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大陸的夜晚星星不多,天空黑的像墨。


    海克托從繁忙的公事中抽身,接上了“送你回家隊”全員和阿貝爾,還有他的兒子俄布,一起去吃晚餐。


    俄布因為兩天都沒見到海克托有些不開心,但他還是問海克托這兩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海克托一一回答著,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長條禮盒。


    “對不起,爸爸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沒有陪你去哨圖看小羊。”


    俄布垂著眼不拿海克托的禮物,但他直接說出了他生氣的緣由。


    “我沒有因為看不上小羊生氣。我因為你不回消息生氣。”


    海克托道歉道的很快。


    “這是我的不對,但是那是因為聯絡器壞了收不到消息,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的,俄布,你知道我永遠不會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所以,我很擔心你。”


    “我們俄布不是會分析的小天才嗎,一想就能知道爸爸其實是因為聯絡器壞掉了才不回消息的是不是?”


    “……嗯。”


    俄布慢慢抬起頭,表情也不那麽嚴肅了。


    海克托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在俄布學生們眼裏的形象,他湊到俄布身邊,用殘缺的手掌拿著包裝精美的禮物。


    “原諒爸爸這一回行不行?我換新的聯絡器了,這回即使是我掉水裏聯絡器也不會有事……”


    “你不能掉在水裏。”


    “好,不掉,我們俄布不生氣了吧?看看爸爸給你帶的什麽禮物。”


    俄布接過禮盒,他打開後發現是一支鋼筆。


    “你之前說想要的那個寫出來是彩色字的鋼筆,爸爸出差的時候剛好看到了。”


    俄布拿著鋼筆,把鋼筆放在了上衣口袋裏。


    海克托這才放下心來,問阿貝爾和諾爾維雅他們對居住的城堡滿不滿意。


    諾爾維雅提起了雅琳休新認識的朋友給的超大綠寶石,海克托想了想,根據諾爾維雅的描述大概猜到了那是誰家的孩子。


    “是律智和律雅,他們的家族戈高赭斯擁有南邊大陸一半的礦產,這種成色的寶石對於他們來說隻是玩具,確實算不上謝禮。小朋友,放心地收下吧。”


    海克托還給諾爾維雅講了那幾個城堡附近住著的家族。


    “戈高赭斯是負責提供能源的,沙迪家族負責加工,賽歐進行銷售,這三個家族捆綁在一起,連住的地方也都挨著。雅琳休新認識的那些朋友應該都出自這三個家族。”


    阿貝爾忍不住問。


    “那些城堡都是您的嗎?”


    海克托點頭。


    “都是之前買的,一直空著也沒人住,打掃起來也麻煩。”


    “那您為什麽不賣掉啊?”


    “因為我想……俄布或許會喜歡。”


    海克托摸了摸俄布的頭。


    “我想給俄布準備一個最完美的家。但那些城堡俄布都不喜歡,他就喜歡我一直住的那個小莊園。”


    俄布默默地點了點頭。


    阿貝爾咂舌。


    她想,按照海克托對孩子的這種寵法,俄布要沒變成一個跋扈的浪蕩子都是海克托寵的不夠。


    但她又想起俄布和海克托的以前。


    她是在知識問答比賽結束之後才知道的俄布的遭遇。那還是海克托送俄布來上班時,阿貝爾看到後覺得奇怪才問俄布的。


    俄布和她說了很多。


    說起他在貧民窟裏穿過的好衣服,說起海克托對他的承諾,說起他十幾年的等待和後知後覺的難過。


    在俄布的敘述中,他成長中所有的痛苦都被一筆帶過。


    但他很重很重地說著海克托對他的好,說著他遇見海克托導致海克托墜崖的後悔,說著他再次見到海克托的驚喜和他頭上隻有小孩子才會戴的毛絨帽子,以及世界上最好吃的,帶巧克力和奶油的蛋糕。


    阿貝爾想,這真是一個好苦的故事。


    如果不是菲阿娜派的人找到了海克托,他們或許還要很多很多年之後才能遇見,又或者就這麽錯過。


    可是俄布很好,海克托也很好,他們不該懷著對各自的記憶罹患著那種痛苦。


    阿貝爾見證了俄布一步步的變化。


    俄布原來什麽都不懂,他封閉著自己,把自己困在世界的惡意中,似乎活著沒什麽,死了也沒什麽,木的像個呼吸著的雕塑。


    但現在的俄布能和人無障礙溝通了,遇到不喜歡的事情會直接拒絕,有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和偏好。


