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地震的這段時間,現成家裏也搭了防震棚,可他一次也沒進去住過,隻在堂屋門口放了張單人床。接連下了好幾天雨,齊桂蘭實在受不了防震棚裏的潮濕和悶熱,也幹脆搬到屋裏去住了。好在以前的土屋,牆比較矮而厚實,睡覺也能放心大膽些。


    天剛放晴的那天晚上,有很好的月光。現成準備好了一些酒菜,將永進、崇印和紅升三人喊到家裏,說是要商量隊裏的事兒。三人過來時,齊桂蘭已將酒菜擺上了桌。


    崇印非常忌憚在屋裏喝酒,這種忌憚源於他內心深處對地震的敬畏。他從報紙上知道,唐山大地震時,許多人都是被房子奪去生命的,人們賴以生存的房子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世上最可怕的地方。


    “現成叔,你不要命了?”


    “哎,哪能說塌就塌呀?老子想好了,隻要地一晃,我就往桌底下鑽。俗話說,立木頂千斤,總不能四角落地吧!”


    “那恁家防震棚不是白搭了嗎?”


    “裏麵悶熱,住不了,但也不算白搭,恁嬸在裏麵住。”


    “要是真地震了,你又睡過去了,多危險啊!”


    “你看,我把臉盆放那兒了,一震就掉下來。”現成笑著指指放在桌邊上的搪瓷臉盆說。崇印說:“這辦法不錯,不過真地震了,也不安全。”


    “現在不是沒震嘛?就算現在震了,也能跑得出去;就算跑不出去,咱四個人一塊走,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現成嘿嘿笑著說。紅升說:“咱仨年紀大了還好說,人家崇印年輕可就太虧了。”


    “能陪著你們仨上路,也不冤枉,景仙爺說過,這是劫數,隻有行善積德的人才能渡劫成仙呢。”崇印笑著說。現成罵道:“你他娘的還真是個天才,連跟老子去死都說得這麽好聽。”


    “哎哎,你們有事說事,沒事喝酒,說啥死呀活的?”齊桂蘭笑著說,“要是怕屋子塌了砸著你們,搬到院裏去喝吧!”


    “哎,嬸說得對,外麵月光也挺不錯嘞!”崇印笑著說。現成說:“你小子終歸是怕死的,那好,咱們抬到院裏去吧!”


    四人說著便將桌子抬了出去。院裏月光如水,婆娑的樹影若倒映水中。四人坐在院子裏,也不用擔心地震,便放心大膽地喝起了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現成才說到了正題。


    “紅升叔,現在地裏活不忙,我想把保管室和牛屋調換一下,你看如何?”


    “好好的,換它幹啥?”


    “牛屋著火後,當時咱手頭緊,是胡亂湊合著翻蓋的,真要是地震了,我擔心砸死牲口,損失可就大了。”


    “我看沒啥事,哪能說震就震了?”


    “有備無患嘛,要是真震了,後悔也晚了。”


    “震了也沒事,現在牲口不都在院子裏拴著嘛!”


    “誰知道啥時候震,要是防震防到冬天,不得放到屋裏去喂呀?就算不地震,大雪也會壓塌的。”


    “等等再說唄!”


    “哪能等呀?要是下大雨,那棚也不頂事。”


    “現在來看,這震不震的,誰也說不準。”崇印說。永進說:“換就換唄,別猶豫了,換了,咱們睡覺才安心。”


    “永才跟我說過好幾回了,他說屋頂上老往下掉土,就是換,也不麻煩,現在天晴了,兩三天也能換過來。”現成說。紅升皺了皺眉頭,吸了幾口煙,憂心忡忡地說:“天天吵得雲裏霧裏的,這地震到底震還是不震呀?”


    “那誰也說不準。”


    “嗨,管它震不震,它不震更好,就算地震了,咱也算有了點準備,積極應對總沒錯吧!”永進說道。紅升說:“那你說換,就換唄!”


    “那好,咱就這麽定了,明天派人清理牛糞,收拾牛屋,後天挪東西。”現成當場就拍板了。紅升又補充道:“保管室是比牛屋好點兒,但也不牢固,是不是也派人維修一下呀?上次屋頂落坷垃,不就砸了田翠花嘛!”


    “行,那咱邊修邊挪,一起動手吧!”


    “哎,紅升爺要是不說田翠花,我倒給忘了,她跟留根吵架是因為啥呀?”崇印笑著問道。紅升笑著說:“他倆?哼,一個貪財,一個好色,狗咬狗一嘴毛,這沒啥稀奇的,咱甭管他們。”


    “紅升叔,你跟她是好鄰居,知道的故事多,這到底是因為啥呀?”現成也笑著問道。紅升站起來打著哈欠說:“我跟她是鄰居不假,可不是什麽好鄰居,她家的事,誰沾邊誰倒黴。”


    “哎,紅升爺,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崇印笑著問道。紅升笑著說:“也沒啥意思,她家的事你們都知道,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哎,紅升叔,你別急著走,再說說吧!”王永進笑道。趙紅升聽了,也沒坐下再說的意思,隻說了一句:“天不早了,咱們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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