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歸隊後,曉梅幾個有了主心骨,導演也十分器重他,他便在宣傳隊混得風生水起,可宣傳隊也不是一片淨土,隊員們之間有時也會因為一點小事而產生矛盾。崇高歸隊後不久,便卷入了一場風波。這場風波的緣起卻跟曉梅沒啥關係,而是由閆如玉和張梅倆姑娘之間的矛盾引起的。


    閆如玉是舞蹈隊的隊員,麵容嬌俏,皮膚白皙,一頭烏黑發亮的自然卷發,舞蹈隊的女隊員私下裏都喊她“卷毛”。她一顰一笑間,嘴角邊會露出倆淺淺的酒窩;身材高挑,走起路來如弱柳扶風,可這一妙不可言的美人坯子,卻是嫉妒心極強之人,喜歡跟人比高低,因此與人相處不太合群。時間一長,男隊員也在背後喊她“卷毛”,甚至還傳言說,她的卷發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她自己用卷發鉗燙出來的。她的舞技一般般,但憑著天生麗質,深得導演和張永福的欣賞,模仿能力也強,所以才進了舞蹈隊,也有人說,她進舞蹈隊是為了跟張梅比高低。


    張梅也是一個麵容嬌俏的女孩,化了妝後更是光彩照人,更重要的是,她身體輕盈,跳舞很有“範兒”;而且她性格熱情奔放,在什麽場合都不怯場,慢慢成了舞蹈隊的“台柱子”,這自然就引起了閆如玉的嫉妒。張梅跟曉梅關係很好,舞蹈隊的幾個女孩子幾乎天天都圍著她倆轉,討厭閆如玉。閆如玉自然心生怨恨,曾私下裏不止一次地揚言要找人教訓一下張梅,警告她凡事要收斂一些。


    馬煥榮早就知道閆如玉和張梅的對立,知道她們遲早會翻臉,一旦翻臉,不僅會影響她倆的關係,而且會影響宣傳隊的內部團結,所以決定將閆如玉調出舞蹈隊,調到《智取威虎山》劇組。本來進劇組是閆如玉夢寐以求的事,可馬導演的這一決定反而堅定了她報複張梅的決心。她總覺得自己離開舞蹈隊就是張梅在暗中搗的鬼。


    轉眼到了元宵節,公社決定搞一次文藝匯演。匯演期間,全公社的文藝宣傳隊都要集中到河灣鎮輪換演出。演出的地點自然是河灣鎮大戲院。


    輪到河灣隊演出的那天晚上,舞蹈隊的女演員們正在化妝室裏化妝。張梅領著倆隊友出去拿演出服了。誰知張梅剛走,化妝室就進來一高一矮倆戴紅袖章的陌生男子,一進屋便問一女演員:“哎,你們這裏哪一個是張梅?”


    “哪一個張梅?”女隊員問道。矮個男子說:“河灣宣傳隊的。”


    “噢,我是勝利大隊的,不認識。”女隊員說著便走開了。兩位男子嘀咕道:“媽的,不信找不到她,走,咱們到裏麵去找找,即使鑽了老鼠洞咱也得將她給揪出來。”


    女隊員們聽了二人的嘀咕,意識到要出事,但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兩位男子仗著自己戴紅袖章,有恃無恐,便硬往女化妝間裏闖,時不時湊近女演員去看她們滿是油彩的妝容。彩雲實在看不下去了。


    “哎哎哎,這是女子化妝室,這裏沒有叫張梅的,你們趕快出去吧!”彩雲一邊往外趕他們,一邊說道。兩人在全場掃描了一下,矮個子男子突然瞧見角落裏曉梅正弓著身子趴在聯椅上休息,模樣很像是張梅,立刻走過去問道:“哎,小姐姐,你就是張梅吧?”


    “哎哎哎,你們想幹啥啊?她不是張梅,張梅剛出去了。”彩雲連忙跑到倆男子跟前說。高個男子理也沒理彩雲,伸手摸了一下曉梅的臉,撚著沾了油彩的手指說道:“別裝了,你就是張梅,錯不了。”


    “流氓!”曉梅站起來怒罵道,“早給你說了,我不是張梅!”


    “你他娘的神氣啥?”高個男子聽了罵聲,用力推了曉梅兩下。這時,照懷正好從女化妝室門前路過,見此情景,連忙過來問道:“咋回事?”


    “有人耍流氓!”曉梅帶著哭腔說道。照懷聽了,慌忙說:“我去喊民兵!”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我們認錯人了,誤會誤會,我們走,嘿嘿,我們馬上就走。”矮個男子見勢不妙,立刻拉著高個男子跑了出去。張梅拿著演出服進門,聽說此事,也感覺莫名其妙,馬上說:“我去給導演說吧!”


    這時,剛卸了妝的崇高興衝衝地從外麵走了進來,看看女演員們的表情,再看看趴在聯椅上低頭抹淚的曉梅,一下子愣住了,急忙問:“喂喂,你們這兒出啥事了?”


