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中嶽縣首富羅永順的西式別墅內,羅永順和林玉霞正坐在餐廳的一側。在他們的對麵,羅家的大兒子,中嶽縣有名的花花公子羅剛。


    林玉霞淚眼汪汪,哭得雙眼都腫了。羅永順則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羅剛。


    羅剛卻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似的,嬉皮笑臉地問道:“老爹,老媽,今天這是咋回事啊?把我叫回來,卻又不說話。老媽哭得這麽傷心,您倒是別哭啊!我還沒死呢!”


    林玉霞含著淚眼狠狠地瞪著羅剛,訓斥道:“你要是死了就好了。我林玉霞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畜生?你想獨吞羅氏集團就明說,為什麽還要想方設法地害你親弟弟?”


    羅剛裝作一頭霧水的樣子,問道:“這是怎麽了?老媽,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羅鬆人在國外,我一直在國內,我怎麽能害他呢?您盡給我開玩笑。”


    “你沒害羅鬆?那你給他寫的那封信說了什麽?難道你心裏沒數嗎?我們隱瞞楊玲的事情隱瞞了這麽久,你卻把楊玲的死訊告訴了他。你居然還說是你弟弟害死了楊玲,你究竟是安的什麽心?”林玉霞痛心疾首地質問道。


    羅剛被林玉霞數落得有點不快,便不耐煩地嚷道:“老媽,我不就是把真相告訴了羅鬆嗎?你們居然還怪起我來了。前一段時間,楊玲的父親在縣城裏搞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害得我的夜總會死了一個小妹,一個保安隊長,還有兩個自殺的是曾經在我夜總會玩過的客人。現如今,中嶽縣那些人說到‘悅城’就害怕,說連環自殺事件和我的夜總會有關係,我的生意現在一落千丈,這不怪羅鬆,怪誰呢?難道還不準我開口說話嗎?”


    “胡說八道,”林玉霞當即反駁道:“你的夜總會生意不好,跟你弟弟有什麽關係?連環自殺事件有兩個去你夜總會玩過的客人自殺跟你弟弟又有什麽關係?你這個當大哥的不為自己的弟弟著想,顛倒是非倒是一套一套的。羅家有你這樣的兒子真是我們的恥辱。”


    “哈哈,恥辱?”羅剛仰天笑道:“老媽,我一向敬重你。可是你居然也不問青紅皂白,一個勁地袒護你的小兒子羅鬆。你說我顛倒是非?那好,當初難道是我搞了那個姓楊的女孩兒?難道是我非要談戀愛?難道是我三天兩頭的跟人家女孩幽會?說我是羅家的恥辱,的確,在你們的眼裏,我從小到大什麽時候不是羅家的恥辱?我想要的你們不允許,我的意見你們從來不尊重。現在反過來說我是羅家的恥辱?拜托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我這個恥辱,就是你們二位培養出來的。”


    林玉霞被羅剛懟得無言以對,隻好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你這個不孝子,你從小到大生活條件雖然不如你弟弟,但是從不缺吃少穿的,現在反倒指責起我和你父親來了?”


    “我怎麽敢指責你們呢?我無非是分析一下你說我是羅家的恥辱的原因而已。老媽,你不會連這些話也不讓我說吧?”羅剛恬不知恥地回道。


    “行了,玉霞,你也別動氣了。你這個大兒子出息了,翅膀硬了。現在本事大得很。你說的那些話,他根本聽不進去。你說一句,他能回你十句,你說得過他嗎?既然說不過,那就想開些,就當沒有這麽個兒子。”羅永順在一旁好言好語地安慰道。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羅剛是羅鬆的大哥,不好好關愛自己的弟弟,反而寫信去刺激他。現在倒好,羅鬆人不見了,還留下了一封遺書。羅鬆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可怎麽辦啊?”


