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身上的傷看著十分嚇人,實際也確實如此。


    骨折斷裂,筋脈錯亂,肌肉撕裂,周身內力不存,看著極為慘烈,就連救他的人,都不覺得他能夠活下來。


    但他還是出手,不僅是因為同為天劍門人,更因為,蘇秦救下了若水。


    蘇秦身上的衣裳被人脫走,接著整個人被放進浴桶之中,浴桶之內不斷加入熱水,藥材,還有一壺酒。


    其實不用這些蘇秦也沒事,他敢挑戰自己極限的原因,一是時間太短沒有多想,二是那人就在旁邊,三則是,對於蘇秦來說,無論受多重的傷,都能快速恢複。


    就算沒有藥材壓製和內力治療,他也能自己恢複。長生道果,不止長生不死那般簡單。


    但此時恢複的更快,蘇秦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張熟悉的臉。


    “果然是酒狂師兄。”


    這話卻沒有說出口,蘇秦靜靜的看著酒狂,他也用莫名的眼神看著蘇秦。


    “我從未聽過有哪種武學,能在人身上留下異香,甚至能察覺百步之內的動靜。


    你在詐我,用你的性命?”


    能夠聽見傳音入密,即使是蘇秦半吊子的傳音入密,聽的如此清楚,酒狂的武道,已經在後天甚至更高。


    “師兄覺得真那就是真,覺得假那就是假。我這條命,要多謝師兄救下了。酒狂師兄想取走,現在就可以。”


    這話卻是有底才說出口,一邊說,蘇秦拉動了身上的傷口,不免得疼痛起來。


    “真他媽痛。”


    這句話當然也是心裏話,生死之間沒想那麽多,現在倒有些許後怕,但不是後悔。


    哪怕是大成的金鍾罩,鐵布衫,也無法阻隔對五髒六腑的傷害。但這痛受的值當。


    酒狂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不知道眼前的毫不起眼的宋天是如何做到那般事情,但眼下他沒有太多時間。


    不過,他是感謝的,男人的感謝有時候就是這樣,別扭,別扭死了。


    “我其實不大喜歡你,但你救了若水,這樣,這樣也好。


    你自己在這裏泡著,你的衣服我替你處理了,到時候你就穿放在床上的衣服就行。


    若有人要為難你,你身後的木架上,第二格上最右邊的花瓶,周轉一周,可以開啟一個地下暗室,足夠你躲藏幾天時間。”


    說完,酒狂就離開了,隻留下蘇秦獨自一人。但他些許放鬆了一些,羅城發生什麽,酒狂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城主是真的城主,還是假裝的?


    他一概沒問,問也不會說,如他現在這樣,恐怕連人家的棋子都做不上。


    蘇秦體內的汙血一點點的排到木桶之中,而那些藥材,那葫酒,似火燒,似刀割,在一點點的刮著刮著爛肉。


    長生道果不僅是長生不死,長春不老,自從蘇秦得到之後,在生死危機之間,才能體會到其中的玄妙。


    蘇秦的身體本身就如同一塊記憶金屬一樣,無論怎麽變化,都將恢複到原來的,最好的狀態。


    甚至比記憶金屬更加完美,他身上,能保留某些變化,好的變化。


    如他未習武之時,在淩府打磨身體的那兩個月,無論是疤痕,傷害,都沒能留下任何痕跡,但是打通的經脈,增強的體魄,卻是完好的保留了。


    而他習武以後,練皮,鍛筋,増骨,換血,倘若以後得武道境界都能如此的話,對於蘇秦來說,這是比武道修行更重要的東西,是根本,重中之重!


    武者習武,有百家典籍,千家所長,但誰又能知道自己最適合的是哪一條路,誰又有機會去試錯?


    異種內力衝突,功法衝突,武功秘籍眾多,有相合的自然有項背的。


    蘇秦若能夠保留所有武功的優點,將人體開發到極致,真正的萬千武道為一身,毫無疑問,這是一條看見的武者之路,康莊大道!


    心下思慮幾分,蘇秦恨不得現在就回到天劍門之中,將那些武功秘籍一點點的修行完畢。


    若是再得到錦衣衛的助力,能夠在皇宮中的武學寶庫,藏經閣中研讀一番武功秘籍,那蘇秦就是老鼠進了米缸,簡直就是天堂。


    不過也就是想一想,若沒有在錦衣衛裏做出較大的功績,恐怕連皇宮都進不去,更何況是重中之重的藏經閣。


    想著想著,蘇秦閉上了眼。


    直到一陣風刮過窗戶,搖搖擺擺之間又恢複平靜,蘇秦才睜開了眼。


    而眼前出現的人,卻不再是酒狂了。


    “吳勇長老。”


    吳勇似乎一愣,不知道自己哪裏出了錯,當下摘了麵罩,對蘇秦問道。


    “難道你那勞什子家傳武學是真的不成,你怎麽可能認出老子?”


