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望著腳下這突兀出現的字跡,白素頓時一愣,隨後渾身寒毛直豎,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氣。


    身為郡城白家的大小姐,白素能力極強,不但精通禦下之術,更是有過目不忘之能。


    她一眼便已看出,此乃昨夜白蛇作祟之際,那位隱藏在河神廟附近的宗師前輩的預警字跡。


    “原來前輩一直就在附近,可前輩讓我逃走,為何張先生給的玉佩‘淩雲’卻毫無動靜?”


    “難道那妖孽並非在大河,而是在這……廟內?”


    白素本就是聰明絕頂之人,她一瞬間便猜測到了真相,頓時驚悚,正要開口說話。


    “啊!”


    後方,慘叫聲驟然響起,如平地生驚雷,一瞬撕裂這漫天黑夜飛雪,響徹天穹。


    “是老三!”


    “不好,三哥出事了!”


    眾騎士無不色變,紛紛攥緊手中大刀,就要衝向神像。耳畔,卻陡然都傳來白素的怒喝聲,“逃!”


    唰!


    眾騎士本就訓練有素,立刻明白出了大事。雖心有不甘,當下卻也是毫不猶豫,紛紛聽令而逃。


    然而周長生卻愕然發現,那位被他好心提醒逃走的白衣少女,不但沒有率先逃走,而是不退反進,毫不猶豫地衝向前方的河神雕像。


    “大!小!姐!”


    眾騎士睚眥欲裂,無不眼睛通紅,既感動,更多是卻是羞愧和悲憤。


    堂堂白家貴女,卻為掩護一群家仆而犧牲,這樣的主子,誰能不感動?


    “爾等無須管我,我自有自保之道,速速逃走,不得有誤!”


    白素健步如飛,很快出現在神像附近,卻並未繼續衝向前,而是玉手一揮。


    刹那間,白芒如雨。


    又恢複了一些精氣神,已能直接“望向”四周的周長生,頓時震驚地“看”到,這每一道白芒,竟都是一張黃紙。


    這名為“符篆”的黃紙,明顯極為珍貴,每一張黃紙落地之後,都會化為一道璀璨光柱。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很快,九道光柱衝天而起,耀眼的白芒編織交錯,化為一座滔天囚籠,將那破損神像牢牢包圍其中。


    “這位白素小姐雖並無修為加身,卻能臨危不亂,將那本是用於防禦自身的符篆,反其道而行,全部拋出化為囚籠,將那蛇妖給困住,為逃走爭取時間,並同時能得到一批誓死追隨的死忠手下,厲害,厲害!”


    周長生看得熱血沸騰,歎為觀止,不禁對著白衣少女肅然起敬。


    暗道,他雖身懷兩世記憶,人生閱曆驚人。


    但論到為人處世和臨危鬥敵的手段,他依舊還很膚淺,仍有很長的路需要走。


    不過如今不是感慨之時,既然白素如此果斷幹脆地困住蛇妖,周長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周長生就要嚐試催動黑氣,準備震碎那禁錮自身的神秘力量,卻忽然心中一凜,猛然停了下來。


    不對,不對勁!


    都說狡兔三窟,這蛇妖比狡兔更為狡猾,又豈能沒有任何後手?


    “若這蛇妖真被困,那我身上的禁錮之力應該消失才對,而不是到如今,卻依舊穩如磐石……”


    “不好,此乃蛇妖‘示敵以弱’的詭計,它如此做,便是要看看白素小姐是否存在底牌,以小心謹慎為上。”


    “如今白素小姐手段盡出,再無任何對敵手段,而那所謂的前輩宗師也並無存在,妖蛇肯定知曉此事。”


    白素小姐,危矣!


    周長生剛想到此處,便聽到神像後方,陡然傳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淒厲慘叫。


    “是大小姐!”


    “不好,大小姐和阿三一樣,也出事了!”


    “保護大小姐!”


