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鳶走失後病過很長一段時間。


    據福利院的阿姨所說,她當時高燒燒了快一個星期,這條命都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


    醒來之後對於之前的事就都不記得了。


    她記起當年的事,是在五年前,她到國外的第一天。


    都說人死之前會經曆一場走馬燈,回顧你生前所有的經曆。


    時鳶之前還不相信,直到自己真正經曆了,才知道那是真的。


    她想起了在去福利院之前的所有事情,想起了她的爸爸媽媽在雪場門口吵架,吵得麵紅耳赤,最後各自離去,沒有人管她。


    想起來她在雪場門口等了好久好久,等得都快凍僵了,借了門口的大爺的電話打給他們。


    鈴聲都響了不到五次,就被掛斷了。


    她再要打第三個電話的時候,大雪預警,雪場開始疏散人群,她被人群推搡著走了很久,後來就沒有知覺了。


    時鳶問出這話,薑川和蘇瑾月臉色都開始不自然。


    時鳶繼續道:“裝睡的人叫不醒,同樣的,你們壓根就不想接我的電話,我又怎麽可能打得通?”


    當年的真相被這麽直白的被時鳶點出來,薑川有點惱羞成怒,


    “就算我們的電話打不通,你不會給你的爺爺奶奶打電話嗎?你不是覺得他們對你最好了嗎?”


    明明就是他們的錯,他們把不到四歲的她一個人丟在了雪場,所以才把她弄丟的。


    他們現在竟然好意思在這裏怪她。


    時鳶聽到這理直氣壯的話,甚至有些想笑,


    “竟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們就一次性把話都說開了吧。”


    蘇瑾月一臉警惕地看著她,


    “你這話什麽意思?”


    時鳶自顧自地開口:


    “薑總薑太太,你們不是一直在意,我當年走失的時候明明已經三歲多了,會說話且識路的年紀,自己找回來應該不難的,竟然走丟了,為什麽會蠢成這樣嗎?”


    “薑澤和薑晚晚現在都長大了,沒有辦法再實驗一遍,但是你們現在這麽相愛,不如再生一個,等他長到三歲多的時候,教會他你們的電話還有家庭地址,然後,”


    時鳶說到這裏,雙手緊握,甚至太過用力,有些顫抖,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繼續道:


    “然後把他一個人丟在雪場裏,讓他一個人在雪地裏走一夜,看看他還能不能自己找回家,能不能記得回家的路。”


    在回薑家之前,時鳶一直反複地做一個夢,夢裏有個小孩,看不清臉,站在雪場外麵一臉無措地看著麵前兩個大人吵架。


    後來二人越吵越凶,上了各自司機的車,小孩先去拍了拍那個女人的車窗,女人一臉不耐,甚至有些厭惡地讓她去找另一個人。


    小孩又轉身想去另一輛車前,隻是那男人車窗本來開著,看到她過來便皺著眉將車窗升了上去,然後讓司機啟動了車子。


    小孩跟在車後追了一小截,栽倒在了雪地裏。


    隨後她又爬起來,回到了雪場門口,她知道他們現在就是在氣頭上,她哪都不能去,得待在原地等他們回來。


    雪越下越大,雪場宣布提前關門,開始清裏麵的遊客,小孩正安靜地站在那裏,天氣很冷,她卻渾身熱得厲害,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地被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提起來,她立刻驚醒,以為是爸爸媽媽來接她了,結果卻是一個陌生人。


    她大叫,叫的撕心裂肺,但是沒有用,雪場裏疏散人群的喇叭聲比她的聲音不知道大多少倍。


    大雪預警,大家都匆匆忙忙地想要往家趕,根本沒人在意她一個哭鬧的小孩兒。


    估計大家都以為她這是貪玩不想回家呢。


    那人看她不老實,蒙住了她的嘴,她很快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被塞在了一個後備箱裏,黑漆漆的,隻有前方透進來一點光亮。


    車子一路顛簸開了很久。


    那人估計是餓了,在一家便利店外停了下來,並下了車。


    她急忙從狹小的空間裏微微起身,扒拉了幾下後備箱,打不開,又爬到後座,車門被鎖死了。


    她試著使勁拍窗戶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但是沒有用,大雪天,外麵冷得厲害,根本沒有人出門。


    開車的人也很快回來,她趕緊又爬回了後備箱處。


    那人上車後沒有立刻開車,在車上吃了一會兒東西,又打開車門下去,朝四周看了看,打開後備箱快速丟給她一盒牛奶和一個麵包。


    他應該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害怕得很,丟完吃的看到遠處有人過來又立刻關上後備箱,朝駕駛座走去。


    車子又開了一段時間,駕駛座上的人已經哈欠連連。


    後麵的小孩把後邊箱的門縫又推開一點點。


    剛剛開車那人走得匆忙,小孩趁他關門時,把後備箱裏放著的一捆繩子丟出去一半,門沒鎖上。


    那人大概是心虛,怕馬上過來的人發現他的惡行,著急開車離開,沒有發現。


    小孩盯著行駛的路麵看了很久,到了雪相對厚點的地方,聽著前麵的人哈欠聲越來越大,她把後備箱的門開大一些,整個人躺平,從門縫裏滾了下去。


    雪下得很厚,她落地地上發出一聲很輕的悶響。


    怕被發現,她還在雪地裏趴了一會兒,等車子走遠,她才爬起來。


    朝四周看了看,荒無人煙的地方,連燈光都沒有。


    她睡了很久,車子也開了很久,不知道是在哪,但是她沒有時間思考,不然等那人發現追回來,她再想跑,就難了。


    她順著車輪印拚命跑,不確定能跑到哪裏,但是如果她足夠厲害,可以回到那人買東西的便利店。


    很顯然她高估了自己,剛開始拚著一股勁跑,後來變成了慢慢走,然後走不動,一點一點地往前爬。


    最後徹底走不動,躺在雪地裏。


    等死。


    那時候她心裏甚至在想,如果不從車裏跑出來,可能就不用遭這些罪,可能也不會被凍死。


    她看過防拐宣傳片,被拐的孩子都是是被賣到沒有兒女的人家。


    她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遇到一戶好人家,一戶就算吵架也不會把她一個人丟下的人家。


    那場夢就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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