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清回到縣公安局以後,立即組織了縣公安局的幾個骨幹力量召開了關於最近連環自殺案的會議,商量處理應對措施,其中重中之重就是如何開展針對唐文強的調查。


    首先要盡量低調,因為涉案嫌疑人唐文強畢竟身份特殊;


    其次,涉案嫌疑人目前還隻是被調查的階段,沒有相關的證據,因此不能以謀殺犯對待;


    再次,調查唐文強期間,要時刻派人監視唐文強的行蹤,在案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能讓他有機會溜走。


    根據會議的討論結果,最終由刑偵隊隊長劉建超和他徒弟李玉春負責對唐文強進行調查,由縣公安局副局長莫海鵬負責對唐文強進行監視,王芳則負責證據分析和鑒定工作。


    會議結束之後,莫海鵬便率領一組便衣警察對唐文強展開了秘密監視;而劉建超則通過尋呼台直接讓唐文強趕到了縣公安局。


    唐文強倒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他似乎預感到這一天遲早會來。在收到劉建超的傳呼以後,他很快就趕到了縣公安局。


    劉建超把唐文強請進了辦公室,似乎不是為了調查,而是在接待訪客一般。劉建超讓李玉春給唐文強倒上了一杯茶,而唐文強也把自己當成了劉建超的客人一樣——他沒有絲毫緊張或者害怕的情緒,臉色異常平靜。


    “唐醫生,不好意思,今天把你請過來是因為王悅的案情現在還有些疑點。我們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況。”劉建超單刀直入地說出了主題。


    “嗬嗬,沒事,劉隊長。配合警方的調查,是我們應盡的義務。我知道,您找我過來肯定不是給我講笑話的,也不是為了找我談生意的,那肯定是為了我老婆的事了!”唐文強擺弄著左手手腕上那塊歐米茄的星座手表,半開玩笑地說道。


    “隻是,我以為你們把所有事情都已經調查清楚了,不知道你們還有什麽疑問?難道現在我老婆自殺的事情現在又有什麽新的情況了?”


    劉建超看著唐文強擺弄他手上的名貴手表,似乎在有意凸顯自己的權貴地位。他自然也能夠感受到唐文強的話裏帶著的那一絲不耐煩,但是他不能輸在氣場上,於是直接敲山震虎地說道:“唐醫生,我們懷疑王悅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這句話果然像一聲驚雷一樣讓唐文強心中一震,他頓時收斂了剛才那略微不快的語氣,問道:“真的?為什麽你們會懷疑我老婆是被謀殺的?”


    “我們之所以懷疑王悅是被謀殺,自然是掌握了充分的證據,而且那個謀殺王悅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劉建超決定單刀直入,不繞彎子,而這句話從他口裏平靜地說出來,卻好似有千斤重的份量。


    “什麽?是我?你恐怕是搞錯了吧?難道是因為最近的連環自殺案?上麵給你們的壓力太大了,所以你們為了盡快結案都不顧真相如何了嗎?簡直可笑。還有,這一係列連環自殺案不是已經定性為公共衛生事件了麽?為什麽你們突然又要介入調查了?你說我老婆是被我謀殺的,難道最近這些謀殺案都是我做的?”


    唐文強一連串咄咄逼人的問題似乎立即把被動的局麵變為了主動。


    “問得好,唐醫生。如果不是已經定性為公共衛生事件,怎麽會讓你現在如此輕鬆?如果之前就作為刑事案件立案偵查的話,恐怕你現在連坐在辦公室來接受我這樣的訊問的機會都沒有。另外,我們並不是因為壓力而不顧真相,相反,我們是因為追求真相,所以直到今天也沒有放棄對連環自殺案進行調查。”


    “好,你們調查是你們的工作,沒問題,可是憑什麽懷疑我是謀殺王悅的人?最近那麽多人自殺,那些自殺的人都有親人、朋友,你們不懷疑別人,卻偏偏懷疑我?你覺得我有必要做這種愚蠢的事情嗎?”


    “唐醫生,先不要著急。我們警方其實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麽你出差去購買藥品,最多兩天就可以完成的事情,為什麽非要去三天?為什麽你在出差第三天會打電話告訴王悅說如果不按時吃藥就會像張明英一樣死掉?”