    “妖孽,老子和你拚了!”


    “啊!”


    無名騎士駭然,紛紛轉身回頭,卻見四周空蕩蕩一片,哪裏還有白素的蹤影?


    就連那慘叫聲也戛然而止,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靜!


    全場死一般沉寂!


    眾騎士口幹舌燥,都感覺到了恐懼,都有種想要拔腿逃走的衝動。


    “大小姐若是出事,我們這些當奴才的,倘若真敢背主而逃,依秦律,無論我們逃到何方,都會被白家追殺,至死方休。”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有小心思,大小姐肯定就在神像下方,大家一起合力砍了這破神像,便是大小姐真出事,那也必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眼見眾人驚懼,帶頭騎士目陰森,猛然衝上前,舉刀就砍。


    “哢嚓!”


    那神像竟應聲而裂,被這把鋒利的大刀,活生生地斬下一根手指。


    “大小姐對我等不薄,大家一起上!”


    鏘!


    騎士阿九一聲怒吼,舉刀就衝,卻故意落後一步,任憑眾騎士率先衝上前。


    “砍!”


    鏘!鏘!鏘!鏘!


    眾騎士鼓足勇氣,對著神像一頓劈砍。


    卻無人看到的是,阿九腳下抹油,早己不見了蹤影。


    阿九趁亂摸到大門口,躡手躡腳,嚐試拉開門閂,卻震驚地發現,和剛才周長生一樣,無論他如何用力,這門閂都紋絲不動,根本拉不開。


    阿九頓時額頭冒汗,心中滿是恐懼。


    不過他當的目光,落在一旁三個大箱子之時,阿九頓時眼睛一亮,飛快跑到那個被周長生吃光肉脯的空箱子藏身,並將蓋子輕輕合攏。


    阿九以為自己做得很隱秘,他卻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大門後的瞎眼少年周長生,一點不落地看在了眼裏。


    阿九更不會知道,在神像下方不遠處,一襲白衣勝雪,有位不施粉黛,卻高雅絕美的少女,正冷冷地看著他藏身的木箱子,眼中閃過一絲傷心和厭惡。


    不過白素卻無心計較此事,而是將目光望向後方的神像,眼中頓時一片複雜。


    阿大等四個白家騎士就在附近,卻對白素視而不見,這明顯有問題。


    結合剛才神像之中,那莫名出現的慘叫聲,竟和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白素心中頓時泛起了寒氣。


    事到如今,以白素之聰慧,她哪裏還不明白,這廟內的妖孽不但實力高深莫測,精通幻化之術,竟還如此小心謹慎,可謂是狡猾到了極點。


    除非那位隱於暗中的“宗師前輩”出手,否則今日,自己一行人——必死無疑!


    可那位前輩,既然昨夜和昨夜,都隻肯刻字隔空示警,顯然,前輩並未有親自出手的打算。


    “吾命休矣!”


    白素嘴角發苦,隻能眼睜睜看著四個手下瘋狂亂砍,卻根本無力阻攔。


    盞茶功夫,彈指而過。


    然而那四位騎士,依舊瘋狂劈砍,絲毫未有停手之意。


    大門後方,周長生遍體生寒,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哪怕存在某個殺手鐧,但此刻,周長生卻忽然有些擔憂。暗道,就算那殺手鐧出現,以這妖蛇展現出的狡猾和恐怖實力,自己恐怕也很難成功。


    可事已至此,除了舍命一搏之外,周長生再無他法!


    “拚了!”


    周長生猛然發力,卻震驚發現,那被他視為“殺手鐧”的玉佩,竟被一層淡淡的黑芒所籠罩,根本無法和他建立任何感應。


    啪嗒!


    那周長生和阿九都無法拉開的門閂,竟詭異地落在地上,聲音雖不大,於這死寂風雪黑夜之中,卻顯得格外響亮。


    吱~呀!


    大門被人輕輕從廟外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這腳步聲……是他!”