    林玉霞說罷,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羅剛眼前一亮,心中別提有多開心了。他之所以給羅鬆寫這封信,就是想把歪曲的“真相”告訴羅鬆。他把自己做的惡行推到羅鬆的頭上,就是為了徹底擊潰羅鬆的精神防線。如果羅鬆因此而發瘋,那羅剛就算是少了一個爭奪羅氏集團的競爭對手。如果羅鬆真的想不開去尋死,那羅剛就會更開心,這樣一來,羅剛就再也不擔心羅鬆會和自己爭奪家產了。


    雖然羅剛心裏偷著樂,但是表麵上,他還得裝出一副既驚訝又傷心的樣子。


    “老媽,你說什麽?羅鬆失蹤了?還留下了一封遺書?不會吧?我就是把楊玲和她父親的事情告訴了羅鬆而已,他不至於這麽脆弱吧?哎,我這個傻弟弟,就是受不了挫折,太脆弱了。”


    羅永順臉色鐵青地叱罵道:“你還有臉說?這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說罷,羅永順把一張海外傳真回來的文件扔到了羅剛的麵前,繼續怒斥道:“你寫的信的內容我和你媽都看過了,你這哪裏是告訴你弟弟真相啊?你這話裏話外就差明說你弟弟不配活著,應該去死這樣的話了。”


    羅剛快速回顧了一下自己寫給羅鬆的信件內容,然後厚皮老臉地替自己申辯道:“老爹,你說這話可就有點過了啊。我哪裏說他不配活著,應該去死這樣的話?這明明就是你們二老自己瞎琢磨。再說了,羅鬆現在人不見了,他身邊不是有兩個保鏢嗎?你趕緊讓兩個保鏢去找人去呀。咱們在這裏哭哭啼啼的,幹著急也沒用。”


    “這還用得著你說嗎?”羅永順橫眉冷眼地說道:“這個信件就是保鏢傳真回來的,一起傳真回來的還有羅鬆的遺書。你好好看看吧!”


    說完,羅永順又把另一張傳真件扔到了羅剛的麵前。


    羅剛拿起這張遠渡重洋的傳真,細細地閱讀起來。他心想,這可是親弟弟的遺書,一定要好好品讀一下。這個弟弟和他正好相反,從小到大都是父母眼中的驕傲,得到的東西是最好的,得到的愛是最多的。這個弟弟不僅是羅剛的反麵教材,還是和羅剛爭奪羅氏集團的有力競爭對手。


    如果羅剛沒有偷偷拍下羅鬆和楊玲的“激情錄像”,那羅永順絕不會答應把羅氏集團的控製權交給他。如果唐文強沒有告訴羅剛乙雙嗎啉的事,那麽羅剛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絕妙的毒計。如果羅剛沒有偷梁換柱地讓楊玲服下過量的乙雙嗎啉,那麽楊玲就不會得急性白血病。如果羅剛沒有讓小燕給夜總會那幾個常客服下迷幻催情藥,如果周強、陳大海等人沒有淩辱過楊玲,也許他們就不會死。如果楊玲沒有死,那麽楊漢霖就不會用邪惡的巫術複活楊玲,那麽中嶽縣城也就不會發生連環自殺事件。


    可是,沒有如果。如果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羅剛幾乎可以肯定,自己仍然是父母眼中的“恥辱”。除了悅城夜總會和迎賓飯店,羅氏集團的其餘資產,他羅剛根本沒有機會得到控製權。


    現在,事情的所有走向都在羅剛的預料之中。再過幾年,他就可以從羅永順的手中奪過羅氏集團的全部控製權。


    如果羅剛沒有這些步步為營的謀劃,恐怕他也不能這麽快,這麽順利地獲得羅永順的書麵承諾。


    當然,羅剛還要排除這個計劃中所有潛在的隱患,羅鬆就是這個計劃中最大的隱患。


    雖然羅剛和羅永順商量好了,讓羅鬆盡量待在國外,不要回國,否則,他手裏的“激情錄像”可能會在“無意中”泄露出去。雖然楊玲已經去世,但是羅鬆還是會成為公眾口誅筆伐的對象。甚至,羅剛還可以請媒體帶帶風向,說羅家紈絝小兒子羅鬆扔下未成年情人出國,涉嫌強奸未成年女性,害得情人得白血病等等。