    “崇高,有人耍流氓,曉梅被人家欺負了。”彩雲連忙說道。崇高聽了,頓時無名火起,開口罵道:“是哪個狗娘養的?活得不耐煩了,曉梅,走,這節目咱不演了,領著我尋他狗日的去!”


    “哎哎,崇高,我跟你去吧,曉梅還有節目,咱不能耽誤正事啊!”照懷了解崇高的脾氣,怕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極力勸道。眾人也極力勸說。崇高這才鬆開了拉曉梅的衣袖,想了想說:“也行,照懷,你還記得這倆狗日的模樣嗎?”


    “這沒問題,扒了皮我也認得,我是擔心他們早跑了,去了也白搭。”


    “跑?你不是說他們戴紅袖章嘛!”


    “這沒錯,是戴著紅袖章的。”


    “這就好辦了,他們跑不了,走,咱尋他狗日的算賬去!”


    崇高罵罵咧咧跟著照懷在亂糟糟的座位中逐排逐座尋找騷擾曉梅的倆男子。崇高一邊找一邊低聲問:“這到底是咋回事?剛才聽彩雲嫂子說,他們尋的是張梅,咋就欺負到曉梅頭上了?”


    “老三,我剛才琢磨了一下,咱們宣傳隊除了‘卷毛’跟張梅有矛盾外,其他人跟張梅關係都挺不錯的,可能是‘卷毛’找人想報複張梅,結果認錯人了。你想想啊,曉梅無論是個頭、發型和模樣,都跟張梅差不多,尤其是化了妝之後,看起來二人就差不多了。”照懷小聲說道。崇高一下子反應過來,說:“對對對,我看十有八九是這麽回事,這‘卷毛’真是惹禍的精啊,可這回捅了馬蜂窩,我看她咋著收場?咱找到那倆小子揍一頓再說。”


    “哎,你可別打出事來啊!”


    “他們活該,欺負女演員,就是告到公社咱也有理,這就是耍流氓,破壞公社的文藝匯演。”


    “對對對,這就是理由。”兩人一邊說,一邊在觀眾席後麵尋找。照懷突然拉了一下崇高的胳膊說:“哎,老三,你看那個……”


    “哪個?在哪兒呢?”崇高趕緊順著照懷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照懷指著說:“哎呀,就是那個上身穿綠軍裝,坐在椅子靠背上的那個,從這邊數,第八個。”


    “第八個?”崇高仔細看了看。照懷又進一步說:“呶,手裏還在擺弄紅袖章的那家夥。”


    “你確定?”


    “確定,就是他!”


    “那好,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會會他,我不行了你再過去。”崇高說著便一個人從人縫裏擠了過去,瞪著眼看了看那男子。那男子因為坐在椅子上看不見舞台,正弓著身子坐在椅子的靠背上,手裏擺弄著紅袖章。


    “喂,夥計。”崇高用手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問道,“剛才是你跑到女化妝室,欺負我們的女隊員嗎?”


    “你是誰?去去去,別他娘的多管閑事,影響我看小妮兒跳舞。”那男子滿不在乎地翻了翻眼皮,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崇高又逼問了一句:“好漢做事好漢當,說,是不是你小子幹的?”


    “是我,你怎麽著吧?”男子瞪了瞪眼,整了整衣領,想從椅子上跳下來。崇高見狀,怒火騰地一下燃燒起來,攥緊拳頭,沒等那男子反應過來,重重一拳便打在他鼻梁上,隻聽咣當噗通一聲,那男子連同椅子一起仰麵向後倒去。後麵看演出的群眾迅速後退。男子這一跤摔得可真夠實在的,隻聽他“哎喲”了幾聲便沒了聲息。


    周圍看演出的群眾“唰”地一下全都扭過頭來。剛才那矮個子見此情景,也隻能遠遠地看著,卻不敢上前阻攔,隻好悄悄地離場搬救兵去了。崇高揮舞著拳頭,一邊打一邊罵道:“調戲女演員,罪該萬死!破壞公社文藝匯演,罪該萬死!”


    這時,照懷連忙擠了進來,拉了一下崇高,也幫著罵道:“耍流氓,破壞公社文藝匯演,真是該打,真是罪該萬死!”


    眾人聽了崇高和照懷的低聲叫罵,竟無一人敢站出來替那男子求情。那男子倒在地上,雙手捂著後腦勺,蜷著身子,半天沒動靜。崇高又朝他屁股上踹了兩腳,吐了幾口唾沫,罵了幾句,便跟照懷一起向場外走去。人群在短暫的騷亂之後,一切又漸漸恢複了平靜。幾個戴紅袖章的人過來把挨揍的男子扶了出去。這時,舞台上曉梅等舞蹈隊的女孩子們正在跳著歡快的舞蹈《喜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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