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德正要說話,江老夫人先一步拒絕,“這些事季大夫自會安排,不必閑雜人等費心。”


    洪氏本是一片好心,哪知招來江老夫人這番話,還將她比作“閑雜人等”,頓時白了臉,僵硬站在那裏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好不尷尬。


    剛走進來的江行過正好聽到這番話,他最是心疼洪氏,自是見不得她受辱,當即站到她身邊,反駁道:“娘也是一片好心,就算不需要,也不必把話說得如此難聽。”


    江老夫人漠然掃了他一眼,也不說什麽,隻對洪氏道:“你就是這樣教他與我說話的?”


    “沒有沒有,行過他……就是一時著急,錯了言辭,並非有意,還請老夫人見諒。”洪氏急忙解釋,隨後又對江行遠道:“還不快向你祖母賠禮認錯!”雖然她入江家多年,也生了兒子,但江老夫人一直不喜歡她,也不許她喚一聲“母親”,而這也是一直以來江行過最替洪氏不值的地方;為了賭氣,他也從不當麵叫江老夫人一聲“祖母”。


    看到洪氏委屈求全的模樣,江行過更加生氣,“兒子又沒說錯,為何要賠禮?”


    “連你也不聽為娘的話了是不是?”洪氏眼眶微紅的說著,語氣有些哽咽,眸中更是隱隱可見淚光。


    江行遠最怕洪氏掉眼淚,瞧見她這個樣子,連忙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洪氏知道這個兒子的脾氣,所以並不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打斷道:“既然不是,就趕緊給你祖母道歉!”


    江行過張了張嘴,終是咽下了嘴邊的話,悶悶地道:“知道了。”


    “不用了。”江老夫人冷冷拒絕,“言不由衷的道歉,不聽也罷。”


    江懷德在一旁連連皺眉,忍不住想要替洪氏說話,“母親……”


    “沒你的事。”江老夫人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的話,隨後轉臉對洪氏道:“這裏沒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吧。”


    洪氏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垂首道:“那妾身與行過先行告退,改日再來看望老夫人與長公子。”說罷,她又紅著眼圈朝江懷德施了一禮,隨後拉著江行過匆匆離去。


    在被一路拉到門外後,江行過忍不住掙開洪氏的手,憤然道:“她都把您欺負成這樣了,為什麽還要處處忍讓?”


    “什麽她她她,那是你祖母,不可無禮。”麵對洪氏的糾正,江行過倔強地道:“她從未承認過我這個孫子,我又何必腆著臉去認這個祖母。”


    洪氏眸光一黯,自己的兒子不被長輩認可,何嚐不是她心裏的一根刺,時時刺痛,隻是……


    “老夫人就是嘴上不饒人,之前不是也答應讓你打理茶莊了嗎?可見心裏還是念著你的,你別總鑽牛角尖。”洪氏的勸解,並不能化解江行過心中的怨憤,反而更加激發了他的不滿,“娘你總說我鑽牛角尖,你自己何嚐不是,那麽多年的氣您還沒受夠嗎,為什麽就是不肯離開,您也不是貪圖富貴榮華之人。”


    洪氏麵色豁然一變,急忙看向四周,好在除了貼身的下人外,並無旁人路過,這才稍稍安心,急聲斥道:“誰許你說這種話的,萬一被人聽去了可如何是好?”


    江行過不以為然地道:“聽去就聽去,與其在這裏受委屈,不如離開,雖粗茶淡飯,但至少活得自在舒適,不用處處看人臉色,受人欺辱。”


    見他越說越離譜,洪氏沉下臉,喝斥道:“住口!我既嫁給了你父親,就絕不會離開他!”


    “可是……”沒等江行過說下去,洪氏便打斷道:“沒有可是,你知道為娘的脾氣,不開口便罷了,一旦說出口,就絕不會改變。”


    對視片刻,江行過無奈地歎了口氣,悶聲答了一句“知道了”,看到他這個樣子,洪氏又有些心疼,撫著他的肩膀勸慰道:“好了,別生氣了,你祖母也是因為擔心長公子傷勢,所以說話重了一些,你身為男子漢,心胸當要寬大一些,別總記在心上,那樣一來,豈非成了小雞肚腸的婦道人家?”


    江行過翻一翻白眼,沒好氣地道:“娘你可真會安慰人。”


    洪氏輕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好了,去換身衣裳,再叫上帳房,陪我出去一趟。”


    江行過詫異地道:“外頭這會兒亂糟糟的,娘出去做什麽?”


    “這次事情鬧得這麽大,又是在街上,損壞的東西必定不少,得盡快清點善後,以便讓受難的百姓安心。”


    “娘你還真是操心的命。”江行過嘟囔了一句,但還是照著洪氏的話去做,誰讓這是他娘呢,怕是這一輩子都被吃定了。


    再說望星樓那邊,看到洪氏母子黯然離去,江懷德本想追上去安慰幾句,結果腳剛一動,便被江老夫人喚住,冷然道:“怎麽,不管你嫡子性命了?”


    江老夫人毫不留情的言語令江懷德尷尬不已,“母親,您知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好待在這裏,行遠才是你最要關心的那一個。”江老夫人的話令江懷德無奈地收回腳步,但還是忍不住替洪氏發聲,“行遠雖非秀容所生,但也是她瞧著長大的,自幼愛護有加;如今行遠受傷,她也是想盡些心力,好讓行遠早些恢複,母親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秀容是洪氏的閨名。


    江老夫人冷厲的目光在他麵上掃過,“你這是在怪我了?”


    “兒子不敢。”江懷德暗自歎氣,他終是改變不了江老夫人的偏見,之前在行遠的努力下,倒是有所改善,如今又一切歸零,也不知何時才會有一家人和和睦睦之時,又或者這一世都不可能。


    正當江懷德暗自神傷之時,耳邊突然響起江老夫人的聲音,“我自有我的道理。”


    江懷德詫異,他很清楚自己母親的性格,說一不二,從不屑與人解釋,可剛才那句話,卻有幾分解釋的意味……


    他抬起頭,意外從江老夫人眸中捕捉到一絲複雜,但轉瞬又消失無蹤,是眼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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