    蘇秦輕輕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詐了一下,吳勇長老就信了呢?”


    吳勇聽後有些生氣,卻又是搖搖頭。


    “格老子的,定然是錦衣衛有了別的計較,讓你這小子拿出來唬人的。”


    不過他又放鬆下來,“別想著叫人,現在城裏很亂,剛才那人已經離開了,估摸著不會這麽快回來。


    他奶奶的,你赤身裸體算個球的事,先穿衣服,穿好衣服老子再給你說事。”


    半個時辰之間,木桶內隻剩下一片汙水,蘇秦起身,一邊穿好衣服,一邊思索著吳勇為何出現在這裏。


    他和吳勇,總共沒有相處幾次,但吳勇卻救過他。


    既然他能機緣巧合下發現吳勇是錦衣衛的秘密,說不定吳勇在他昏迷時,察覺到他也修煉過錦衣衛同源的內功。


    或者是自己做了什麽暴露了,才會讓吳勇看起來一直反複。


    問題隻有一個,吳勇為何跟過來,但念頭一轉,答案就出來了。


    “我實在想不通,吳勇長老為何要殺我,我隻是一個無名小卒子,無權無勢,還屢次差點丟掉性命,我真的能對吳勇長老造成威脅嗎?”


    吳勇聽了他的話也是默然,但還是硬生生的說。


    “你或許猜出了我的身份,而你也有自己的身份,我們本沒有矛盾,但因為身份,就有了矛盾。”


    “難道非要不死不休嗎,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好嗎?


    吳勇長老,我對你是心存感激的,從來沒有生出其他的心思。”


    蘇秦接著說,“況且這城裏似乎有什麽變故,你剛才也聽見了,錦衣衛高人來接管羅城,卻被置之門外。


    不論羅城有什麽陰謀,現在大概都是收網的時候。接下來,錦衣衛和羅城肯定會死鬥,或許還有些其他的什麽勢力。


    我們自身都難保,難道還要內鬥嗎?”


    吳勇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逃了三十年,他以為自己逃出了那地方,就能夠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他待在天劍門之中,隱姓埋名了三十年,至於吳勇,是曾經被他殺死的人的名字。


    吳勇曾經跪在他麵前懇求他不要傷害,但錦衣衛執行任務,是不需要感情的,所以吳勇死了。


    但造化弄人,最後卻是他自己,披著吳勇的身份,苟活了這麽多年。


    “宋天小子,你真名叫什麽,你加入錦衣衛多久了?”


    蘇秦不假思索的回道,“我真名叫蘇秦,家裏人都沒了,想著習武,沒有門路,就加入了錦衣衛。


    差不多兩個多月吧,這次是第一次出任務。”


    吳勇點點頭,“你這個年紀再想習武,確實隻能看錦衣衛了,不然有頭有臉的門派,連理都不會理你。


    不過,想不到你第一次執行任務,就發現了老子的秘密,不知道是你運氣好,還是老子運氣壞。”


    蘇秦沒有接話,而吳勇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自顧自的說著。


    “說著老子還是你的前輩,錦衣衛還沒有成立之前,也叫錦衣衛,那時候我也是裏麵的一員,若我沒逃走,現在恐怕做個千戶什麽的沒有任何問題。


    要真是那樣,你這小子做我的手下的手下的手下都不夠格。”


    蘇秦有些好奇,“前輩,錦衣衛到底成立多久了,為何江湖上都知道錦衣衛是個新成立不久的組織。”


    “你這小子別再打斷我...不過告訴你也不妨,老子也不知道,一百多年前老子加入的時候還在暗中行動,現在嘛...”


    或許錦衣衛的籌備,比蘇秦想象的還要長,大乾建國一千多年,一直都是靠著軍陣和天機巨弩,以攻伐聞名。


    那都是個人力量得不到發揮的地方,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但在這個尚武世界,誰也不知道個人力量的極限,究竟能到達什麽程度。


    顛覆一城,顛覆一州,或者是...顛覆大乾。


    大乾皇室是習武的,各個貴族特權階級也是習武的,但有些事不可能讓他們去做。


    況且大乾地大物博,武林門派眾多,甚至有些在開國事情,給大乾開國皇帝提供過幫助。


    力量,是足以讓人敬畏,恐懼的事情。


    於是,身世清白,為皇家賣命的錦衣衛,自然而然的承擔這一重任。分散在大乾各地,如同一張蜘蛛網,將所有人牢牢網住。


    錦衣衛不知道謀劃了多久,但至少是在皇宮之中藏經閣搜集之後才進行的。


    它本該是皇家手中最牢固的武器,提前預警各種風吹草動。


    但如今,網似乎破了一個洞。


    希望,這隻是唯一一個。


    畢竟目前,蘇秦不希望這天下,真的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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