    俄布現在經常笑了。他還是不太懂如何社交,也看不懂別人的眼色,但他在海克托麵前很鮮活。


    俄布會讓海克托給他買小甜點,主動要求和海克托一起穿親子裝,在遊樂園玩的時候注意到海克托的臉色不好後選擇陪海克托在長椅上坐著,即使海克托讓他自己去玩也堅決地搖頭拒絕。


    海克托是個笨拙的父親,俄布是個不合格的兒子,但他們都在自己的前半生中把彼此當成前進著的希望。


    阿貝爾覺得,海克托再怎麽溺愛俄布都是應該的。


    但她聽到艾琳很小聲地對蛛姀說了一句“如果我的父親像海克托那樣就好了”。


    阿貝爾的心突然酸澀了一下。


    她最開始把這群小崽子當做那種沒有底線的貴族混蛋,她以一種成人的標準審視著他們,提防著他們,期待著看他們的笑話。


    但後來她發現不是這樣的。


    如果他們不是貴族——或者說他們的父母是會好好教導孩子愛孩子的父母,那麽他們就不會那麽痛苦地自己掙紮。


    如果沒被愛過,又怎麽知道該怎麽愛自己,愛別人,愛這個世界呢?


    她就不知道。隻是她覺得如果她能見到母親的話,母親會告訴她的。


    所以她致力於研究時間魔法,期待著有朝一日她能穿越時空看看她的母親。她想知道她的存在是被怎樣期待著的。


    她懷揣著偉大的目標向前走著,慢慢看到了很多,學到了許多。但這不代表她不期待這種完全的愛,她也很嫉妒,她心裏也會藏著無數個為什麽。


    隻是她知道也會有人愛她。


    阿貝爾剛想安慰艾琳,就聽到蛛姀問艾琳。


    “如果現在你說你想要那個彩鋼筆,你那個爸也會給你買。”


    “噫,我不要。他給托裏都買鑲鑽石的水筆。”


    “那讓他買鑽石筆。”


    “還是有點惡心。他送什麽我都不會開心的啦~欸,蛛姀你的爸爸媽媽是什麽樣子的呀?”


    “艾琳,我是黑森林的化身。”


    “嗷對。”


    “……我的爸媽是對我沒有什麽原則的人類。我的媽媽很溫柔,她是那種即使委屈自己也不會讓別人覺得不愉快的那種人,很軟弱,但涉及到我就變得很強硬。


    我的爸爸是個聰明男人,總是很理智,但為了我打了不少架。他一直說著我們的以後,說沒有人能夠欺負我,因為他會永遠保護我。


    他們對我很好,但他們也特別狠心,什麽話都沒留給我。


    也許是對我失望了吧,他們的付出我照單全收,卻像沒感受到一樣給不出一點反饋,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不該聽話的時候又好像很在意他們的想法一樣。”


    艾琳看著蛛姀。


    “那你當時……真的沒有感受到嗎?”


    “感受到了。隻不過那時候我不知道人類的生命可以那麽短。”


    蛛姀麵無表情,但艾琳覺得她好像有一點難過。


    菲阿娜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她聽到最後微微別過了頭。她不想看到蛛姀露出那樣讓人覺得悲傷的表情,生死是他們之間跨不過的話題。她想不出方法。


    她沉鬱地抬眼,卻看到對麵的阿貝爾老師已經淚流滿麵了。


    “……阿貝爾老師,你怎麽了?”


