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半年來最熟悉的小路,穿過最陌生的慘象。


    往日的一幕幕仿佛依稀回蕩在眼前


    直到


    小院中,一道熟悉的白發佝僂身影闖入眼簾,他異常安靜的趴在血泊之中。


    林佑駭然慢下腳步,一步一頓的往前挪去。


    他輕手輕腳,甚至不敢靠近過去。


    管不上地上的血漬蔓延在林佑全身,他跪在地上艱難的翻過。


    原本慈祥的麵容已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熟悉的臉定格在驚恐的神色之上,胸前赤裸裸的有個巨大的空洞,血已經從中流到幹涸。


    雙手緊緊的握著,似是想要抓住什麽東西。


    林佑微微用力的掰開黃老伯那緊握的手掌,手心中,赫然陳放著一塊精致的玉牌。


    玉牌上,隻有一麵刻著 “ 萬道 ” ,另一麵卻是全然的空白。


    不知何時,眼眶已經被淚水浸濕,無法看清。


    跪在血泊之中,難以控製的淚水落在黃老伯的臉上,卻是無法洗清老伯那血汙的臉。


    他,又弄丟了家人。


    悲痛的閃電仿佛擊穿林佑全身,讓他聲音嘶啞到隻能發出無聲的嗚咽。


    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蹦跳的嬌俏身影。


    “不對,月兒呢?”來不及繼續神傷的林佑,腦海中猛地想起月丫頭。


    心中的自責像一個大錘,擊中他的胸膛


    ‘是他,讓她先回來的,她在哪兒?’


    他們回來的時間相隔不久,而一路走來,也根本沒有看到月兒的蹤影。


    林佑環顧四周,急切的尋找。


    視野中的餘光忽而停滯,淚水模糊的瞳孔定格在黃爺爺的血泊外不遠。


    凹凸的泥土沾染上鮮紅的血跡,還依稀可見一個小小的繡鞋印。


    當希望再次充斥在林佑心頭,思緒霎時間變得清晰。


    再也來不及悲痛


    “月丫頭,還活著。”


    這個時候,哪怕隻有一絲縹緲的希望,他也要用信念支撐住自己。


    林佑迅速在周邊仔細的探查,果然,有一排紅色的小腳印連貫著跑向灌木林中。


    沿著為數不多的蹤跡,有修士靈氣與神魂滋養過的林佑忽聞聽得絲絲響動。


    他身形沒有絲毫停頓,直直衝進林中


    灌木劃傷林佑的身體,卻絲毫也並未減慢前進的速度。


    沿著被未知力道撞斷的灌木痕跡一路追尋。


    林佑絲毫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隻是追尋著未知的前方。


    當林佑的臉不知掛上多少大大小小的傷口,身上的衣衫被灌木撕扯而變得破爛不堪。


    他都不在意


    這時候,一道倒在灌木裏的碧綠裙影,吸引了林佑所有的目光。


    被灌木荊棘劃傷的月兒,全身上下都是傷痕,靜靜躺在地上。


    筋疲力盡而昏倒的臉上還滿是驚恐,淚水已經幹在那原本俏麗的臉上。


    若不是那細微的呼吸聲,林佑還以為自己最後的信念也破滅了。


    抹了抹眼眶中的淚水,林佑跪在月兒旁邊,雙手穿過月兒的腿彎與後背,盡可能溫柔的將她抱起,不敢絲毫的影響到她。


    可不留神間踩斷枯枝的聲響,還是驚醒了月兒。


    林佑剛抬抬手想說些什麽,就聽見月兒驚恐的大喊一聲,“啊!”


    月兒手腳毫無規律的揮舞,擊打在林佑臉上、身上。


    噙著淚水的目光中滿是陌生,仿佛要驅趕走身邊的一切。


    她掙紮著剛剛凝集起的力氣一屁股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兩隻腳不停地朝與林佑相反的方向挪動,想要盡可能的遠離任何人。


    見狀,林佑瞳孔猛地一緊。


    “月兒,是我啊?你不認識我了麽?”


    她沒有回答林佑,隻是張皇無助的拍打叫喊著,可是最終還是由於太累而昏了過去。


    看到月兒目前的樣子,林佑怔怔的跪坐在地上,痛苦的將頭狠狠的叉在灌木之中。


    ‘如果自己不是讓她提早回來,如果和自己一起……一切都會不一樣。’


    將雙手用力插進發絲間握緊,期待用身體上的苦楚轉移心中的悲痛,可是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終於


    心中悲痛、愧疚、後悔……無數的負麵情緒雜糅,卻也隻能從嗓子中擠出絕望又痛苦的低吼。


    “啊~”


    這長夜,仿佛隻剩下,這聲痛苦到極點的哀嚎。


    ……


    天道無情,從山尖上初生的朝陽,入往常一般,再次灑在這座原本平靜的錯落。


    仿佛從未有過任何改變。


    但物是人非的巨變令林佑無所適從。


    一夜未眠的林佑強忍著心中悲痛、惡心、憤慨雜糅的心情,能搜尋的所有屍身聚在一處。


    看著有些還可以看出熟悉感的慘死之人,心中悲憤又湧上幾分。


    想要搜索可能殘留的線索,但結果令他失落。


    隻剩下……


    緩緩鬆開指節握得發白的左手,視線落在那唯一的希望之上。


    “黃伯手中既然死死的攢著這塊玉牌,想來,一來是為了牽製凶手,爭取讓丫頭逃跑的時間。”


    “二來,也是想留下什麽線索。”


    “這玉牌,必是來自那凶手。”


    “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絕對要”


    抬眼,林佑將視線投向那有或大或小、殘缺程度不同的遺體所組成的“屍山”。


    林佑輕皺了皺鼻子,好像空氣中已經開始漸漸散發出腐臭。


    閉上雙眸,腦海中還能回想起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隻是照麵的笑顏,或是親切的交談與調侃。


    “你就是老黃頭帶回來的那個人?聽說你是從荒墳裏爬出來了?”


    “三郎,哪有你這麽問的,小弟弟,你還好麽?”


    ……


    林佑揉了揉又有些想要流淚的眼睛,用力的甩了甩腦袋。


    偏頭看向不遠處空地之上,已經累到昏迷的黃月兒,強撐著不去想這些事情。


    “沒錯,還有月兒。”


    一定要撐下去。


    殘破不堪的村中能找到的助燃物不在少數,少年不能多做猶豫,拿起身邊的火把,扔向此前已經準備好的幹枯草垛。


    火勢在草垛上愈演愈大,帶起黑色的硝煙。


    從未經過這般陣勢的林佑忍不住的反胃,險些吐了出來。


    火勢很快席卷了開來,將死去的村民們連帶著整個村落,送向遠方。


    林佑站在大火旁邊早已清出的空地之上,注視著森然的火焰,怔怔出神。


    他,經曆過死亡後,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窮盡一生,生活在這樣一個閑適安逸的地方。


    但是第一次,林佑看到足以打破世界觀的殘酷。


    就這樣,整個村子都沒了?


    無人問津,好像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甚至連凶手身在何方都不知曉,無從追尋。


    拖著沉重的步伐,林佑走向一旁,一處不小的坑洞中,一名銀發叢生的老者安靜的躺在裏麵。


    正是黃老伯,在林佑的努力下,他笨拙的將老人的臉變得如同的印象中一般和藹。


    卻依然顯得那般扭曲怪異


    林佑用著指甲已經破碎到血跡早已幹涸的手指,逐枝收集起肉眼可見的野花,湊成一束,緩緩放到老者胸前。


    所有村民他選擇了火化,唯獨黃伯,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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