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二十分鍾,白小飛和王波就到達了殯儀館。


    這殯儀館位於縣城的城郊,旁邊還有一個火葬場,有的人死後選擇火葬,而有的人死後選擇土葬。而選擇火葬的就會被送到火葬場裏,最後被焚化成一堆骨灰。


    殯儀館門口坐著一個保安。那保安是一個中年大叔,短短的頭發,留著淺淺的胡子。他身穿一套淺藍色製服,坐在殯儀館門口,無聊地東張西望著。


    兩個少年到了到殯儀館門口,那保安大叔就開口問道:“誒,你們兩個小孩兒,這裏是殯儀館,不能隨便進去。”


    “叔叔,我是來看我表姨最後一麵,求您放我們進去吧。”王波哀求道。


    “你表姨是誰啊?”保安大叔。


    王波回道:“就是前幾天自殺的那個,縣城中學的老師,張明英。”


    “原來是她啊?聽說他們家今天舉行葬禮。”


    我補充道:“對啊,我們今天特地從鄉下來看她,但是因為我表姨是自殺的,在嶽陽河裏泡了一晚上,遺容很難看,所以就沒有運回葬禮現場。求叔叔放我們進去吧。”


    “是啊,叔叔,我們從鄉下來,走了很遠的路。我表姨對我們挺好的,可是沒想到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所以我們兩個專門坐車過來看她。”王波也補了一句。


    保安大叔露出猶豫不決的表情,他看著王波和白小飛兩個可憐巴巴的表情,歎了口氣道:“本來探望死者這種事情應該要大人帶著小孩來的,不過,你們兩個既然專門來看她,那我就放你們進去吧。不過,我先聲明,你們待會兒看到屍體可不要害怕。”


    “不會的,叔叔,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王波哽咽地說著,眼淚也同時落了下來。


    “哎呀,孩子,可不要哭了。快去看你們的表姨吧。”


    白小飛跟著說了一聲謝謝,然後拉著王波的手走進了殯儀服務中心。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青年,短短的頭發,看起來很精神,像一個退伍軍人。


    “叔叔,你好。我們想看一下我們的表姨,她的名字叫張明英。你能帶我們去嗎?”王波禮貌地問道。


    “跟我來吧。沒有大人一起嗎?就你們兩個小孩兒嗎?”西裝青年問道。


    “是啊,我們的家長都在葬禮現場呢。我聽我表姨父說,遺體泡腫了,不希望大家看到我表姨難看的樣子。”王波說道。


    “哦,原來如此。你們兩個小孩兒膽子還挺大的。不過我要先打招呼,張明英的遺體確實不太好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瞻仰遺容的時間隻有五分鍾,當王波看到張明英的遺體的時候,驚呆了。沒想到他表姨的全身已經泡得浮腫,身上的皮膚就像是雞皮一樣,汗毛豎立。她兩隻眼睛鼓鼓的,雖然閉著眼,但總感覺那雙眼睛隨時會睜開一樣。


    “表……表姨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王波囁嚅道。“她以前……還……算是一個美女,可現在,我估計……我媽來了都不認識了。”


    領路小夥的對講機響了:“小徐,又有人來托管遺體來了。趕緊接待一下。”


    那是門口保安大叔的聲音。


    “你們先在這裏看著,有什麽話要對你們親人說的,趕緊說。五分鍾後就出來。我那邊還有事,我先過去一下。”小夥匆忙跑出這個房間,跑到門口的時候,小夥子回頭叮囑道:“你們不要亂碰東西,知道了嗎?”


    “知道了,謝謝叔叔,我們一會兒就出來。”


    領路小夥走了。白小飛和王波終於鬆了一口氣。


    “你剛才眼淚都流出來了,真的有那麽傷心麽?”白小飛半開玩笑地問道。


    “當然了,不然你以為我是謝小魚嗎?我演技又沒那麽好!”王波沒好氣地回答。(謝小魚是催淚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裏麵演繹那個缺少媽媽疼愛的小孩林誌強的小演員,這部電影曾在90年代轟動一時)


    “好啦,我開玩笑的,不要生氣嘛!”白小飛趕緊安慰王波道。


    王波緊緊拽著白小飛的手,看著張明英的遺體,其實他心裏害怕得很。他不是沒見過屍體,但卻是第一次看到被水泡得全身浮腫,臉部變形的屍體。


    “表姨,阿……阿彌陀佛,希望……你早日……投胎轉世。”王波說話都打哆嗦了。


    說完,王波往後倒退了兩步,把臉轉向一邊,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白小飛見過死人頭,也見過白麒麟的小媳婦被埋在堰塘裏的樣子。那小媳婦的屍體已經在淤泥中埋了那麽久,模樣更加可怕。


