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英點點頭,一邊回憶一邊道:“當時天色太黑,阿福又急著趕路,沒看到有人走來,將她給撞倒了,我問她有沒有受傷,要不要隨我入城去請大夫看看,她搖頭拒絕,之後我又問她為什麽下雨夜還要獨身趕路,她也不說話,也不知是不是啞巴;再後來她就往那條小路去了。”她指一指身後的一條小路,道:“這條路我知道,是通往十裏亭的;你們要追可得趕緊了,一旦過了十裏亭,我就不知道她會走哪一條岔路了。”


    傅英看不到金七的臉,但她知道,後者此刻一定在盯著自己,果不其然,後者冷聲道:“既然見過,為何要撒謊?”


    傅英看了一眼惶恐不安的阿福,不急不徐地道:“我這個車夫一向膽子小,平日裏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出聲,常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二位凶神惡煞的模樣,自然不敢說實話。”


    “倒是有幾分道理。”金七微一點頭,忽地看了一眼車前懸掛地琉璃燈籠,道:“你們剛才說是嶽陽傅家之人?”


    “正是。”傅英心中一顫,隱約猜到了金七這麽問的意思,而金七接下來說的話也證明了她的猜測,“我會好好記住’嶽陽傅家’這四個字,若是找不到逃走的那女子,就來找你好生聊聊。”


    傅英麵容沉冷地道:“我已經將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你,追不追得上,抓不抓得到人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如今說這樣的話,豈非是要強賴在我的頭上?這可不合理。”


    金七低低一笑,透著輕蔑與諷刺,“在我們這裏,沒有’合理’兩個字。”


    綠荷越聽越是氣憤,忍不住道:“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金七仿佛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低低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難聽,就像竹片刮過鐵鍋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發疼,好在金七沒有笑很久,他諷刺地道:“等你見得多了,就會知道王法就是一個狗屁!”


    綠荷聽得好不生氣,若非懼於金七他們那詭異可怕的手段,依著她的性子定要爭個明白。


    “再問你最後一句,還有沒有話要說?”金七這句話明顯是在警告傅英,一旦讓他發現撒謊,她還有她的家族將會遭受滅頂之災!


    “沒有。”傅英抬頭,眼中是坦然與肯定,除此之外,金七再找不出其他,看這樣子,應該是真的,也是,就算再勇敢,也隻是一個女子,又怎敢欺騙自己。


    “好。”金七扔下這個字,帶著銀九離去,直至他們走得不見蹤影,綠荷才感覺自己身體裏的血又流動了起來,那兩人實在太可怕了,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望著傅英道:“小姐……”


    傅英麵色凝重地打斷他,“什麽都不要說了,趕緊走。”


    綠荷也意識到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誰知道那兩人是不是真的走的,趕緊扶著傅英上了馬車,而阿福也上車執起韁繩,正要用力揮下,忽地想起一事來,他隔著馬車門小聲道:“小姐,她還在下麵呢,要不要先扶出來。”


    “不必,趕緊走。”傅英急切的催促令阿福不再猶豫,用力揮下韁繩,驅策著馬往前跑。


    馬車中,傅英聽到車輪重新滾動的聲音,腦海中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方才漸漸鬆下來,這一鬆,恐懼頓時如潮水一般湧入身體裏,雙手雙腳不停發抖,怎麽也止不住,剛才實在是太危險了,隻要她露出一點點破綻,又或者有一句沒有說對,那他們三個人就會死在那裏;她自詡從小到大跟著父親走南闖北,也算是見過不少危險的事情,可沒有一件事的危險性能夠與今夜相提並論。


    綠荷見狀趕緊從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行禮中取出一個暖壺,又找出一個沒被摔壞的杯子倒了一杯熱水遞倒傅英手中,“小姐快喝口茶暖暖身子。”


    傅英手抖得厲害,倒有半杯茶灑落在身上,倒是比喝進去的還要多,好在她身上本就濕透了,多半杯水倒也沒什麽影響。


    綠荷從馬車中找了一套平日傅英放在馬車中備用的衣裳,侍候傅英換上,至於她自己隻能略微絞一下,再重新穿上。


    綠荷聽著窗外大雨落下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他們……沒追來吧?”


    “應該沒有。”聽到傅英回答,綠茶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道:“剛才真是嚇死奴婢了,奴婢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樣的惡人,比府衙大牢裏關的殺人犯還要可怕;說殺人就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知到底是什麽人。”


    “殺人不眨眼……據我所知,有四種人,分別是:死士、殺手、江洋大盜以及亡命之徒。”傅英這會兒已是漸漸平複下來,說出她所猜到的幾種身份。


    她每說一個字,綠荷圓圓的臉龐就皺起一分,待得一句話說完,綠荷的臉已經皺得猶如包子一般;雖然驚魂甫定,傅英也不禁笑了起來,捏一捏她肉肉的臉道:“怎麽皺成這個樣子,也不怕長皺紋。”


    綠荷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傅英心思一轉,已是猜到了幾分,“你可是想問我,為何不將那姑娘交出去?”


    “嗯。”見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綠荷也不再遮掩,點頭道:“奴婢知道小姐不忍那姑娘送命,但適才那兩人的話,您也聽到了,他們若是找不到人,就會到嶽陽城中找咱們算帳,到時候怎麽辦?雖說府裏有幾個護院,但就算是奴婢這種不懂武功的,也知道根本不是那二人的對手。”綠荷越說越擔心,雙手不斷絞著袖子,袖口的絲線都被她扯了出來。


    傅英淡淡一笑,將粘在臉頰上的濕發抿在耳後,“你以為把人交出來,他們就會放過咱們嗎?”


    “當然。”綠荷下意識地回答著,見傅英瞧著她不說話,疑惑地道:“奴婢說錯了嗎?”


    “錯了,而且不是一點點。”傅英的話令綠荷更加不解,“為什麽?他們做那麽多事,說那麽多話,無非就是為了找那位姑娘,交給他們,自然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你說的這個是常理,可他們不是常人,你有聽說過殺手或者江洋大道與你講道理的嗎?”


    綠荷駭然道:“小姐是說……他們在撒謊?”


    “不錯。”傅英低聲道:“若剛才我們說出她的所在,我們三個一定會死,因為我們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對這種人來說,諾言從來就不算什麽,有用沒用才是衡量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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