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榮道:“祖母定是因為表哥遇襲一事難過。”說到這裏,他又狠狠瞪了辛夷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也不知祖母怎麽想的,要換了是我,早就將不祥之人趕出去了,留在這裏不知什麽時候又會招來禍事。姐姐你說是不是?”


    “啊?嗯。”沈輕瀾心不在焉地應著,心思早已經飄到了江老夫人身上,擔心她會不會不高興?覺得自己失禮?輕慢了她?


    沈輕瀾越想越不安,畢竟她在這裏最大的倚仗就是江老夫人,而且她將來想入江府,也必需得到老夫人的點頭;所以,在江府,可以得罪任何人,但絕不能得罪老夫人,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清楚以及確定的事!


    想到這裏,她再也坐不住,起身道:“我去看看老夫人,表哥這裏,就麻煩辛姑娘照看了。”


    “好。”在目送沈輕瀾離去後,辛夷看向一旁的沅春,“滿意了?”


    “滿意什麽?奴婢聽不懂姑娘的話。”雖然沅春極力否認,但笑意卻是不可抑製地出現在嘴角。


    辛夷好笑地搖搖頭,點一點她漾滿笑意的臉龐,“瞧瞧你自己,都已經笑出來了,還說聽不懂。”


    見辛夷識破了自己,沅春再也忍不住,“撲嗤”一聲笑了出來,“誰讓她搶奴婢端來的藥來著,喂好了藥還賴著不走,拿著帕子左擦擦右擦擦;還有那雙眼,都快粘在長公子身上了!”


    “你啊,越說越離譜了!”辛夷無奈地搖搖頭,“沈小姐也是出於對長公子的關心。”


    “才沒有離譜呢。”沅春一臉神秘地道:“誰都看得出來沈小姐喜歡長公子,我們都在猜,她是不是想著嫁給長公子;不過正妻是不可能的,誰都知道長公子與京城柳家訂有婚約,若要嫁進來,便隻能為妾;但就算沈小姐受得住這個委屈,也沒什麽用,長公子一直都隻當她是妹妹,可從來沒別的想法,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說起來,沈小姐也是個聰慧的人兒,竟然看不清這些,還不如奴婢們;或許這就是他們說的那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聽到這話,辛夷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麵上若無其事地道:“旁人要說什麽,我管不了,但你是我的人,往後不可議論了,冬梅與阿力那邊也說一聲。”


    “是。”沅春雖然不以為意,但還是應聲答應,隨後又偷笑起來,眼睛都眯成了兩個月亮,頗為可愛。


    辛夷好笑地搖頭,“你這丫頭又在笑什麽?”


    沅春又捂嘴笑了一會兒,方才道:“奴婢一想到沈小姐剛才慌慌張張離去的樣子,就覺得很好笑,這是有多緊張老夫人不高興啊。”


    “老夫人是府裏的一家之長,又是長輩,誰見了不緊張,你嗎?”麵對辛夷的話,沅春連連搖頭,“奴婢當然會緊張,畢竟是在府裏當差,指著府裏發月錢,可沈小姐不一樣,她是沈府小姐,但是她在老夫人麵前,比奴婢們還在緊張在意,甚至是……”她似乎一下子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方才勉強尋出一個詞來,“卑微。”


    卑微嗎?或許真是這樣,心中的執念令沈輕瀾在追逐過程中漸漸迷失了自我,而她自己並沒有發現,又或者發現了,但不願糾正,執念占據了一切!


    辛夷默默想著,片刻,她收回思緒,見沅春小巧的嘴巴一張一閉還在議論著沈輕瀾,她無奈地搖搖頭,屈指彈向她光潔的額頭。


    “哎喲!”沅春吃痛,捂著被彈痛的地方,一臉委屈地望著辛夷,“姑娘您做幹什麽啊?好痛。”


    “剛剛才與你說過的話,這麽快就忘了?”被辛夷這麽一提,沅春也想了起來,不好意思地吐一吐舌頭,“奴婢知錯,下次不敢了。”


    “要真的不敢才好,否則讓別人揪到錯處,借機刁難,我可救不了你,記住了!”說著,辛夷又屈指彈了一下,不過這次沒有用力,猶如柳枝拂過,輕輕柔柔。


    “一定記住。”沅春笑嘻嘻地應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記住了,辛夷也拿她沒法子,道:“你下去休息吧,這裏我守著就行了。”


    沅春正要說話,一直昏睡在床榻上的江行遠突然“哇”的一聲,嘔出一大口暗紅的血來,沾滿了衣裳與錦衾。


    辛夷見狀,駭然失色,急步來到床邊,江行遠依舊在昏迷中,任她如何呼喚都沒有瓜應,唯獨唇邊與錦衾上暗紅的血色觸目驚心,她慌忙喊道:“沅春,快去請季大夫過來,快!”


    沅春倒是比她鎮定許多,道:“姑娘莫慌,季大夫送藥來的時候,特意叮囑過,這藥與之前的針炙配合,會排出長公子體內聚集的淤血,所以這是正常的,不必擔心。若是沒吐出來,才是真的麻煩呢。”


    聽到這話,辛夷稍稍安心,但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季大夫真是這麽說的?”


    沅春一臉認真地道:“千真萬確,這種事情奴婢是萬萬不敢玩笑的。”


    辛夷也知道沅春是個有分寸的人,當下不再懷疑,本想替江行遠擦拭血汙,但眼瞅著他衣襟與錦衾都被血汙染透了,單靠擦拭必定是不行了,遂道:“去臨江閣拿一套長公子貼身的衣裳來,錦衾也帶來,再找一盆熱水來。”


    沅春答應一聲,正要離去,又被辛夷喚住,後者不知想到了什麽,粉麵微微漾著幾許紅意,“把阿力也給叫來。”


    沅春一愣,疑惑地道:“叫阿力做什麽?”


    聽到這話,辛夷臉上的紅意又暈開了幾分,帶著幾分羞意道:“不叫阿力,誰替長公子換衣裳,你嗎?”


    沅春恍然,吐一吐粉紅的舌頭,“奴婢可不想長針眼,不過……”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辛夷身上打轉,笑意在嘴邊若隱若現,不知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後者看出她的意圖,不等沅春往下說,先一步打斷道:“休要胡說,快去。”隨後又叮囑道:“記得拿傘,外頭雨正大著,別給淋著了。”


    “是。”沅春被堵住了嘴邊的話,也不難過,笑嘻嘻地答應;自家姑娘總是努力地與長公子劃清界限,可她總覺得姑娘與長公子的故事還有很長很長……


    望著沅春撐傘步入雨中的身影,辛夷低低歎了口氣,關上門隔絕了外麵四散的水汽後,回到床邊坐下,細細替江行遠拭去唇邊的血跡,嘴裏喃喃低語,可惜屋中沒有旁人,江行遠又昏迷未醒,沒人聽到她的話。


    幸好你無恙,否則這世間就真的再沒一個人值得我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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