    總之,各種汙言穢語都可以往羅鬆的頭上潑。羅鬆即便回國,等待他的也是羅剛精心設計好的泥潭。


    但是,如果羅鬆對媒體的評價並不在乎。反而對楊玲真正的死因產生了懷疑,那麽羅剛的整個計劃就會受到最嚴重的挑戰。甚至,如果羅鬆發現了楊玲死亡的真相,羅剛甚至可能被羅永順掃地出門。


    羅剛決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他要不惜一切地擊垮羅鬆;他要提前把那些髒水往羅鬆的身上潑。隻要羅鬆瘋了,最好是死了,那麽羅剛今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所以,此時此刻,羅剛看著羅鬆寫下的遺書,就像是在欣賞自己的“勝利宣言”。


    羅鬆的遺書內容如下:


    “父親,母親,大哥:


    對不起!我要對你們不告而別了。在英國留學的這段時間裏,我和以前一樣努力。但是,我過得並不快樂。甚至我已經抑鬱了。


    父親派出的兩個保鏢,名義上是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實際上卻是監視我,限製我的人身自由。我都這麽大的人了,不想自己再被當成溫室中不知道風雨和陽光滋味的花朵。


    直到前兩天,我收到大哥的來信之後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派兩個人來監視我。你們隻是怕我知道小玲已經去世的消息。


    之前,你們告訴我說,小玲移情別戀了。我覺得這個說法很荒謬。小玲和我,我們知道彼此的心意,小玲用她和我的頭發編了兩個同心結,我們甚至已經私定終身。在國外的一年多,我一直把這同心結帶在身邊。


    我以為,你們隻是為了讓我好好學習才說楊玲移情別戀了。沒想到,真相卻是她已經離開了我。更加殘酷的真相是,她的死,我有最大的責任。


    我不該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和她偷嚐禁果;我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約會,讓她沉淪在我愛的深淵之中;如果這些事情沒有發生,她就不會吃那些藥;如果她沒有吃那些藥,就不會得絕症,她就不會死。


    大哥罵我罵得對,我是個人渣。如果我真的愛她,怎麽舍得離開她來英國留學呢?她臨死前,一定有很多不舍。可是,我這個曾經說‘最愛’她的人,卻沒有陪在她的身邊。我多麽可笑啊!我這樣的渣男,怎麽配對小玲說出‘最愛’兩個字呢?


    我向國內的高中同學打聽過了,小玲的母親前一段時間自殺了,她的父親為了複活她,居然想到了邪惡的巫術。我能想象到,小玲的母親和父親對她的愛有多深,在她去世後有多麽絕望。所以,他們才會用極端的方式來麵對小玲的死亡。


    而我呢?我什麽都做不了。知道小玲去世的消息之後,我隻能落下於事無補的眼淚。所以,我不僅是個渣男,更是個膽小鬼。


    我對小玲親口承諾過,會娶她做我的妻子。但是,這個承諾,這輩子再也無法實現了。我之所以答應你們出國留學,就是因為想給小玲美好的將來。可是,我們的將來沒有了。那我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呢?


    小玲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往後餘生,漫長的歲月對我來說隻是一種煎熬。與其這樣,我還不如自我了斷。


    大哥,對不起,我以前老是直呼你的名字。現在回想起來,我太沒禮貌了。


    父親,母親,對不起,兒子不能給你們盡孝了。這份重擔,隻有請大哥代勞了。


    我最想對小玲說對不起,但是,她已經聽不到了。


    如果說我對這個世界還有一絲留戀,那就是因為我和小玲曾經度過那麽多美好的時光。但是,過去越美好,現在就有多痛。


    寫到這裏,我又想哭了。我真沒出息。


    父親,母親,大哥,請你們好好保重。這輩子,我給你們添的麻煩太多了。所以,我要一個人悄悄離開。


    千萬不要來找我,我不想你們因為罪無可恕的我而再平添許多麻煩。如果你們隻是想讓我活下來的話,這等於無謂地延續我心中的痛苦和愧疚。即便我活著,也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我想,你們也不想看到我變成這樣吧。所以,請你們原諒我。我一個人靜悄悄地離開,這對你們,對我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


    1993年九月,羅鬆,絕筆!”


