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徐總:


    鑒於我所在的財務部需大量編輯l和microsoftword,現使用的電腦年久老化、故障頻頻,且配置低下無法負荷正常的會計電算化工作,影響效率。希望公司能予以考慮,給我配置一台新電腦,以便我更好更快更有效率地為公司服務!


    致敬


    財務部:陸珈


    201x年3月2日


    電腦死機令人惱火,不過陸珈也沒有腦熱到剛來公司就提出換新電腦的要求,她就是上樓找技術部的同事幫忙看一看,為什麽她的電腦會那麽卡殼。


    技術部的同事很爽快,立馬答應給她處理一下,結果還沒下樓就被徐嘉修叫到了辦公室,詢問她上樓事由。


    當然是有事上來,難不成還散步啊?


    陸珈就把電腦情況說了一遍,她不是計算機專業,描述問題的語言也很直白:“我那台電腦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特別卡特別卡,開機都要三分鍾,速度隻打敗了全國百分之一,按個enter鍵要等五秒才有反應,還有屏幕老是跳出一個方框的東西,怎麽都按不掉……”


    罄竹難書啊!


    陸珈說完看向徐嘉修,發現徐嘉修正挑著那雙好看的眼睛看著她,眼神格外清澄,同時他嘴角忍不住抽了兩下,然後搖頭輕笑出聲。


    這笑意,兩分嘲弄兩分輕鬆,不像是老板對下屬的,倒像是同學之前那種玩笑般的奚落,隨意但也沒什麽惡意。


    哦,差點忘了,她和他本就是同學。


    徐嘉修收攏嘴角,翻閱完項目書最後一頁,抬起頭對她說:“陸珈,你先坐會。”


    陸珈在徐嘉修辦公室裏的沙發坐下來,徐嘉修很自然地同她說:“你那台電腦卡應該不是其他什麽問題,應該是年久老化了。”


    陸珈有點發愣,沒想到徐嘉修那麽直接點出了問題,她點頭肯定徐嘉修的說法:“是的。”


    “你在這裏直接寫張申請,我這邊會給你配台新的。”徐嘉修抽了一張潔白的a4紙遞向她,“不管如何,流程還是要走的。”


    那麽好說話!果然是老同學好說話呀!


    陸珈很快拿過a4紙,又從徐嘉修這裏借來一支筆,蹲坐在沙發和木質茶幾中間,像寫作業似的伏著低矮的桌麵,下筆地時候看了眼辦公桌前的徐嘉修。


    她是在想要怎麽寫,徐嘉修已經主動理解成她不會寫,一邊敲著鍵盤一邊同她說:“開頭頂格寫上受申請的對象……也就是我,下麵空兩格開始寫正文……”


    呃……


    陸珈覺得徐嘉修的話嚴重侮辱了自己的智商,像一副小學生的蠢樣子是什麽回事!


    然而,她還是按照徐嘉修的話一字一句書寫起了申請書,職場萬年定律——老板永遠喜歡聽話的員工。


    徐嘉修說一句,她寫一句。


    徐嘉修再說一句,她繼續寫一句。


    報告老師,已經寫好了!


    “前麵的都寫好了吧。”徐嘉修問她,說出最後一句,“最後結尾可以寫上更換新電腦的理由,自然是為了更好更快更有效率地為公司服務。”


    陸珈握著筆頭,她怎麽有一種寫下賣身契的即視感!


    果然,申請書隻是一個形式,居然還可以按照老板口述寫。


    陸珈奮筆疾書寫完徐嘉修說的最後一句,加了一個“致敬”,接著寫上申請人和日期,交到了徐嘉修的手裏。


    徐嘉修這人呢,其實並不難相處,也沒有故作高冷,隻是他眉眼修長眼神淡然,不笑的時候會給人一定的距離感,但是,隻要同他多說兩句話,距離就會拉近。如果他心情好笑起來,更有一種溫暖又晃眼的反差萌。


    陸珈拿到徐嘉修簽好字的申請書,馬後炮了一下:“其實我會寫,我以前語文挺不錯的。”


    她如此不要臉,徐嘉修居然沒有擠兌,反而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對,你語文是挺好的……文筆也不錯。”


    “……”中間停頓了一下是怎麽回事!


    陸珈腦子猛地一熱,低頭說了一句“徐總再見”,轉身離開。


    老天保佑,文筆不錯這句誇讚一定不是來自他對她那封情書的印象。


    嗯,一定不是的!


    ——


    陸珈在沃亞上了三天班,老陸看她每天上班下班心情都不錯,也就慢慢放心下來。美中不足,就是上班的地點遠了些。東洲市的高新區在哪裏,環城線出去還有半小時車程,倒是跟東洲下麵的鄰縣近得很。


    之所以這樣,隻能怪東洲發展得太快。


    東洲市雖然隻能算二線城市,作為南城之濱近幾年的發展真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陸主任之前就很不理解女兒為什麽要選擇留在北方工作,心裏也懷疑過是不是因為感情的問題,他旁敲側擊地詢問過兩次,都無果。


    他清楚知道自家女兒的性格,看著屬於特不靠譜那種,卻是一個從小到大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的孩子,所以很多事情他不好插手太多,


    畢業留在北方,陸珈沒什麽理由,回來亦是。


    好像就是一個很平常的家常電話快結束的時候,陸珈在後麵加了一句:“老爸,我後天下午回來了啊,你要給我做糖醋魚!”


