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阿娜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他們去了哪裏。


    大型的活動需要批準才能進行。


    她大約知道塔蘭厝有集市活動。


    因為即將開戰,她要在這周結束之前關閉很多往來的法陣。


    這場集市活動就是為了讓他們能買到足夠的日用品而準備的。


    但是她看到了“玫瑰集市”這個名字和諾爾維雅給她發的今天第一張照片時,她還是愣了一下。


    塔蘭厝的管理者荷賽是她比較信任的下屬。


    荷賽是塔蘭厝人,當年她剛成為公爵時,荷賽根本不信任她。


    她還太年輕,沒有管理領地的經驗,又滿手鮮血,是個不靠譜的領主。


    荷賽對讓羅家族的人都沒好感,他認為塔蘭厝本來可以沒有那麽多的饑餓和死亡,是領主的不作為讓塔蘭厝變成如今的破敗樣子,所以他想獨立出來。


    菲阿娜當年和他鬥智鬥勇,直到年末的慶功宴上荷賽被人暗殺時她為他擋了一下,荷賽才對她有了絕對的忠誠。


    然而事實上,她知道有人會暗殺荷賽,甚至這場暗殺有她的手筆在裏麵。


    但她縱容了這件事的發展,讓荷賽這個刺頭不再給她找麻煩。


    菲阿娜猜荷賽應該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


    因為在她進入艾博斯格的那年,荷賽突然變得很冷淡。


    他不再每逢腓比烈的節日就來玫瑰府邸祝她節日快樂,不再公開稱讚她。


    即使有公務,荷賽也會避免和她碰麵。


    菲阿娜注意到了,但她不想管。


    塔蘭厝已經發展起來了,荷賽人生的最大追求就是讓他的家鄉走向繁榮,而這點她與荷賽是一致。


    荷賽已經知道了她的能力,即使對當年的暗殺有怨言,他也不會再故意和她起衝突。


    荷賽的舉行集市活動這個提案都是用聯絡器發過來的,荷賽語焉不詳,隻大概提了時間和地點。


    他沒有說他舉辦的是“玫瑰集市”。


    至於諾爾維雅發過來的玫瑰菲阿娜的圖片——沒有支架,這些玫瑰隻會鬆散地堆在一起。


    一定是有人先擺出了框架,才有後來人拿著玫瑰的填充。


    這個玫瑰菲阿娜就堆在集市前。


    沒有荷賽的批準,這些玫瑰在堆起來前就會被荷賽清走。


    而且——荷賽在成為塔蘭厝的管理者前曾經做過畫家和木匠。


    菲阿娜放下了聯絡器。


    荷賽真是別扭的好人。


    即使知道當年的幫助是陰謀,卻依然在這樣的細節處表達著對她的感激。


    荷賽從不會邀功。


    如果諾爾維雅她們沒有去玫瑰集市,那麽她在局勢這麽緊張的時候根本不會注意塔蘭厝的集市情況。


    不過諾爾維雅她們怎麽知道的塔蘭厝集市的?這個集市隻對她的友好領地的領民開放,比如巴裏·班的領地。


    她還沒在萬德藍籌建直達塔蘭厝的法陣,所以這項活動沒對萬德藍開放,艾琳也不知道。


    菲阿娜懷著這樣的疑惑,走到了樓下。


    她看到了半人魚給杜庫留的紙條。


    不過城堡裏空蕩蕩的,杜庫和艾爾利特應該已經去了塔蘭厝。


    菲阿娜走到了客廳,艾琳寫到一半的策劃案隨意地擺在那裏,桌子上有一份報紙。


    ——報紙?


    隻有澳契夫會訂報紙看,她那些永遠處理不完的公務已經夠她看了。


    菲阿娜拿起了報紙,“玫瑰集市”四個大字映入眼簾。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菲阿娜把報紙放回桌子上,嗤笑一聲。


    澳契夫總做這種沒用的事。


    即使荷賽現在背叛她,她也能找到替代荷賽的管理者。


    她不再是當年腹背受敵的菲阿娜·讓羅,所以荷賽對她的態度如何,她已經不在意了。


    但澳契夫總是想要讓她多一些朋友,故意地說起外麵領民對她的讚譽,說起對她忠心的下屬們。


    “大人,你也該過過普通孩子的生活。”