    “沒事兒,我就是,覺得最開始對你們態度那麽糟糕真是太不好了。”


    “阿貝爾老師。”


    菲阿娜抱臂。


    “態度糟糕的是我們。”


    阿貝爾想起了那些威脅,她哭不出來了。


    但她依舊覺得成為他們的指導老師是她人生中最正確的事情之一。


    阿貝爾看向了諾爾維雅,發現諾爾維雅的表情也有些低落。她走過去坐到諾爾維雅身邊問她怎麽了。


    諾爾維雅的聲音很輕很輕。


    “我隻是突然想到,這對蛛姀太不公平了。百年之後蛛姀再走到熟悉的地方……那些所有美好的回憶都會變成錐子,把她的孤獨所藏的房間鑿的越來越大。


    我隻能希望她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這樣即使我們都死亡轉世,蛛姀也能繼續覺得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有意義的。”


    “諾爾維雅,死亡是避免不了的。我會死亡,俄布也會海克托也會,除了像蛛姀這樣的特殊種族和神明,以及動用了偏邪手段的人之外,所有種族都會死。這是必然規律。與其擔心這些不如現在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人是活在回憶裏的。”


    阿貝爾拍了拍諾爾維雅。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來了若克斯就好好休息吧。你到三年級就要決定大致的未來發展方向,那時候你就不會再有時間來南邊大陸度假了。趁著現在多玩玩吧。”


    阿貝爾起身走向雅琳休,留諾爾維雅自己好好想一想。


    諾爾維雅看向了馬車的窗外,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街道兩邊點著燈,亮如白晝。


    諾爾維雅覺得她好像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尼爾泰克。


    諾爾維雅:?


    不會這麽巧吧?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外麵,但機械馬車的速度很快,她已經看不到尼爾泰克的蹤跡了。


    諾爾維雅拿出聯絡器給萊西發消息。萊西現在和父母在某個私人領地裏。


    諾爾維雅收到的最近消息是萊西說她在學插花。她說她不想學了。


    【諾爾維雅:萊西,你知道尼爾泰克在南邊大陸具體哪個轄區麽?我好像看到他了。】


    萊西應該現在拿著聯絡器,她回消息回的很快。


    【萊西:這我真不太知道,尼爾泰克進入假期之後就像個野人一樣,他手裏的聯絡器就好像個擺設。我知道安德烈和巴裏在威爾國,奈登在瑈幽,珠香回了東邊大陸,荼緋好像也要去南邊大陸演出……但尼爾泰克我隻知道他還活著。】


    【萊西:諾爾維雅你要是真見到了尼爾泰克,讓他別忘了早點兒回艾博斯格。】


    【諾爾維雅: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萊西:沒什麽事,就是我們阿瑞斯之矛現在都沒有什麽像樣的合照,荼緋說要在他工作的劇院裏拍一套。我們放假前就商量好了,我怕尼爾泰克忘了。】


    【萊西:不過他忘了也沒事兒,荼緋會找到他把他揪回來的。】


    【諾爾維雅:我知道了。假期愉快。】


    諾爾維雅合上聯絡器,機械馬車剛好停了下來。


    諾爾維雅走下馬車,發現這邊已經不是梭爾了,他們來到了斯歪特。


    斯歪特作為南邊大陸的甜品之都,連空氣都泛著香氣。麵包店和咖啡店緊緊地挨在一起,每個小店的招牌都各具特色。


    海克托訂的是斯歪特標誌性建築“斜塔”裏的餐廳。在斜塔的最頂端能夠俯瞰整個斯歪特。


    諾爾維雅坐著電梯感歎著南邊大陸的科技發達,杜庫對這種機械相關的東西很感興趣,俄布看出了杜庫的好奇,主動為杜庫解釋著。


    “這是光梯。有光係魔法就能夠載著人上下移動的機械梯。南邊大陸魔法師沒有其他大陸那麽多。所以。機械應用的很廣泛。”


    杜庫點頭,俄布又講了許多關於南邊大陸的基礎機械設施。


    海克托本來想叫俄布點菜,但他看著俄布在認真地給杜庫科普,就把俄布可能會喜歡吃的菜都點了一遍。


    直到菜都上齊時俄布才停下來。


    海克托已經把吐司切好放在俄布的盤子裏,給俄布倒好加了冰塊的果汁了。


    (


    他做這些的時候熟練又平常。


    菲阿娜覺得她隻有麵對雅琳休才會這樣,但現在雅琳休都不用她來切吐司或者三明治了。


    “歡迎各位來到若克斯!”


