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侍衛出去,直到下午酉時初刻才回到宮裏,一回宮,他便來蕭黎的重華殿稟報。


    蕭黎一揮手,殿中伺候之人盡數退下,蕭黎便問,“如何?”


    何侍衛起身,恭敬道,“回小主子話,那家妓院原本是前太尉楊勉之家的產業,但是後來不知怎麽的楊家就把那產業轉賣給了一家姓甘的皇商,現在那產業是甘家的產業。”


    “皇商?”


    “是的,皇商,做茶葉生意的,像皇家所用的顧渚紫筍和雁蕩毛峰就是他們家提供的,現今家主名叫甘槐,現年五十三歲,膝下有三子二女,三子皆為嫡子,兩女兒皆是庶女,由妾侍所生,五個子女現已全部成家。


    不過我在查探的過程中還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那甘槐在年輕的時候還養過一個外室,據說那外室還為他養了一雙兒女,後來那外室和她所生的那雙兒女被甘槐的原配妻子知道了之後,沒多久,那外室的家中就發生了一場大火,然後那一家三口就都葬身了火海。”


    “這與這件事有什麽關聯?”蕭黎就蹙起了眉頭。


    何侍衛便道,“小主子有所不知,今天我在外麵正好碰到一個人,一個無論是身形,還是長相都跟那甘槐極為相似的年輕人,年齡大概在二十七八的樣子。


    然後屬下就跟蹤了下,發現他家住在城東的一戶獨立小院裏,然後我在那裏看到了遼東王妃身邊的那個奶嬤嬤,然後他喚那個奶嬤嬤為阿娘。


    而我後來又去查了下,遼東王妃身邊的那個奶嬤嬤正好是在二十年前,也是甘槐那個外室一家三口葬身火海的那一年去到遼東王妃他們家的,當時本來是讓她去照顧她的娘家兄弟的,但是後來不知怎麽的就成了遼東王妃的奶嬤嬤了,一直到現在,哪怕遼東王妃已經出嫁了,那奶嬤嬤都還一直跟在她身邊。”


    “你是說,其實當初甘槐的那個外室並沒有被大火給燒死,而是活了下來,然後後來成為了遼東王妃的奶嬤嬤?”蕭黎微眯著眼睛一副所有所思樣。


    何侍衛就道,“極有可能,不過我在查探的過程中,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大火裏也的確是有三具屍體,一成年女子,一對幼童,但是遼東王妃的那個奶嬤嬤從始至終卻隻有一個兒子,並沒有聽說她還有一個女兒的事。”


    見他麵有猶疑,蕭黎就道,“這有何好想不通的?或許二十多年前死的並不是他們呢?不,或者二十多年前還是死了一個女童的,亦或者那女童也沒有死,而是交給了別人撫養,然後長大了以某種身份進入到我五皇叔的後院做了某個不起眼的姬妾或者是別的權貴人家什麽的呢,誰說的清?”


    何侍衛就訝然,“小公主的意思是有人幫他們?”


    “很顯然,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她為了以後都不再受甘槐原配的加害來個金蟬脫殼以絕後患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這裏蕭黎就突然地想起了一件事情,於是就問,“楊勉之他們一家現在是個什麽情形?”


    何侍衛就想了一下,然後道,“自從楊勉之和楊博被陛下罷免了之後,楊家就像是傷了元氣似的,現在是低調的很,很少看到他們家的人出來,之前還聽說楊勉之深受打擊,後來就生了一場大病,養了足足一個多月才稍微好轉一些,現在身子骨不如從前了,每天都用著藥在將養著。


    後來也聽說楊家的那些鋪子產業什麽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一直在虧損,後來為了止損,楊家還出手了不少的鋪麵跟產業。”


    蕭黎就道,“你確定他們是傷了元氣,在養病,而不是在裝病,韜光養晦憋著壞?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楊勉之也不是那種清高孤傲之人,楊家也不是那種清流之家,楊勉之他嬴浸官場幾十年,他們何至於剛被我皇祖父罷免官職不久就開始大肆變賣家中產業的地步?


    你怎知他不是以變賣產業為由,實際上在利用那些產業在拉攏人脈?”


    何侍衛再次訝然,“不,不會吧?”


    蕭黎就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楊勉之是何許人也?三朝元老,後又跟著我皇祖父幾十年,幾十年來,他的官位從來都是不降反升,後來甚至做到了太子太傅的地步。


    就連去年的厭勝之禍牽連了那麽多人,他都不受絲毫影響,依舊能穩坐太傅之位,可見這個人的心機城府之深,手腕之厲害。”


    “小公主,慎言!”聽到她提及去年的那場禍事,何侍衛大吃一驚,然後就出聲提醒道。


    蕭黎便道,“怕什麽,政治鬥爭向來便如此,成王敗寇,我又不記恨皇祖父!這裏就隻有你我二人,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難道還怕被人聽了去傳了出去不成?”