    唐文強的心理防線似乎在逐漸地鬆懈,他的額頭冒出了一絲汗珠:“之……之所以去三天,是因為最近縣城裏犯頭痛症的人很多,所以我為了借這個機會大賺一筆,就多出差了一天等市裏那邊給我補貨,而我所要的治療頭痛症的藥物份量要等到第三天才能湊齊,所以我就出差了三天。這些都有相關的人員可以作證。其次,我打電話告訴王悅提醒她按時吃藥,其實也是為了她好。為了防止她忘記吃藥而陷入幻覺,造成不好的結果。”


    劉建超冷冷地笑了一聲,道:“我們姑且相信你為了多準備一些藥品而多呆了一天。你說的這些話我相信,我們也調查過為你提供藥品的相關人員;但是你作為一名西川醫科大學畢業的優秀醫生,明知道王悅的藥第三天就會吃完了,卻故意給她打了那個電話。我說得沒錯吧?而且,根據我們當天的調查,在你家中確實也已經沒有了治療頭痛症的藥物,所以你就用你這種恐嚇加提醒的方式控製了她的意誌,而引導她去自殺。”


    唐文強還以為劉建超能說出什麽能給他釜底抽薪的話來,沒想到劉隊長隻是在懷疑自己用打電話的方式故意刺激王悅。


    “嗬嗬,劉隊長,你這話真是太搞笑了。我作為王悅的老公,提醒他按時吃藥有什麽錯嗎?相反,如果我不提醒他吃藥,恐怕才是放任她去死。”唐文強冷笑著說道,他對劉建超的話不僅嗤之以鼻,態度還有那麽一點玩拽拽的。


    唐文強仍然繼續為自己申辯:“王悅是我的老婆,我為什麽要殺她?我怎麽可能會殺她?你剛才所說的完全就是你們胡亂的推測而已。第一,我沒有殺她的理由;第二,我不在現場,所以像你推測的那樣打一個電話就能讓一個人去自殺的邏輯,這也太荒謬了。你覺得你我能做到這一點?有誰有那麽大的本事?照你這麽說,我給你打一個電話,讓你去死,你會去死嗎?”


    “好,你說的沒錯,你確實不在現場。但是,不在現場,不等於你不能殺人。殺她的理由,隻需要一個,那就是你診所的助理,杜小蘭。一個已婚男醫生的診所卻偏偏有一個漂亮的女助理,難道你老婆不會吃醋?那個漂亮的女助理一直都很喜歡你,我說得沒錯吧?你也一直喜歡她。可惜隻要有王悅在,你們就沒有辦法名正言順地在一起。所以這就是你殺王悅的動機。”


    “簡直胡言亂語!劉隊長,我覺得你應該去看一看精神科的醫生了。我說你們公安是不是有病啊?明明是自殺案子,你們偏偏要往謀殺案上硬靠。公安係統那麽多的冤假錯案怎麽造成的,難道你心裏沒數嗎?不要以為你們是警察就可以隨便誣陷好人,你們警察辦案子什麽時候淪落到靠懷疑和猜測來判斷誰是犯罪嫌疑人了?杜小蘭確實算得上漂亮,不過你看哪個醫院或者診所裏的女護士或者助理不漂亮的?恐怕很少吧?難道,就因為我要開一個診所,所以必須得找一個母恐龍來當我的助理嗎?這理由是不是太可笑了一點?而且,就因為她長得漂亮,所以我不能聘請她當我的助理?請問這是什麽邏輯?所以,劉隊長,你剛剛說的那些話,隻不過是你的無端猜測而已。”


    唐文強連珠炮似的的發問懟得劉建超心中發虛,他心想:唐文強這家夥果然不好對付。說的話滴水不漏不說,還拿冤假錯案這一套東西反將他一軍。


    沒錯,劉建超懷疑唐文強謀殺了王悅,是帶著一點誅心之論。


    不過,唐文強也不是軟柿子,警方懂得利用誅心之論,他也可以利用誅心之論。


    劉建超差點被唐文強的話懟得沒了言語,不過,在公安局呆了這麽多年的他,也算是一根老油條了。比唐文強更囂張的人,他都見過不知道多少了,所以,這點定力他還是有的。


    “唐醫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確定你和杜小蘭打情罵俏的時候,避開了所有的病人了嗎?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我們沒有掌握你和你的助理有不正常關係的證據?我本來以為你很配合。沒想到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要知道,我們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是不會輕易請你過來的。”劉建超說著給徒弟李玉春打了一個電話。


    “小李,指紋檢驗報告送過來一下,謝謝。”


    小李早已準備好了資料,一接到劉建超隊長的電話,便立即將這份資料送了過去。


    劉建超大致翻了幾頁這些已經看過不下四五遍的檢驗報告,嚴肅地說道:“我們經過調查,在杜小蘭的居住地采集到你的指紋不下數十個,而且連浴室、床頭都采集到不少你的指紋,難道這就是你對待助理的方式?不要說這叫關心,關心都關心到人家住的地方去了?另外,杜小蘭居住的這套房子的戶主就是你。難道這也是你對你的助理的待遇?你這老板對待助理是真好。除了那些在外麵包養小三的,我還真沒見過誰給自己的助理買一套房子的老板。一邊是自己沒有感情的老婆,一邊是漂亮的女助理。小情人要上位,正房當然死了最好!我說的沒錯吧?”