    澳契夫經常會愁眉苦臉地這麽勸她。


    普通孩子不會在家族內戰裏殺掉所有親人活下來。


    她普通不了。


    澳契夫隻是在異想天開罷了。


    但菲阿娜知道澳契夫是好心。澳契夫把他死去女兒的那份愛放在了她身上。


    她不需要,但她從未明確拒絕。


    澳契夫需要一個理由活著。


    她當年為了得到更多助力,給了澳契夫那個理由。


    時間久了,她也習慣了澳契夫的存在。


    在沒遇到隊友們之前,所有的風雨都是她和澳契夫一同度過的。


    她可能。多多少少,也把澳契夫當成了可以依靠的親人。


    菲阿娜拿起了艾琳寫策劃案的筆,在那份報紙上寫了“沒有下次”。


    雖然大概率澳契夫還會這麽做。


    ——


    平日裏菲阿娜的衣服都偏於華麗昂貴。


    但考慮到荷賽有可能在集市裏,並且塔蘭厝的大多數領民都知道她的樣子——菲阿娜今天穿的很樸素。


    她學著半人魚的打扮,穿著很普通的黑色半袖和白粉長褲。


    菲阿娜準備下樓時經過了艾爾利特的房間,她照了照房門上的鏡子,又回房間拿了一頂帽子戴上。


    這樣應該就不會被認出來了吧。


    腓比烈的野玫瑰這麽想著,沒有意識到她有攻擊性的美貌是多麽突出。


    所以等到她下了法陣走到集市入口,卻被一聲“領主大人來了”揭穿身份時,她困惑地思考著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的領民們圍在她身邊,七嘴八舌地嚷著。


    人越圍越多,菲阿娜已經簽了很多名字。


    她是想來找諾爾維雅她們的,但這樣下去集市的秩序會被擾亂,外來的人們對於塔蘭厝的觀感也不會好。


    菲阿娜觀察著周圍是否有可以衝出去的空隙,但人們擠在一起,如果她想衝出去,她會把她的領民們撞飛。


    在她皺著眉思考解決措施時,圍著她的人們忽然自發地慢慢散開了。


    金發魅魔和森林女巫迎著陽光走了過來。


    “公爵大人,你對自己的受歡迎程度有點認知行不行?”


    艾爾利特晃著他摘下來的銀戒,把一份烤三明治遞給了她。


    “喏,諾爾維雅給你買的,我們都逛過一遍集市了。”


    蛛姀沒說話,她把手裏的能讓人容易陷入昏迷的散尾葵化為灰燼灑在地上,緊緊盯著菲阿娜吃下半人魚買的烤三明治。


    菲阿娜吃了一口烤三明治,對上了蛛姀的視線。


    “看我幹什麽?你想吃?”


    蛛姀表情異常認真。


    “你覺得你手裏的烤三明治好吃嗎?”


    菲阿娜:“還可以。味道很新奇。”


    “我贏了!”


    艾爾利特笑的肆意。


    “給錢吧蛛姀!”


    蛛姀恨恨地給了艾爾利特一枚金幣。


    菲阿娜:“你們拿我打賭?”


    艾爾利特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這個烤三明治隻有蛛姀和杜庫覺得不好吃,我們都覺得好吃!蛛姀非要和我打賭,她說你要是覺得好吃就給我一個金幣,你要是覺得不好吃,我給她兩個金幣。我贏了!”


    菲阿娜想了一下,平靜地開始辯解。


    “我剛才說的是還可以,沒說是好吃還是不好吃。”


    艾爾利特的笑容僵了一下。


    “那你——”


    “我覺得不好吃。”


    艾爾利特:?


    他怏怏不樂地把兩枚金幣給了蛛姀,菲阿娜從蛛姀手中抽走了一枚金幣。


    “一人一半。我讓你贏的。”


    蛛姀:“行吧。”


    菲阿娜繼續吃著烤三明治,魅魔看著她嚷了起來。


    “不是不好吃嗎!你怎麽還吃!你騙人!”


    菲阿娜瞥了破防的魅魔一眼。


    “諾爾維雅買給我的,我當然要吃完。”


    艾爾利特:“其實是休特買的。”


    但是他為了贏說是諾爾維雅買的。


    菲阿娜表情沒變。


    “浪費食物可恥。”


    艾爾利特:你理由真的很多。


    這場打賭以艾爾利特輸了一枚金幣為結局。


    是的,一枚。


    他隻給了蛛姀兩枚金幣。


    當他以為蛛姀沒發現時,蛛姀從他身邊經過,聲音冷淡。


    “欠我一個金幣。”


    艾爾利特:“我剛才還給你買炸牛肉卷了!”


    “炸牛肉卷還不到五個銀幣,艾爾利特,怪不得你掛科。”


    “蛛姀你不要魔身攻擊!我就掛了那麽一次科!我不是不會,我是不想寫!”


    蛛姀:“嗯嗯嗯,快給錢吧。”


    魅魔生氣地把一枚金幣扔給蛛姀,扭頭不看她。


    菲阿娜看著他們吃完了烤三明治。


    “別吵了,去找諾爾維雅她們吧。”


    “你這樣沒辦法逛集市。”


    艾爾利特依舊生氣,但他把魅魔氣息捏成了薄紗覆在了菲阿娜的臉上。


    “現在行了。澳契夫看到你都不會認出來。”


    菲阿娜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還是原來的樣子,但她走進人群後,確實沒人再向她要簽名了。


    菲阿娜有些驚異於現在魅魔對自己天賦的掌握熟練程度。


    居然可以做到這樣。


    瓦萊裏奧請的催眠師那麽厲害的嗎?