    見她又朝自己射來一記厲眼,何侍衛頓時就不再吭聲了,“是!”


    跟著就見他又道,“那,若是真如小公主所猜測的那般,那他會不會對我們不利啊?那我們該怎麽辦?”


    蕭黎略思索了一下,“先涼拌,他們記恨我肯定是記恨的,恨不得我死肯定也是真的,但是照目前的形式,他們最主要的應該不是對付我,而是有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何侍衛不解。


    蕭黎嘴角就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痕,“比如說奪嫡!”


    “奪,奪嫡?”何侍衛再次大張著嘴,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蕭黎點了點頭,然後就跟他分析道,“沒錯,奪嫡,我父王,我三皇叔,我的哥哥堂弟們,我們嫡係這一脈的男丁都死絕了。


    我雖然現在還住在東宮裏,但是東宮卻早已經名存實亡,位置空懸,現在的東宮對他們而言已然跟一所供人居住的普通宮殿沒有什麽區別,它已經不具備任何的政治意義了。


    不管怎麽說,我皇祖父已經老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就算是他現在還康健,但是他又能康健的了幾年?


    我二皇叔從小就不受皇祖父喜愛,老早就被打發去了翻地,我四皇叔也被皇祖父厭棄,罰去了封地,如今燕京城裏還留著五六七八九幾個皇叔,但是我六皇叔自幼體弱多病,終年吃著湯藥,而且王美人出身低微,母族也沒有什麽助力,我六皇叔這一輩子都與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無緣。


    所以,下一任帝王也隻能在我五皇叔,七皇叔,八皇叔,還有蕭堯他們幾個當中產生,但是七八兩個皇叔無論是從母族的勢力和自身的資質都隻能說堪稱平平,作為未來的儲君人選著實不是上佳之選。


    蕭堯的母族雖無多少阻力,但是勝在他有一個以色侍人的母親,皇祖父也曾誇讚他是他所有皇子中‘最類吾’的。”


    看到自家小主子在說到高美人母子倆時那眼神裏流露出來的鄙夷神色和濃濃的嘲諷之意,他的心裏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小主子,我知道你厭惡極了他們那對母子倆,但是能不能別露出那抹神情?你一流露出那般神色,我就懷疑你在憋壞!


    卻隻見蕭黎接著又道,“楊勉之,皇商甘槐,尚書令杜晨,五官中郎將嶽章,遼東王蕭凜,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人現在已經是一根繩上拴著的螞蚱了,估計朝中跟他們拴在一起的人還有好些。


    我這五皇叔還真是不簡單呢,不聲不響地就做到了這地步,有朝中諸多重臣支持,有一個皇商給他作為做錢袋子,還有軍中勢利,之前一直還裝著一副隻問道不問政的修道之人的模樣,原來這才是不叫的狗最咬人。


    因為高美人蕭堯母子倆現在是最受寵的後宮嬪妃和皇子,所以蕭凜就想出了這麽一個法子來先毀了蕭堯,不得不說他這法子還真是陰損呢,”不過也深得她心!


    不知怎麽的看到她嘴角勾起的那抹淺笑,何侍衛突然覺得他們家小主子竟然有些邪痞氣。


    見她突然之間又正了神色,何侍衛趕忙收斂心神,然後認真地問道,“那小主子,咱們接下來還要不要往那妓院塞美人?”


    蕭黎就道,“暫時不用,之前是不怎麽肯定,但是照現在來看,這事八成跟我五皇叔和五皇嬸脫不了幹係,既然他們已經出手了,想必後麵會更加地熱情招待,咱們就不要插手了,省得惹得一身騷,這事咱們也就當完全不知道罷了。”


    “是!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麽做?是不是也要拉攏一些朝中的重臣?”


    蕭黎就又朝他斜了一眼,“拉攏幹什麽?說白了,我就一公主,又不是皇子,也不是皇孫子,現在我唯一能倚仗的也就隻有皇祖父,沒必要平白無故的去為他人做嫁衣,與人樹敵。


    我是公主,那就應該‘規規矩矩’地做一個公主,享受皇祖父給我的一切疼寵,然後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傻白甜不是?


    再說,你去拉攏,又有幾個願意站在咱們身邊的?沒得惹了皇祖父的忌憚和厭惡!他們誰要去爭就讓他們自己各憑本事爭奪去!咱們不參與!隻管看戲!然後必要的時候,將那個水再攪混一些。


    你隻需記得,我的封地是蜀國,那裏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屬,我現在還太年幼,皇祖父是不會放我現在去就封的。


    我們雖然不參與到他們那些奪嫡之爭中去,但是咱們也不要太安於現狀,何淼,你跟陳聰兩個人可得好好的訓練我東宮裏的這批侍衛,要知道他們將來可是要跟著我去蜀國就封的。


    我聽說,去蜀地的路程十分遙遠,而且要經過許多的大山大川,這一路上不僅有土匪草寇出入,還有很多猛獸凶獸,如大蟲,熊瞎子之類的。


    他們若不訓練好本事,到時候如何跟著我去就封?別走在半路上,沒保護到我,反而還自己丟了性命,豈不是可惜?