    但是,張明英是在嶽陽河裏淹死的。縣城裏的那條嶽陽河,又髒又臭,臭名遠揚。張明英敢跳進嶽陽河裏自殺,不得不說她勇氣可嘉。張明英的遺體那條臭水河裏泡過一夜,再加上屍體本身散發出來的氣味,雖然停屍房裏開了冷氣,但還是能夠聞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得可憐。


    “走吧,小飛,咱們不看了,我……我有點反胃。”


    白小飛本來打算趁機摸一下張明英的屍體,可是王波卻一個勁兒地把白小飛往外拉。沒辦法,他隻得跟著王波跑出了殯儀館。


    “你幹嘛啊?來也是你要來,現在你看到了,你又把我拉著往外跑。”白小飛嗔怪道。


    王波沒有回答,鬆開了白小飛的手走到一處草叢邊,忍不住哇哇哇地吐起來。


    白小飛趕緊跑到王波的身邊,用手掌給王波捶著後背。


    “我實在忍不住了。”王波說道。


    “你要是把剛吐的吃進去,我也會忍不住的。”白小飛微微轉頭,不想看到地上那一灘穢物。


    “小飛,你的口味可……真重啊!”說完,王波又哇哇吐了起來。


    “如果……如果我是我表姨,我絕對不會……選擇這種難看的死法。而……而且,我絕對不會跳到那條臭水河裏淹死自己。”


    “可你不是都說了你表姨是自殺的麽?抑鬱症……對啊,你舅舅不就在縣公安局工作嗎?他對你表姨的死肯定應該很清楚啊!如果是他殺,那縣公安局肯定要保存你表姨的屍體進行調查,一定不會允許你表姨父舉辦葬禮。”


    “嗯,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回去問問我舅舅。”王波說完又和白小飛坐車趕回了張明英的葬禮現場。


    待他們回到靈堂的時候,已近中午。靈堂裏的人已經快擠不下了,後麵趕來的人隻能在靈堂的外麵坐著。張明英的老公楊漢霖教授和她的親戚們招呼著去參加葬禮的賓客,喪葬服務一條龍公司的服務人員則擺起招待來賓的桌椅碗筷,然後端上一碗一碗的菜肴,看來馬上就要吃席了。


    這個時候正是最忙的時候,白小飛和王波也不好去找劉建超問張明英的情況,便商量好等吃完了中午飯再去找劉建超。


    下午一點半,來參加葬禮的賓客們用完餐了,桌子碗筷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白小飛看劉建超正好在一把藤椅上坐下來休息,便用手捅了捅身邊的王波道:“喂,你舅舅現在坐下來了,我們趕緊過去問問他吧!”


    於是,兩個少年飛快地跑到劉建超的旁邊,拖了一根板凳坐了下來。


    王波不忘寒暄一句道:“舅舅……您辛苦了,今天一定累了吧?”


    劉建超淡淡一笑:“沒事兒。”


    王波見縫插針地追問:“舅舅,能不能說一說我表姨的死因啊?她是自殺嗎?”


    劉建超輕輕拍了一下王波的後背,責備道:“小孩子家家的,問這個幹嘛?你又不懂!”


    “舅舅……您就說說嘛!我隻是想不通表姨為什麽要自殺。”王波又開始用撒嬌般的語氣軟磨硬纏起來。


    “你表姨……哎,你表姨大概是精神上受了刺激吧!她死前看過醫生,法醫也推斷可能有抑鬱症。你表姨不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上人緣都很好,沒有仇家,基本上排除了他殺的嫌疑。她的身體上也沒有被人侵犯的痕跡,根據我們召集到的目擊證人以及她的同事、朋友提供的線索,也沒有發現其它證明你表姨是他殺的證據。不過,有目擊證人說,你表姨自殺的當天下午坐在河邊的長椅上,表情看起來似乎挺痛苦。最後,我們綜合了所有的目擊證人以及她的同事、朋友提供的信息,還有法醫的鑒定結果,我們判定你表姨是自殺。就是這樣!怎麽?你小子是不是有其他意見?”劉建超似乎猜到了王波心裏的疑惑,特意問了一句。


    “我……我隻是覺得,表姨平時是那麽愛幹淨愛好的一個人,如果真要自殺的話也不會跳進又髒又臭的嶽陽河裏淹死吧?不過我不了解舅舅您剛才說的抑鬱症,可能這種病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會想那麽多了!”王波感歎道。