    還沒有到年假,怎麽就突然回來了?陸珈給他的理由簡直任性得讓他懷疑真假。


    “爸,我就是突然很想很想很想吃你說做的糖醋魚。”愉快輕鬆的語氣裏,伴隨著細微到難以察覺的情緒變化。


    難以察覺,是別人難以察覺。陸珈忘了她父親是多年的政教主任,最擅長就是從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找出問題所在,更何況,他還是她的老爸!


    陸珈回來那天,陸主任猜測可能是工作受挫暫時回來休息兩天,相信她很快能重振士氣回歸狀態,結果第三天,物流公司來了一個電話。


    陸珈在北方城市的所有東西都打包回來了!


    工作三年,陸珈購置了不少物件,甚至還買了一輛小車。車子已經被她轉手,其他的呢,他和她一塊清點物流公司運回的大件小件,除去兩箱衣服,是一張床、一台跑步機、三個不同顏色的呼啦圈、兩顆半米高的盆栽,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廚房用具。


    它們,有必要打包回來麽?


    陸珈說部分電器已經送給了同事們比如掃地機器人和微波爐什麽的,帶回來這些都是沒什麽人要的,至於跑步機是新買的舍不得送。


    陸主任顫顫地發脾氣了:“床呢!折騰回來不嫌累啊,家裏少你床睡了啊!”


    床是因為不想留在那裏轉給別人用,反正都折騰到了物流公司,索性把剩下的都運了回來。


    這些大物件,學校的家屬公寓自然放不下,兩人就一塊把它們搬到南城的大房子裏,那套房子供了快二十多年,地段好但距離學校遠所以一直空著,裝修是陸媽以前親自負責裝潢,花費了心思,可是沒命享受。


    所以那房子,陸主任和陸珈都舍不得出租。


    所有東西都擺放到那邊的房子,陸珈兩手指著林林總總的家當們:“爸,你看我這些年混的真不錯吧。”口吻那個自豪又洋洋得意。


    陸主任一直知道陸珈北方的工作還行,偶爾陸珈在電話裏跟她說負責什麽項目他都告誡她要牢記本心,每年過年和其他節假日回來,她都會給他包個大紅包以盡孝心。他一個半老頭又怎麽會缺那些錢,所以都替她好好收著存進嫁妝裏。


    不用想,這些年陸珈做得必然不錯。以前,他每天都千方百計地盼著女兒回來,然而女兒真回來了,他又想既然那邊發展那麽好,為什麽突然就回來了?


    做家長就是這樣愛操心,不回來操心回來更操心,所幸陸珈一直是那個大大咧咧又充滿朝氣的好孩子。回來到工作落實這期間,她每天吃吃喝喝之外還出門放放風,等玩的差不多了,順手把工作也找好了。


    可是再不讓人操心的孩子,家長也忍不住不操心。他鄭重地詢問過陸珈突然回東洲的原因,是不是感情不順利,那個壞男孩到底是誰!


    陸珈笑他:“爸,您是不是認為像我那麽漂亮的女孩背後都有一群壞男孩啊,我告訴你,你這是職業病作祟!千萬別太想多,不帶你這樣懷疑自家女兒清白的。”


    ……那總有一個理由吧。


    陸珈也鄭重地輕咳兩聲,念了兩句:“鄉愁是什麽,就是我在那頭,您在這頭。您不能理解一下我那顆遊子歸來的心麽?”


    貌似也對啊,不就是遊子歸來嘛!


    其實,陸珈的話半真不假,她並不想把一些糟心又齷蹉事說給老陸聽;但“真”的是:她回來的根本原因就是特別想吃老陸的糖醋魚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決定是衝動的,可衝動不是壞事,甚至它可以讓人生遵循一個很好的原則,就是用自最喜歡的方式做生命中最有意義的事情。


    至於誘發她回來為什麽是糖醋魚而不是紅燒魚或者其他菜色呢,主要做出決定那個晚上,她夢到自己和老陸一塊到湖邊釣魚,然後她釣來了好大一條魚,張老師盧老師他們都跑過來誇她是釣魚小能手,傍晚老陸把魚做成了她最愛吃的糖醋。


    夢裏的那條糖醋魚到底有多香多好吃,她根本無法用匱乏的語言把它形容出來,好吃到她咬到舌頭痛著醒了過來。她一直很少流眼淚,可那天夜裏哭得不能自己,她很想給老陸打電話隻聽聽他聲音也好,她想家,很想很想。