    “菲阿娜——!在這裏!快來快來~”


    不遠處艾琳朝著他們揮著手。


    休特手裏已經拎著不少東西了,諾爾維雅在吃玫瑰紅豆糕。


    杜庫不見蹤跡。


    菲阿娜走了過去,她接過了半人魚遞給她的紅豆糕,嚐過後說了聲“好吃”。


    “是吧是吧!”


    半人魚眼睛亮的像小夜燈,菲阿娜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杜庫呢?”


    “杜庫在這條街的盡頭那裏玩傀儡遊戲,就是可以控製傀儡互相攻擊的那種遊戲。”


    菲阿娜點了點頭。


    杜庫沒丟就行。


    諾爾維雅牽起她的手帶她去看賣珠寶的小攤。


    半人魚把她頭上的帽子拿了下來,然後把之前看好的水晶王冠戴在了她的頭上。


    然後很利落地買了下來。


    菲阿娜感覺身後有兩道幽幽的視線。


    “為什麽諾爾維雅隻給菲阿娜買王冠……我也是公主呢!”


    “確實。我也是王子。”


    菲阿娜轉頭,薔薇色的眸裏是風輕雲淡的炫耀。


    “可能諾爾維雅覺得我應該是國王吧。”


    蛛姀聽到這話挑了下眉,她抓住了一些菲阿娜未曾說過的關鍵。


    “——你的政敵身後是國王?”


    菲阿娜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她把王冠擺正。


    “腓比烈不該有國王。”


    這話太過狂妄,但蛛姀隻是平淡地哦了一聲。


    “需要幫忙叫我。”


    “嗯。”


    ——


    菲阿娜被艾琳拖去了可以占卜的攤位。


    據艾琳說這個攤主占卜的非常準,能說中顧客的所有過去,也能回答關於未來的問題。


    艾琳讓菲阿娜試試。


    菲阿娜:……瓦萊裏奧不就是占星師嗎?


    但菲阿娜還是順從地走進了集市裏的占卜小屋。


    大多數占卜的攤位都是公開的,但這個攤位有一個簡易的封閉空間。


    菲阿娜走進去後占卜小屋的門自動關閉了。


    一片漆黑。


    沙啞的聲音從前方響起。


    “迷失的羊,你在為什麽事兒煩心?”


    水晶球亮起,白色的光芒照亮了說話的人。


    菲阿娜看到了一個比她還小幾歲的女孩。


    黑袍黑發,看起來是故作老成的稚嫩。


    菲阿娜的沉默讓女孩慌了起來。


    “我很厲害的!我可以先贈你一個問題!”


    菲阿娜本來想轉頭走掉的,但她看著女孩緊張的神情以及還在外麵滿懷期待的艾琳……


    菲阿娜歎了口氣。


    她坐到了女孩的對麵,看著她綠色的眼睛。


    女孩咳了一下。


    “你先把手放在水晶球上,然後問我問題就可以。”


    菲阿娜照做了,但她一時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她不會找占星師預測她的未來——


    好像當年也有占星師咒罵她。


    菲阿娜想到問題了。


    “我賭贏了嗎?”


    黑發綠眸的女孩愣了一下。


    “什麽賭?”


    “如果你的占卜很厲害的話,你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女孩鼓了鼓臉,她的眼睛盈綠,像是某位故人。


    “我當然知道啦!給我一點時間!”


    女孩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菲阿娜在這種長久的沉默中不自覺地想到了過去。


    很早的過去。


    她的生母是腓比烈的貴族小姐,她的父親是讓羅家族的掌權人。


    她的父親是個瘋子。


    那個男人四處留情,即使在結婚之後也不加收斂。


    她的母親性格剛烈,嫁給她的父親後,兩個人經常會互相毆打到雙雙找醫師治傷。


    這樣的情況終止在她的母親生下她之後。


    她的父親殺死了她的母親。


    在她剛出生的第一天。


    然後她就被親生父親送到了一個格外偏僻的小鎮的療養院裏。


    在十二歲被接回讓羅家族前,她一直生活在療養院裏,一次都沒見過她的父親。


    在療養院裏的日子不好過,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落在哪裏。


    懷著這樣的迷茫,她問向了一個過路的占星師。


    “先生,我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呢?”


    那位占星師眼睛綠的像冬青樹的葉子。


    他不耐煩地跺了跺腳。


    “你的未來?你沒有未來,你死的很早。”


    她不信。


    她執拗地扯著那位占星師的袖子。


    “你是什麽騙子占星師!我的未來一定是美好的!賭嗎?我和你賭一百個銀幣!”


    銀幣是那時候的她認知裏最多的錢。


    她不讓那個占星師離開,那個占星師惱了,他甩開她的手,狠狠罵了一句。


    “討厭的療養院小瘋子!行!我跟你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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