    劉建超又何嚐不了解張明英生前是一個多麽愛美愛好的人,所以他告訴王波,他特意去問過醫生抑鬱症嚴重的時候會不會出現像張明英這樣的案例。他從醫生那裏得到了肯定回答。


    王波覺得自己心裏的疑惑總算是得到了解答,便說道:“我之前對這個問題總是想不通,我想不通表姨為什麽會自殺。我聽媽媽說她自殺前生病了,可是我沒想到這個病這麽嚴重,嚴重到可以讓人放棄生命。”


    “是啊,我們所有關心她的人都不想看到這個結果。”劉建超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悲傷,感歎地說道。


    關於張明英的死,王波心裏的疑惑似乎都已經得到了解答。照理說白小飛也可以不用再管這件事了。可是,一切看似平常的背後總有不平常的事情發生。白小飛看著眼前的劉建超和王波,聽著他們的對話,他的心裏反而有些疑惑了。


    周六這天下午,因為王波和劉紅豔還要在縣城裏陪著楊漢霖和張明英年邁的父母,所以不能回到泉水村了,於是白小飛便向王波和劉紅豔告了別,自己買了一張回家的車票回到了白水村。


    白小飛從上車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仿佛有哪裏不對勁,但是具體有哪裏不對勁呢?


    夜已深沉,白小飛的爸媽都已經睡得打呼嚕了,可是白小飛還難以入眠。


    他的心中一直有三個字在回蕩,“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他看了看床頭的鬧鍾,午夜12點過完,已經是第二天了。


    “現在殯儀館裏應該沒有人了吧?”他心裏想,“我要到殯儀館裏去再看看張明英的屍體,我要看看究竟有哪裏不對頭。”


    真是瘋了。


    白小飛居然要在午夜12點過去殯儀館看張明英的屍體,如果他把這個想法告訴王波,王波一定會嚇個半死。然而白小飛決定了,順手拿起枕邊的手電筒,腦海裏想象著此刻的縣城的殯儀館。他念了一句:“方之破!”


    眨眼之間,他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縣城殯儀館存放著張明英遺體的停屍房之中。冷藏室之中充滿了福爾馬林和其它消毒藥水的味道,混合著屍體所散發出來的臭味,惹得白小飛也差點反胃。那味道著實令人作嘔,怪不得王波在看到張明英的屍體之後都忍不住嘔吐。


    現在,存放張明英的遺體的停屍房裏四下無人,停屍房的大門也從外麵被緊緊鎖住,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遊蕩在這密閉的空間裏,比之於白天更加強烈。


    白小飛用一隻手半遮住鼻孔,另一手從停屍間裏拉出了張明英的屍體,然後他一邊用手電光照在蓋著張明英的屍體的白布上麵,一邊慢慢掀開了那塊白布。


    張明英那張被臭水泡得變了形的臉又展現在白小飛的眼前。


    白小飛努力地忍住生理不適的感覺,他仔細地打量著張明英那張變形的臉和那雙水泡一般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白小飛大致確定了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張明英的表情看起來並不像是正常死亡的表情——雖然張明英的臉已經被水泡得變形了,但是仍然能隱約地看出來張明英的表情帶著一絲驚恐——當然,這不能排除在水中窒息掙紮和臨死之前的恐懼;其次,張明英的那雙眼睛,雙眼腫得像水泡,眼皮甚至無法完全合上,以至於雙眼的一部分瞳孔還能看得見。而張明英的那雙眼睛裏的瞳孔正是白小飛覺得不對勁的關鍵之處,恐懼。沒錯,那是恐懼的眼神,那種眼神,隻有看到真正可怕的東西時才會出現;那種恐懼,白小飛隻在他多年以前的噩夢裏感受過。


    白小飛決定完成自己白天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情,他要用他的通靈術感知張明英死前看到的一切。


    白小飛的手微微顫抖著,慢慢地伸到了張明英冰冷的屍體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將會看到什麽。就在白小飛的手指碰觸到張明英的屍體那一刻,白小飛忽然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那黑暗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朝著他走過來……然後,他聽到了黑暗之中的張明英的聲音,“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


    很快,白小飛通過張明英的身體感知到周圍全是散發著臭味的河水,以及張明英在河水拚命的掙紮……他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像觸電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場景讓白小飛充滿了疑惑,但他能肯定一點:張明英,並不是自殺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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