    可是她不能,深夜兩點老陸肯定陷入了夢鄉了,她不能打擾他。


    是不是每個人心裏都藏著那麽一根線,它透明而無形,它藏匿在血肉裏麵一起生根生長,甚至平常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卻有一種深入人心的力量在牽引著,她不知道線的另一頭到底牽在哪裏,直到那個瞬間,這條線狠狠地從她心裏抽了出來,抽絲剝繭的疼痛之後她終於知道,線的另一頭一直牽在家的那端。


    ——


    陸珈剛進沃亞,要做的事情自然不多。她直屬領導胡經理對她還處於一種考察觀摩狀態,不過在她每次都把布置任務完成得不錯,胡經理很快將一些重點的東西講給她聽。


    胡經理大名胡蘭,經驗豐富的老會計一枚,公司人稱蘭姐,是沃亞年齡最大的員工,徐嘉修都客氣地叫她一聲蘭姐。


    中午吃飯回來,陸珈慢悠悠地在辦公桌坐下,蘭姐已經在工作了。蘭姐也是不吃食堂的少數員工之一,每天都是自帶盒飯到公司。見她回來,蘭姐推了推眼鏡笑眯眯問她:“好幾天了,對食堂有沒有喜歡一點?”


    陸珈托著下巴,咧著嘴:“蘭蘭姐,你笑得有點壞。”


    陸珈應該就屬於領導挺喜歡的那種員工,聰明學得快還謙虛,同時也不會過度謙虛讓人覺得虛偽,有時候看著是優哉遊哉的樣子,早已經把工作好好地完成了。關鍵長得也好,有事沒事還可以當公司的觀賞盆栽使用。


    另外,跟她那張臉一樣漂亮的,還有她的學曆。胡蘭覺得自己真是挖到寶貝了。


    陸珈也覺得蘭姐是很不錯的領導,親切勤勉又懂得抓工作,同時還那麽會誇人,每次都誇得她那個心花怒放,每天被指使著多做事還特別樂嗬。當然最讓她喜歡的,蘭姐沒有老財務那種一板一眼的性格,有時候她喝著茶玩幾盤連連看,蘭姐也是一笑置之。


    “陸珈,你家到這邊多遠啊?”蘭姐問她。


    “坐公車要轉三趟車呢。”陸珈掰著指頭說,然後無限向往地說,“我就盼望著明年這裏快點通地鐵呢。”


    她盼著明年通地鐵,這話是有意說給蘭姐聽的。她知道蘭姐擔心什麽,她這樣說至少表明她是有心做到明年通地鐵啊!


    領導和下屬,有事沒事多給對方一點安全感,有益而無害嘛。


    蘭姐顯然對她“每天轉三趟公車來上班”很關心,解決方案要麽買輛代步車,要麽就在這附近租房子。蘭姐突然一笑:“我們公司的正在找人合租,就住在這邊對麵的公寓樓,我們公司很多員工都紮堆在那裏,徐總也住那邊,配套和環境都很不錯,有沒有興趣?”


    ?陸珈念了念這個音,珍妮絲?


    沒想到沃亞居然還有一個叫英文名的,新鮮啊!陸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倒也想找個同事合租呢,可是我怕自己生活習慣太粗糙了。”她更擔心太西化,她和她無法中西合並好不好!


    “這個完全放心!蘭姐給你打包票是我們公司人緣最好的人。”蘭姐從抽屜裏拿出一份報表,“上去把它交給徐總,順便認識一下,接觸一下。”


    蘭姐都這樣說了,陸珈也不好推脫了,拿起報表就上樓了。


    ——


    陸珈把報表交到徐嘉修麵前,沒立馬離開;徐嘉修抬起頭睨了她一眼,也沒急著趕她走,任由她愛站多久站多久。


    陸珈說話了,沒叫徐總而是叫出親切的名字來:“徐嘉修,你們公司有沒有一個叫?”


    “?”徐嘉修很快眯了眯眼睛,“有什麽事麽?”


    陸珈猛點頭:“我想找一個人同居,聽說……”陸珈沒把話說下去,感覺自己剛剛用錯了一個詞,正想更改一下,徐嘉修先替她揪了出來。


    “同居啊……”徐嘉修皺了皺眉,好看的男人連皺眉也是賞心悅目,然後那種熟悉般的奚落又來了,“這事也可以隨便找的麽?”


    壞人!明明知道她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是同——租!”陸珈毫不客氣橫了徐嘉修一眼,不經意露出兩分嬌俏之氣。


    “哦,你們倆啊?”徐嘉修很快應了一聲,語氣有點不可思議,倒也不繼續為難她了,“我幫你問問。”


    雖然徐嘉修一副無法理解她的樣子,辦事還是很爽快的,有一種老同學幫忙辦事改天請吃飯的範兒,他直接撥了內線電話讓過來一趟。


    很快,不到半分鍾,門被推開,快得帶著一陣風兒,緊接著一個刺頭腦袋鑽了進來,“老大,找我啥子事啊!”


    呃……為什麽聲音那麽的?


    陸珈看著進來的,方臉平頭,外加一米八出頭的個子,有點傻眼了。


    原來不是珍妮絲,是詹寧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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