    周長生渾身寒毛直豎,頓覺死亡的威脅如山嶽江海,呼嘯洶湧襲來。


    這腳步聲,和剛才禁錮周長生,悄無聲息出現在周長生的背後,騙得白素一行人進入的那個腳步聲,竟如出一轍!


    可是,剛才腳步聲明明在屋內,為何這人卻從外麵進來?


    這,究竟是為何?


    周長生心中危機感大作,瘋狂催動丹田內小黑石中的黑氣,卻依舊無法和腰間玉佩建立聯係。


    “小兄弟,你腰間這玉佩頗有古風道韻,想必出自某位上古道家先賢之手,倒也不俗。”


    “隻可惜,永夜凜冬三百年,那些源於先秦年間的諸多道法和道家寶物,十成力量發揮不出一成,這玉佩便是昔日威力不俗,現如今,卻亦是毫無作用。”


    似乎知道周長生想做什麽,一道溫潤如玉的柔和笑聲,隨著漫天飛雪,隨風輕輕灌入周長生的耳中。


    一位白衣儒服,手握羽扇,儒雅而瀟灑的俊朗公子哥兒,風度翩翩地從廟外走了進來。


    說來也是奇怪,伴隨著這人踏入河神廟,那遠方大河的劇烈動靜,竟一瞬間戛然而止。


    就連這廟內原本輕微震動的大地,也溫順如貓兒,波瀾不起,恢複如初。


    而隻看了這跨門而入的白衣公子一眼,白素頓時雙眸迷離,麵若桃花,一顆心不爭氣地跳動起來。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紅芒驟然爆發,將白素全身籠罩。這紅芒冰冷而璀璨,瞬間讓白素驚醒,再次恢複意識。


    白素頓時汗流浹背,再也不敢看白衣公子的眼睛,眼中滿是驚駭。


    “你這小丫頭倒是不俗,竟能得一位儒家宗師賜下儒器。”


    白衣公子望向白素,頓時有些驚訝,隨後笑道,“若是這位儒家宗師親臨,本君或許會忌憚三分。”


    “隻可惜,你這小丫頭並非讀書人,身無儒氣,並不能催動無主儒器,充其量,你也隻能讓它主動護主,十成力量根本發揮不出一成。”


    言罷,也不見白衣公子任何動作,白素頓時驚駭發現,她腰間的玉佩“淩雲”,竟淩空飛起,化為一道紅芒,被白衣公子一把攥在了手中。


    這玉佩頓時激烈顫動,周身紅芒大盛,似不甘心被擒。


    “你這孽畜,竟敢不尊本君?”


    白衣公子猛然發力,眼見玉佩周身出現了裂縫,卻依舊不肯屈服,白衣公子也不禁惱了:


    “怎麽,你不過區區一個進士境儒器,又是無主之軀,威力撐死也就區區秀才境罷了,你竟也敢放肆?”


    哼!


    白衣公子大手一揮,手心驟然黑氣衝天而起,如一條猙獰黑蛇。蛇身一層層盤桓,很快便將玉佩牢牢纏繞。


    任憑這玉佩如何掙紮,卻根本無法掙脫黑蛇!


    “怎麽,以為本君無法用你,你就能逃過一劫?”


    “不久後山君‘開府’,不但群山諸妖匯聚,便是你人族亦會有儒者出現。”


    “介時,本君將你賣給某個人族儒者便是,本君不虧!”


    什麽!


    聽著不遠處白衣公子的自言自語,周長生眼皮子狂跳,心中泛起滔天涼氣。


    人族和妖族竟有勾結,還在那什麽山君“開府”之時,匯聚一堂,彼此交易?


    不過周長生還沒來得及細想,便發現那白衣公子把玩著玉佩“淩雲”,冰冷眸光忽而一轉,陰森森地落在他的身上。


    淩冽的殺機如江海沸騰,一瞬間將周長生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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