    海克托戴著機械假肢站起來的時候趔趄了一下,俄布直接扶住了他,眼神擔憂。


    海克托朝俄布安撫地笑笑,手裏拿著斟的很滿的香檳。


    “我非常感激你們。如果沒有你們,我可能現在還見不到俄布,謝謝你們對俄布的照顧,謝謝你們為俄布做的一切——”


    海克托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俄布扯了扯海克托的衣袖。


    “不能再喝。”


    海克托:“俄布,敬酒會顯得我是在很誠心地在道謝。”


    “爸爸,可以給機械摩托。那個看起來更誠心。”


    “行,聽你的。”


    海克托似乎沒反駁過俄布。


    海克托讓阿貝爾和“送你回家隊”把若克斯當成自己家,想吃什麽、用什麽、玩什麽,都可以和他說。


    諾爾維雅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問了之前海克托為什麽突然回到了南邊大陸。


    海克托對這個話題有些避之不及,盡管他已經包下了餐廳,也讓餐廳裏的人上完菜後都離開了,他還是覺得冒險。


    他示意諾爾維雅等回去再說。


    諾爾維雅的心沉了下來,但她麵上不顯,安靜地吃著海克托請的豪華晚宴。


    在吃到一半時,餐廳緊閉著的門突然被打開。


    “誰那麽大臉把整個斜塔餐廳都占住了?這是個什麽行為……”


    一個酒氣很重的青年扛著一根棒球棍帶著和他同齡的一群人走了進來。


    青年看到了他們,表情陰沉。


    “就是你們讓我今天不能在斜塔過生日?就是你們讓我沒麵子?”


    青年揮舞著棒球棍,砸碎了斜塔餐廳裏的花瓶。


    這聲音很大,雅琳休被嚇到了,它手裏的叉子掉在了地上,艾琳也捂住了耳朵。


    諾爾維雅覺得這個喝的醉醺醺的青年似乎是想把生日變祭日。


    諾爾維雅剛要站起來就看到海克托做了個手勢讓她安心吃飯。


    他走向那個醉醺醺的青年,笑容和煦。


    “你好——”


    “你是什麽玩意啊就來跟我說話!你那個機械假肢廉價的要死,我要是你我都不想活……”


    “那就不要活了。”


    俄布離開他的座位,站在海克托身邊。


    他沒什麽表情,慢慢地口袋裏拿出了一管熒綠的藥劑。


    “我是,魔藥師。這是有毒的藥劑。請在它,被潑到你的臉上前,離開。”


    “你是魔藥師?你就算是製造商又能怎麽樣!我爸可是若克斯管理者的好朋友,你潑啊,你潑完我就讓我爸把你逐出南邊大陸!”


    醉醺醺的青年囂張地說著,但青年身後的人想要用手裏的武器打碎俄布手裏拿著的那管魔藥,他悄悄地在後麵撥動扳機,但阿貝爾注意到了。


    她開啟了空間通道讓被發射出的子彈原路返回。


    子彈打到了攻擊者,那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手。


    諾爾維雅想,有老師們在的時候真的挺好的。她吃了一口海鮮燴飯,給蛛姀拿了一塊太妃糖布丁,然後繼續轉頭看事情的最新發展。


    海克托平易近人地問那個青年人的父親是誰,然後拿出聯絡器發起了通訊。


    艾琳給諾爾維雅拿了帝國餅幹。等到諾爾維雅吃完餅幹回頭再看的時候,那個不可一世的青年和他帶的那些朋友們已經縮在角落裏了。


    海克托應該是聯係了那個青年的父親。


    他注意到半人魚看向這邊的目光,笑著讓她好好吃飯。


    “我已經吃完了,海克托先生。”


    “再多吃點兒,小孩兒要營養夠了才能身體健康。放心吃飯吧,很快就會解決了。”


    海克托拍了拍俄布的肩膀,讓他也回去吃飯。但俄布搖頭,他就站在海克托的旁邊,手上牢牢地拿著藥劑。俄布讓阿貝爾回去吃飯,阿貝爾覺得沒什麽危險了,也就回去了。


    南瓜奶油湯還熱著,阿貝爾快喝完湯時又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海克托大人……我家那孩子他其實腦袋有點毛病!他說的所有的話都是胡話!您……”


    走進來的中年男人表情焦急,但他看到那縮在牆角的一群人後就有些呆滯。


    再看到地上的花瓶碎片和青年手裏一直抱著的棒球棍,他都快哭出來了。中年男人走到醉醺醺青年旁邊打了他一下,把他的棒球棍抽出來一下子折斷了。


    菲阿娜:“那是個狂戰士。”


    諾爾維雅為這個青年哀悼。


    中年男人為他的兒子求情,但海克托一直沒有說這件事能不能過去。


    中年男人看到了諾爾維雅他們,突然靈光乍現。


    “他最喜歡吃喝玩樂,讓他帶這幾位貴客逛逛若克斯,讓他承擔所有開銷將功折罪……海克托大人,您看這樣行不行?