    還有,有必要的時候,你可以著可信之人在宮外給我買一個宅子,然後去人牙子手裏買一些忠實可靠,又機靈點的下人回去培訓,然後送入一些各朝中大臣的府邸充當我們的耳目,我們要隨時了解到他們的動向,隻要不是對我們不利的咱們就別管。”


    “是!一切聽憑小主子的安排!”


    “嗯,”蕭黎點了點頭,然後就將桌上的一個小匣子推到他的麵前,“這匣子裏是一些藥材,你待會兒出去的時候別忘了帶,出去的時候知道該怎麽跟人說了吧?”


    何淼就是一怔,當真還是沒反應過來,隻因自家小主子這話題跳躍地太快了。


    蕭黎見他那一臉懵逼的神情提醒道,“今天一下午你都沒在我身邊,直到現在才回來,難道你就不怕別人懷疑你都去幹了什麽?”


    何淼隨即恍然,“哦,明白,屬下到時候就跟人說我家祖父突然生病暈倒了,我聽說了之後很是著急,小主子您念及咱們主仆間的情誼,然後就特意準許我回家去探視了,所以我才晚歸的。”


    蕭黎點了點頭,“嗯,還不算太笨!”


    何淼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地笑了笑,“跟小主子比起來,屬下確實是愚笨了一些,”不過心裏也卻是在吐槽,哪誰跟你似的,小小年紀就心眼子那麽多?跟個篩子似的。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


    然而蕭黎卻又道,“另外抽空了回去跟家裏的人商量一下,待天氣涼一點的時候就讓他們遷去我的封地吧,不過你放心,這不是我要將他們作為人質的意思。


    我是不得不為以後打算,還是那句話,我皇祖父年紀大了,也不知道我還能享受他幾年這樣的疼寵,更不知道下一任的帝王會是誰。


    不過不管是誰,恐怕他們都不會讓我的日子好過,你們是跟著我的,我也不得不為你們及你們的家人打算,倘若真的有一天,咱們要突然奔命的時候,咱們肯定是會說走就要走的,屆時我們肯定是顧不及上他們的。


    但是你們追隨我,又是我平時的貼身照顧之人,倘若真到了那天,你們及你們的家人也是不可能獨善其身的,但我也肯定不會不顧及你們及你們家人的感受的,所以還是趁早做打算的好,以免得你們有後顧之憂。


    蜀國距離京中遙遠,又有秦嶺作為屏障,長江天險為依托,那裏氣候景色宜人,又有大片沃野平原,想必也是很適合居住的。


    到時候我回到封地,隻要當權者心眼不要太小,想必我們會在那裏很好的生活下去的。”


    “是!小主子考慮的甚是周全,”聽她說了這麽多,何淼頓時就滿心滿眼的都是震撼,要不是明知道她隻有八歲,是自己所熟悉的小主子,就她這份心機與城府,還有對未來的把握與布局他都要懷疑她是妖孽轉世了。


    隨即他心裏也忍不住地發出一聲歎息,可惜了,可惜不是個皇孫,生錯了女兒身,若是個皇孫,還哪有那些皇子們的什麽事兒,自己準會第一個就會擁護支持他去爭奪那個至高無上之位。


    不過也沒關係,雖說不是皇孫,但是前前朝和前朝也是出過兩位女皇和一個皇太女的,若真到了那一天,當權者容不下他們,他們隻要緊守住蜀國那塊肥沃的封地,又有幾道天險作為屏障也不是不能與燕京相抗衡的。


    想他們小主子這隱忍又不肯吃虧的個性,她是如此地看中自己的性命,想必也是不會做那愚忠待宰之人,定是會奮起反抗的。


    突然地他又想起在浴蘭節上,那淮陰侯想要染指巴陵長公主,他們家小主子就曾當著滿殿的文武大臣說她將來替她姑姑養老,她將來會招個駙馬,若是那樣的話,將來小公主這一支的血脈豈不是還是照樣姓蕭。


    跟著他又突然好像明白了陛下為何要將蜀國那麽大一塊地方劃給自家小主子作為封地了,或許陛下一早就看出了他的那些皇子皇女們將來不會善待她,但是他又要保下嫡係留下來的這唯一一絲血脈,原來那裏竟然早就被陛下給安排成了他們的退守之地。


    越想他就越覺得是這種可能,而他也就越發地堅信了自己的信念跟猜測,於是他的心裏就愈發的激動了起來。


    “好了,沒什麽事了,你先下去吧,”就在他還在神遊太空中時,卻見蕭黎又道。


    何淼趕忙回神,然後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禮之後,還不忘將桌上放著的那一箱藥材給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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