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裏,剛才萊西給我發了很多張照片。”


    “嗯。”


    “我覺得尼爾泰克現在的精神狀態不會很好。他找到了很多茲凱的幸存者,一遍又一遍地拚湊著他的家人們死亡的過程,然後再細致的記錄下來……”


    “嗯。”


    巴裏站在家門口,低著頭沒和門外的安德烈對上視線。


    “安德烈,我走不開。你先去南邊大陸幫尼爾泰克。我最晚後天就會去。”


    安德烈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你為什麽會走不開?你們家族的會議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還有一些家事。”


    “噢……”


    安德烈握著聯絡器,麵對始終沒有抬頭的巴裏,有些遲疑。


    “那我自己,今晚就去了?”


    “好。”


    安德烈轉身離開,巴裏看著安德烈消失在他的視線中,然後沉沉地關上了門。


    “……又是西蛞家那小子?”


    班侯爵看著他的兒子,有些恨鐵不成鋼。


    “西蛞家的人都半瘋半傻的,你有那麽多朋友,怎麽非要和他在一起玩!


    艾博斯格雖然比不上盧利特亞,但也算是貴族學院,你怎麽沒認識些其他的朋友!巴裏,我對你太失望了!”


    巴裏攥緊了拳頭。


    “……父親,安德烈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認識了其他的朋友。”


    班侯爵冷嗤一聲。


    “那些朋友能讓你成為威爾國最受寵的侯爵嗎?不能!巴裏,你也大了,也該知道那種過家家一樣的朋友對你沒什麽好處。


    尤其那個安德烈!巴裏,他可以成天沒什麽事兒在街亂逛,那是因為西蛞家已經起不來了。你不能和他一起荒廢時光,你可是有爵位要繼承的啊巴裏!


    還是怪這個安德烈,這人最是可恨!要不是他你怎麽會跑去腓比烈,和那個菲阿娜·讓羅一起造反……”


    “父親,請你尊重我的朋友們。”


    巴裏直直地看著班侯爵。


    “我去腓比烈和菲阿娜合作,不是因為安德烈。菲阿娜幫我發展領地,我幫菲阿娜對抗政敵,這是很公平的交易。”


    “你能和那個菲阿娜·讓羅做上公平的交易?她沒刮掉你一層皮算她心軟!腓比烈那種地方出來的公爵能是什麽好東西——”


    “父親。”


    巴裏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請不要這麽說我的朋友。”


    班侯爵愣了一下後怒氣衝衝地去拿了他的鞭子。


    “你這個小兔崽子真是翅膀硬了!我還沒老到讓你在這兒跟我叫囂!還敢讓我別說話,你是個什麽東西——”


    班侯爵拿著他的鞭子想要教訓他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但他走出來就看到巴裏跪在地上。


    他頓了一下,所有的情緒空了一瞬。


    他有些結巴地開口。


    “你你你……就算你這樣,我也不——”


    “父親,我不喜歡成為一個受寵的侯爵。我不喜歡,帶著目的去交朋友。”


    巴裏抬頭看他的父親。


    “我敬重您。但是,我無法滿足您的期望。”


    “父親,我不快樂。”


    (


    班侯爵拿著鞭子,喉嚨被堵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半晌,班侯爵色厲內荏地繼續訓斥著巴裏。


    “你現在要什麽快樂?等你以後繼承我的爵位成為新的侯爵,你就什麽都有了!你現在難受一點,就省得你人過中年一事無成的時候隻能羨慕地看著別人往上爬!”


    “父親,我不會那樣。”


    巴裏看著班侯爵的眼睛。


    他已經被困在家裏很多天了。


    他的父親覺得他不應該和腓比烈的領主合作,覺得他不應該去管雷米亞茲國的城市會不會自由,覺得他行事荒誕,禁止他再出門。


    “……父親,放我走吧。我要去幫我的隊友。”


    班侯爵不理解。


    “你為什麽……我已經……我已經給你鋪好了路,你為什麽不走?巴裏,我就隻有你這一個兒子,我的一切以後都是你的,我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你怎麽就這麽不聽話!


    難道我會害你嗎?我是你父親啊!我不希望你出事也有錯嗎?”


    巴裏搖頭。


    “你沒錯。但是,我也沒做錯什麽。從小到大,我一直聽你的話。


    我第一次不聽話,是想去艾博斯格。父親,我在艾博斯格很好,比在盧利特亞要好。”


    班侯爵冷笑。


    “你的意思是,我為你做出的決定不如你自己做的決定好,是嗎?你長大了,就想脫離這個家了,覺得你父親我的話都是狗屎了,好!好的很!”


    “……父親,我隻是,有我自己要走的路。”


    班侯爵扔了手上的鞭子,抱臂看著他。


    “走吧。”


    巴裏沉默地站了起來。


    他走到門口時聽到他的父親語氣冷硬地說了一句“不知道你這牛脾氣是遺傳了誰”。


    “你。”


    巴裏淡淡地這麽說著,打開了門。


    他回頭,看到父親的臉在陰影裏昏暗不清。


    “父親,我會帶特產回來。”


    “……”


    班侯爵什麽都沒說,隻是轉過身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巴裏關上了門,他直接坐馬車去找法陣。他知道安德烈也在那裏。


    ——


    “欸?巴裏你不是說後天再去?”


    安德烈本來在無聊地等法陣,但他看到了巴裏。


    巴裏隻說他父親同意他出來了。


    安德烈不信。


    “班侯爵他那麽固執,肯定不能同意你出來……你偷偷跑出來的?”


    巴裏搖頭。


    安德烈想了想,覺得似乎也說得通。


    他認為班侯爵還是愛巴裏的,但這種愛表現出來的形式很畸形。班侯爵在控製欲裏注入他的愛,他對巴裏寄予厚望,希望巴裏能和他的預想一模一樣。


    巴裏知道。巴裏在大多數時候都會聽班侯爵的話,不和他起衝突。


    但當巴裏想要做的事情和班侯爵的期望起衝突時,巴裏不會後退。巴裏會一直堅持到班侯爵同意。


    安德烈覺得劍士好像多少都有這種特性。


    “班侯爵生氣了嗎?”


    “嗯。”


    “那也沒辦法,他多適應適應就好了。”


    巴裏點頭。


    安德烈看著夕陽,想起尼爾泰克的手稿裏寫的,【殘陽如血,我看著已經收拾幹淨的戰場,似乎還能聽見親人痛苦的嘶吼。我清晰地知道,我沒有親人了。】


    “……巴裏,也別總氣班侯爵了。”


    “嗯。”


    叮的一聲。


    法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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