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緹雅站在了奄奄一息的獸人和七彩吉祥物的中間。


    她提防著這個吉祥物會給獸人致命的最後一擊。


    但是瑪緹雅並沒有馬上把獸人送去醫治,而是等到雅琳休的情緒稍微穩定下來時,問它攻擊獸人的理由——她不認為諾爾維雅教出來的吉祥物會是一個毫無緣由就虐殺獸人的惡魔。


    雖然她知道這支小隊有些離經叛道,名聲也很差,很多老師都討厭他們……但與她共事的阿貝爾·費克瑞斯在提起他們的時候,臉上是藏不住的驕傲。


    “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不帶著偏見去接觸他們,你會發現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兒。”


    瑪緹雅在和阿貝爾·費克瑞斯出外勤的時候,偶然間聽見這個靦腆的新人老師這般維護著那群學生們。


    她隻對諾爾維雅·萊麗熟悉,她喜歡堅韌的年輕人。


    二年級就敢挑戰應聘警衛員的混血人魚,她這些年見到的也就諾爾維雅一個。


    所以她沒理會那些唱衰的聲音,用自己的眼睛來觀察他們。


    事實證明,警衛員這個職位對於諾爾維雅來說是相當得心應手的。


    這個二年級的學生心細、勇敢、溫柔又不畏強權。


    是一個精神內核非常穩定的半人魚,即使看起來身形纖弱,但她表現出來的強大偽裝不了。


    瑪緹雅覺得,這樣的半人魚所信任的隊友們,應該也不會太差。


    所以她對這支小隊抱有一定的好感。


    在聽聞他們選擇費力不討好的艾博斯格知識問答比賽,隻為了給他們的指導老師俄布正名時,瑪緹雅對“送你回家”隊的好感達到了巔峰。


    這樣赤誠的少年心性,這樣無私無畏的勇氣和堅持。


    是多少學生做不出來的,或者因為各種顧慮不敢去做的。


    所以她覺得,這樣的小隊所擁有、所愛護的吉祥物,應該也是好樣的。


    但是海邊不成人形的獸人和拿著冰錐毫不猶豫刺進去的七彩生物給她造成的視覺衝擊過於大了。


    她下意識地對著雅琳休有了抵觸和懷疑。


    “他……他……他搶了我的糖,劃破了艾琳……艾琳買給我的包包……他還罵艾琳……他汙蔑!汙蔑艾琳!他還罵休特,艾爾利特和杜庫……他想把我們溺死在海裏……”


    瑪緹雅心情複雜。


    “他確實很討厭……但是這樣也有些過了。雅琳休,獸族有獸規,瑈幽有警司部,艾博斯格有執法機關。私刑存在個人主觀情感色彩,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憑借自己的判斷來進行報複,世界會亂套的……”


    雅琳休抽噎著點頭。


    “對……對不起……”


    瑪緹雅肅著臉。


    “——所以他手上有沒有拿武器?如果他拿了武器,那你算正當防衛。”


    雅琳休打了個嗝。


    它呆愣地看向瑪緹雅。


    它以為它要被關進監牢裏了……


    瑪緹雅神情依舊很嚴肅。


    虎族獸人對於幼崽是相當愛護的。當年神戰發生時,虎族獸人把幼崽全都放在了絕對安全的庇護所裏,剩下的虎族獸人都守在庇護所外。


    獸神沒有保佑虎族的後代,他們虎族自己會代替獸神,保佑未來的希望。


    瑪緹雅的祖父是當年庇護所裏活下來的虎族後代。


    瑪緹雅聽過祖父講當年神戰的震撼。


    虎族內部廝殺的很厲害,白虎與黑虎在神戰前鬥的不可開交。但神戰發生後,所有虎族聚在了一起,用血肉之軀護住了身後不同毛色的同胞。


    他們不再祈禱獸神的保佑,而是牽起了彼此的手。


    瑪緹雅的祖父每次講起在庇護所時候的經曆都會淚雨滂沱,即使他已經雙鬢灰白。


    那是一段太過慘痛的曆史。


    抵擋神力的神器總會用完,最後的神器是幼崽們的庇護所,虎族的獸人們一邊抵擋著神力的攻擊,一邊還要防範著不軌之徒的靠近。


    虎族獸人們一直在死。


    白虎的屍體交疊著黑虎的屍體,獸勇士死去了,老獸人死去了,青年的獸人們,也死去了。


    到了最後窮途末路的時候,庇護所裏年齡較大的虎族孩子也站了出來。


    他們被身後的弟弟妹妹用力地扯著,頂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堅定地站了出去。


    瑪緹雅忘不了祖父顫顫巍巍對她講述的,當年走出庇護所的哥哥對他說出的話。


    “你是我的眼睛。你是希望。你是我們存在過的證明。”


    最後活下來的虎族幼崽們組成了新的族群,他們經曆過那樣的慘劇,所以對生命格外珍視愛惜。


    他們不是自己在活。他們站在土地上,身後站著的是他們死去的親人。


    每一個虎族幼崽都是虎族新的希望,所以虎族默認幼崽需要愛護。


    瑪緹雅也是這樣的。


    即使不是虎族的幼崽,是不相幹的小孩,她也不容忍任何人傷害。


    一個成年了的獸人,居然恐嚇幼崽,還威脅要殺了幼崽以及它的監護人——這麽惡劣的事情也虧得他幹的出來!


    更何況,他還被幼崽打成了這個樣子!


    這對身為獸勇士、慕強的白虎族獸人瑪緹雅來說,是相當讓獸覺得瞧不起的。


    瑪緹雅把出氣多進氣少的灰狼獸人扶了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你有能聯係上的家人嗎?我聯係瑈幽送你回去。你威脅幼崽在先,現在這樣也不值得可憐。這在虎族是不可饒恕的,但在灰狼族我不清楚。


    如果你有妹妹弟弟,乃至兒女,你會這麽對他們嗎?你希望他們在外麵被這麽對待嗎?推己及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瑪緹雅沉著臉訓導著灰狼獸人,她的威勢讓已經半死不活的灰狼獸人耳朵拚命地向後靠攏。


    好像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叫……叫胡皮諾。不對不對!我不是胡皮諾!我不是胡皮諾!我叫比埃爾!”


    灰狼突然掙紮起來。


    瑪緹雅揪著他的領子,有些狐疑地看著他。


    很少有獸人會改名字。


    返祖科起名字都相當民主,要等幼崽稍微大一點之後讓幼崽們自己選擇。在這之前幼崽們統一叫“芽芽”、“寶貝”、“寶寶”、“乖乖”等等。


    瑪緹雅在五歲前的名字都是“崽崽”。


    哪怕父母不幸離去,他們臨死前也會想好多個名字供自己的孩子長大之後自己選擇。


    即使真的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大多數獸人的解決措施都是再加個名字,把不喜歡的名字掛在中間作為連接。


    有很多個名字的獸人,大概率都是——


    被通緝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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