們都會被叫去問話。身上多少沾到了血,警察可是比怪異事件麻煩多了。」


    「不不不,可是……有人倒下了耶!不叫救護車的話,生存率——」


    「柳馬!你覺得這個人現在還活著嗎?」


    從所有人身上噴出的血液宛如噴漆般弄髒牆壁和地板,一開始倒下的肉體則是呈現鐵青色,一動也不動。


    「……可是鳳介,就算要逃也不能去森林,應該改天再去!因為……這種——」


    「你該不會忘了five syndrome時背叛我們逃走的記者下場如何吧?」


    「…………」


    雖然這是另一回事,但道理是一樣的。他們之所以一頭栽進這類傳聞中,試圖麵對到最後,是因為不得不這麽做。在一頭栽進去之前是自由意誌,之後則是接近強製的義務。


    沒錯,不解決任何問題就逃跑的話,會死。他舉出的例子——記者就是全身被刻上「0」而死的。


    「…………還有,我們已經被混賬玻璃盯上了。要是逃跑,就真的會束手無策地死掉。」


    「等、等一下,鳳介!不要毫無根據地說這種話!我根本沒聽到烏鴉叫聲,我們會不會死也是那個人自己在說…………」


    「…………啦。」


    鳳介卷起袖子,秀出強壯的上臂。


    「我也聽到了烏鴉叫聲。」


    代替宣告的鳥嘴,穿破皮膚長了出來。


    「已經不能逃了。我聽得見你們聽不見,或許代表有什麽條件,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已經踏進去了。你們也不希望在接受偵訊時身體長出鳥嘴而死吧?必須去森林解決才行。」


    「鳳、鳳介會死掉嗎?」


    綾子以顫抖的聲音詢問本人。她為了摸鳳介的疣而靠近,鳳介也跟著後退。


    「不要死!鳳介?拜托你不要死啊!」


    「綾子,你放心,隻要相信我,事情一定會順利的。雖然分組這種事隻有風險可言,我實在不想做,不過要是我被分到你那邊,那可就糟透了。我會走在前麵,你們兩個就緊緊跟在我後麵,絕對不要離開我身邊。就算搞錯也絕對不要讓我麵臨必須選擇舍棄你們其中一人的狀況,知道嗎?」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可是你那個疣……不會痛嗎?」


    「要是破掉應該會痛,不過現在還沒問題。既然明白了就快跑!要是不裝成三個臭小鬼都嚇得尿褲子逃跑,之後會很麻煩的!」


    「呼…………呼…………好累。」


    「比五十米賽跑還累……呼,累死我了。」


    「哎呀,你們跑得真不錯,感覺可以用在小說裏。」


    「我說你啊…………為什麽看起來那麽開心?」


    難道他不明白現在最危險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嗎?大概是「看起來很開心」這句話讓他感到在意,鳳介一臉狐疑地聳肩。


    「看起來很開心?別說傻話了,現在可是攸關生死,怎麽可能開心。至今為止也都是這樣,我隻有在寫小說的時候,還有跟你們玩的時候才會開心。真的是一點也不開心。」


    「那你為什麽…………還笑得那麽開心?」


    「實際體驗恐怖」的假設確實沒錯,他從來不曾享受過攸關生死的狀況。他認真地感到害怕,害怕得不想死,掙紮著想活下去,將這些經驗投影在小說上。他是個沒有人願意相信的非虛構作家,所以柳馬很清楚他有著非比尋常的堅持。


    隻不過,因為他們發現他跟平常不同,臉上掛著笑容,所以才會感到在意。


    「不是有人說,麵對恐懼的極限時,就隻能笑了嗎?如果你們也受到影響,那我就會認真起來,但隻有我這樣實在有點……現在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也隻能笑了。要是害怕得停下腳步,就會變成那樣。」


    「…………我每次都想問,你的人生是不是已經輪回十次了?你真的是小學生嗎?不是中考考了一輩子都沒考上?」


    「人生輪回十次,這想法真有意思。不過既然你都輪回了這麽多次,又何必特地把你們卷進來調查呢?這根本就是經驗談啊。」


    被他用無可反駁的正當言論堵到說不出話來。沒有人會等級已經max了,卻還特地從頭練起(而且也升不了級)。因為那樣做既徒勞無功又沒有意義。


    「對了,聽說火醜市那邊有個叫『世外車站』的地方,據說有人會回到過去。隻要利用那個地方,不就能輪回十次了嗎?」


    「不,因為隻有本人回到過去,所以能夠輪回的隻有時代,結果還是隻有一次。」


    「啊,這樣啊。」


    …………一陣莫名尷尬的沉默降臨森林。


    「不要講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快點找啦!柳馬,你幹嘛跟著他們對話?你是笨蛋嗎?」


    柳馬也一樣毫無緊張感。柳馬不得不稱讚綾子,她大概是判斷再繼續惹她生氣會很不妙吧。鳳介開始漫無目的地朝山頂走去。


    「總之,先確認本體。要是聽到叫聲,就全力趕過去。不要考慮什麽道路鋪設的問題。」


    「這麽說來,我們都沒聽到『八咫烏』的聲音,那是什麽樣的聲音呢?」


    「嗯——很難說明呢。不過對我來說,與其說是鳥叫聲——聽起來更像是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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