    羅剛看完羅鬆的遺書,不禁心花怒放,可是臉上卻要裝出一臉愁容,這對他來說太難受了。此刻,他隻想放聲大笑,他甚至想扭秧歌,還想和他那些狐朋狗友舉杯豪飲,彈冠相慶。


    “老爹,那現在怎麽辦啊?要不,讓那兩個保鏢好好找找?”羅剛矯情飾貌地說道。


    羅永順冷言冷語地說道:“還找什麽找?英國那麽大,兩個保鏢上哪兒找去?他自己造的孽,自己要尋死,誰也攔不住。就算找到了,帶回國了,我也不能24小時守在他身邊。”


    林玉霞聽了這話哭得更傷心了,她指著羅永順的鼻子指責道:“虧你還是羅鬆的父親,沒想到你這麽冷酷無情。自己的兒子要尋死,你卻不管不顧,有你這樣做父親的嗎?”


    “我如果不這麽冷酷無情,就不會建立起羅氏集團。如今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羅鬆這混小子卻這麽不省心,為了一個女人尋死覓活,實在讓我太失望了。”羅剛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羅永順,這麽多年來,我以為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沒想到,我今天才發現,你對自己的親兒子都這麽刻薄寡思。我真是瞎了眼了。我告訴你,必須找鬆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你不找鬆兒,那我就跟你離婚。反正許多年輕女人都巴不得嫁入羅家。可是,那些女人不知道你羅永順是一副鐵石心腸。”


    羅剛一看情勢不對,趕緊打圓場道:“哎,老媽,你別激動啊!老爹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可以派人過去找羅鬆,可萬一找不到怎麽辦?我們總不可能一直找下去吧?派出去的人,在國外花銷那麽大,就算我們羅家家業再大,長此以往也耗不起呀,你說對不對?”


    “放屁,”林玉霞橫眉怒目地駁斥道:“錢重要還是人命重要?當然是人命更重要。更何況,那是羅鬆,是你的親弟弟。”


    然後,林玉霞又把目光轉向羅永順,繼續道:“是你的親兒子。難道,你就這麽狠心?”


    羅永順似乎被說動了,便道:“好,我可以派人過去找他。不過,如果一個月內還找不到,那我隻能放棄。羅剛說得對,我們的人不可能無限期地找下去。”


    林玉霞氣得臉色鐵青,怒道:“嗬,一個月?如果找不到鬆兒,你就會放棄是吧?我林玉霞真是瞎了眼了嫁給你這麽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你說隻找一個月,好,如果一個月內找不到鬆兒,那咱們就離婚。你不找,我找,哪怕我去英國給別人洗盤子,當傭人,我也要找我的鬆兒。從今以後,你羅永順就陪你的羅氏集團過去吧!”


    說到這裏,林玉霞抹著眼淚氣衝衝地離開了餐廳。


    林玉霞的舉動讓羅永順和羅剛都有些發懵。


    羅剛為了緩和氣氛,假意勸道:“老爹,你真的不去勸勸老媽?”


    羅永順冷冷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吧。再說了,這個結局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從那些錄像帶開始,到讓羅鬆出國,再到小楊的死,還有給羅鬆寫信。這些事,恐怕早就是你計劃好了的吧?”


    羅剛摳著後腦勺尷尬地笑道:“老爹,您這可太抬舉我了。我哪兒能想到這麽長遠啊?”


    羅永順也冷冷一笑:“別跟我裝糊塗,你爹我雖然年紀大了,可我不是傻子。羅鬆學習確實比你強,可是,他的歪腦筋沒有你多。以前,我想讓羅鬆和你共同把羅氏集團發展壯大。但是,現在,我的想法改變了。羅鬆這種脆弱的性格的確不適合做生意。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會按照之前的承諾把羅氏集團交給你。以後,你就不要再給我整什麽幺蛾子了。”


    羅剛顧盼自得地笑了起來。


    “老爹您也可以放心,我保證把咱們羅氏集團經營得風生水起!”


    父子倆相視而笑,仿佛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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