    真羨慕您啊,您看俄布大人,他就從來都不給您惹事,還是魔藥師,還在艾博斯格學院當榮譽教授,一點兒都不讓您這當父親的生氣。”


    海克托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的態度略有些鬆動,轉頭問諾爾維雅他們怎麽想。


    中年男人提出的解決措施被采納,他如蒙大赦地想要牽著他的倒黴兒子離開,但俄布攔住了他。


    準確來說,俄布攔住了那個已經醒酒了的青年。


    “喂我爸都讓我帶你們玩了你別太得寸進尺……”


    “生日快樂。”


    俄布認真說著。


    青年就像一下子被戳破了的氣球,他臉上露出了可以被稱之為羞愧的表情,他不敢看俄布,視線放的很低很低。


    “謝……謝謝啊。”


    他任由父親扯著他離開斜塔餐廳,卻在關上門之前快速的朝著俄布說了句“對不起”。


    鬧劇結束,海克托和俄布回去吃飯,海克托忽然變得有些心事重重的。他沒吃什麽東西就說自己已經不餓了。


    等到夜已經濃的看不到光亮時,他們從斜塔餐廳走出來,外麵的商鋪還開著。


    海克托把他們都帶回了他和俄布住著的小莊園。


    那並不像一個製造商該住的地方,沒有城堡和花園,也沒什麽設計,房子還有些陳舊。


    俄布自然地走進廚房拿出了零食,海克托把假肢都拆下來坐在輪椅上,俄布一邊拿著零食一邊推著海克托去客廳。


    俄布分發著南邊大陸獨有的零食,海克托也從俄布手裏拿了一份。


    諾爾維雅吃著像甜水母一樣的零食,和俄布聊了一會兒下學期可能會教他們的指導老師人選。


    在俄布製止海克托吃更多對他身體有害的甜食後,海克托才遺憾地切入正題。


    “諾爾維雅,關於你提出的,我為什麽會突然回到南邊大陸,這件事非常複雜。


    這要從南邊大陸的曆史講起。南邊大陸最開始隻是荒蕪的群島,因為很多普通人為了躲避神戰才來到這裏,慢慢地將南邊大陸發展了起來。在神戰時,南邊大陸被神力波及,很多地區都藏著一些不穩定的因素。


    但那大多數是被神化的物品,偶爾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後就自行消失了。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但隻要提前把那些東西毀掉就沒什麽危險了。”


    “難對付的是南邊大陸裏存在的一些,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的坑洞。那些坑洞非常黑,而且進去的人根本出不來,即使丟石頭進去也聽不到回聲。南邊大陸一共有兩個這樣的坑洞,其中一個就在若克斯和茲凱的相交處。”


    海克托的目光冷沉。


    “如果這個坑洞沒有其他危險的話,隻要放一個牌子讓人不要跌進去就可以解決了。但在北邊大陸的深淵出現了怪物時,坑洞裏也爬出了很多似人的東西。


    那些東西沒有五官,沒有神智,隻會攻擊人。這和北邊大陸出現的那些異獸不一樣,所以當時南邊大陸的負責人們把消息壓了下來,直接處理掉了那些東西。


    等到北邊大陸的異獸都被清理幹淨時,南邊大陸的那些坑洞還會時不時冒出幾個這種像人的東西。


    我剛來到南邊大陸的時候還見過當時的製造商派人清理那些東西。等到我成為若克斯的負責人時,我撥出一筆錢來監控坑洞的情況,但同樣在坑洞旁邊的茲凱轄區,他們並不把坑洞當一回事。