    唐文強沒料到警方已經掌握到了這麽多足以證明他和杜小蘭有不尋常關係的證據,剛才的囂張氣焰,此刻頓時蔫了下去。他眼看著杜小蘭這個地下情人扮演的助理身份已經被警方揭穿,隻好以退為進。


    “既然你們都調查到這個份上了,那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杜小蘭的確是我喜歡的類型,我也的確喜歡她,不然我也不會請她做我的助理。我老婆王悅沒她漂亮,沒她年輕。可是有幾個男人沒有一兩個情人?有幾個老板不包養小三?你可以說我無恥或者下流,這都沒關係。可是我還是和王悅維持著婚姻啊!我怎麽會蠢到要去殺死她?要知道,王悅的父親是縣委的領導,也是衛生局長;也算是我爸的領導。你覺得我殺了她對我有什麽好處麽?你覺得我會為了杜小蘭而殺了王悅?你也想得太輕鬆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這些道理我想得比你更透徹。這場婚姻的確是利益的結合,不過並不等於沒有感情,隻不過感情都會有變淡的時候;王悅一死,所有利益的鏈條就會斷掉,你覺得我會不計後果地殺了她?真是可笑。


    再說了,前一段時間正是‘連環自殺案’鬧得最凶的時候,杜小蘭也得了頭暈頭痛症,而她作為我的助理,我多給她一些關心也是正常的。包括她不舒服的時候,我也去她住的地方給她送藥,看看她的情況如何。所以,即便留下指紋,也很正常。”


    唐文強這以退為進的策略似乎起了一定的作用,劉建超聽著這話,表麵上似乎合情合理,但是細想起來,卻一堆漏洞。


    “我說過你不能關心你的助理嗎?你送藥可以,診所可以送,外麵也可以送,非要到人家住的地方送?況且,杜小蘭住的地方,不止有你的指紋,還有你表妹李菲菲的指紋。我們問過杜小蘭了,杜小蘭說是你讓李菲菲去陪杜小蘭。我就奇了怪了。不讓自己的表妹去陪自己的老婆,反而去陪一個沒有親戚關係的外人?”


    “我……我讓我表妹去陪我的助理有問題嗎?”唐文強反問道,不過,他這話問得有點底氣不足。


    “我老婆有我陪著,可是我的助理沒人陪。所以,我讓我表妹陪著她,這好像不犯法吧?”唐文強略一思考,似乎又把自己的理由找補回來了。


    劉建超不屑地笑笑,然後說道:“嚴格來說,你的助理大概率是因為你表妹的陪伴,所以才沒有自殺。但是,你老婆卻因為沒有人陪伴,不幸死亡。但是,就算你出差的第三天,你也沒有讓你表妹去陪你老婆。這充分說明,在你眼裏,你助理的命比你老婆的命重要多了。你可以放任你老婆去死,卻不希望你的助理出什麽事。唐醫生,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


    劉建超果然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刑偵隊長。既然唐文強要以退為進,那他就順勢而為。


    唐文強顯然有點心虛了,不過,他之前在心中已經演練過許多遍:如果警察找到我該怎麽辦?怎麽說?麵對各種問題,我該如何回答?


    愣了幾秒鍾之後,唐文強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帶著哭腔說道:“劉隊,您還要我怎麽說呢?是,你說得沒錯。我是不應該對我的助理有特殊照顧,可是,我的助理在給我工作期間萬一出了什麽事,我不是一樣要承擔責任嗎?我承認,我老婆的確沒有我的助理漂亮,可是,這並不能說明我們之間沒有愛。你可以去問問王悅的同事和朋友,問問他們我對王悅怎麽樣。王悅出了意外,我心裏非常難過。我剛才就說了,我老丈人還是我爸的領導,我和王悅的婚姻,不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還是我們兩個家庭的事,甚至會影響到我爸和我的前途。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果我真是你想的那種人,那我和我爸以後還怎麽在中嶽縣立足?可是,你們竟然把她的死懷疑到我頭上。我隻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劉建超沉思片刻,心道,唐文強這家夥,不愧是高材生。無論我說什麽,他似乎都已經想好了怎麽回答。要查出王悅這個案子的真相,看來並不輕鬆。


    劉建超笑道:“唐醫生,你說得的確沒有錯。你所說的這些話的邏輯似乎都成立。可是,你這些話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如果王悅她父親王為民不知道是你謀殺了王悅,那麽你們兩個家庭之間的利益鏈條並不會斷掉;但如果王為民知道了是你謀殺了王悅,那你們之間的利益鏈條不僅會斷掉,而且還會損失慘重。你會身敗名裂不說,連你父親也會受到牽連,甚至你的整個家庭以後都無法在這個縣城立足,這些都是你沒想到的吧?所以,你才會把這場精心策劃的謀殺案偽裝成自殺,並且混到連環自殺事件之中,也是希望以此擾亂警方的視線,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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