    前段時間,我突然回來就是因為那些似人的怪物開始大規模地出現,若克斯暫且還能控製,但茲凱疏於防範,所以差點兒被那群怪物攻陷。


    茲凱不同於若克斯。茲凱轄區包含著很多城市,而且茲凱的製造商是製造武器的,那群怪物拿到了不少武器,它們不怕死,隻想殺人。所以它們尤其難對付。


    我回來的時候茲凱有兩個城市已經都是怪物了,我和茲凱轄區的製造商聯手才平定這場動亂。”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西邊大陸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菲阿娜皺起眉。她和哨圖合作了很多年,但她根本沒聽到過這樣的事情。


    海克托嘲諷地笑了一下。


    “大陸與大陸之間的消息本身就是封鎖的,北邊大陸那麽嚴密的防禦措施隻是為了防止深淵暴動嗎?東邊大陸神秘又排外,你們見過幾個來自東邊大陸的人?


    這種事情不單單在南邊大陸發生。南邊大陸有自己的深淵,東邊大陸也有。


    西邊大陸怪物不多,邪神多。那是神明最多的大陸,也是神明最後出現的地方。每個大陸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但普通生活著的人不需要知道這些。恐慌會讓秩序崩潰,這對他們其實不好。”


    菲阿娜不同意這個觀點。


    “這是隱瞞。”


    “這不是一個人能夠決定的事情。隻要真相讓人不悅,我們就謊話連篇。這是個欺騙的時代,真相會毀了這個世界。”


    海克托看著自己殘缺的手指,又看向沉默的俄布,眼裏有些狠勁兒。


    “隻要我活著,若克斯的人就不需要知道這些殘酷的真相。”


    諾爾維雅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當危險發生時,能夠對抗危險的隻有海克托。


    諾爾維雅明白瓦萊裏奧老師為什麽要他們加入特殊事件調查處了。


    被隱瞞的邪神需要人來解決,但如果直接把邪神的存在宣之於眾,恐慌可以被安撫,知道了可以求助邪神的人們的欲望卻是無盡的。


    所以需要更多力量在這種不透明的情況下來對抗邪神。


    諾爾維雅還明白過來為什麽珠香參加合作賽是珠釋來看她,而不是珠香的父母,以及為什麽燦老師隻在合作賽開始前來看了他們一眼,之後就一直都在侑藤學院。


    每個大陸都有屬於自己的深淵。


    諾爾維雅想起深淵的特殊性,她突然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既然北邊大陸的深淵下麵是多層空間,這些空間出現的位置不定,那麽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就是,所有像深淵的坑洞其實都是深淵的一種,而它們的空間是互相流動的?


    但這又無法解釋為什麽北邊大陸出現的是異獸,南邊大陸出現的是類人的怪物。


    而且為什麽隻有西邊大陸沒有類似深淵的坑洞呢?西邊大陸又為什麽會有那麽多邪神出現?


    諾爾維雅想不通,她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聯想到合作賽遇見的死神伊比斯所說的話,諾爾維雅覺得或許神明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非常蹊蹺的神戰,非常快速的隕落。


    讓諾爾維雅更想不明白的是,她是怎麽穿進這本書裏的呢?她穿進這本書裏是偶然麽?


    又或者,她所知道的小說劇情,真的正確麽?


    諾爾維雅揉著頭,得不出一個在邏輯上能說得通的答案。


    艾琳坐在諾爾維雅身邊,她覺得這些事沒有嚴重到讓諾爾維雅這麽難受,畢竟西邊大陸也沒有會爬上怪物的坑洞。


    艾琳擔心地握著諾爾維雅的手,問她在想什麽。


    諾爾維雅勉強地笑了一下,說是今天車馬勞頓,她想回去休息了。


    “送你回家隊”全員和阿貝爾都準備回到各自的住所。


    海克托看著明顯煩憂起來的諾爾維雅,讓她不要有那麽大的壓力。


    “我們這些老家夥在,還沒到你們小孩兒需要衝到前麵的時候。”


    海克托眼神平和。


    “回去好好睡一覺,讓今天過生日那個明天陪你們玩。”


    ……


    諾爾維雅在離開前聽到了俄布和海克托的對話。


    “你晚上,為什麽不吃飯?”


    “俄布,爸爸不餓。”


    “騙人。”


    “……其實我餓了。兒子,吃烤牛肉嗎?”


    “我不餓。但我可以,陪你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除我以外,全隊反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阮清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阮清阮並收藏除我以外,全隊反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