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榮越想越不甘心,猛地掀開簾子,朝背對著他們的車夫道:“調頭,回江府。”


    原本正在樂嗬樂嗬小聲哼著曲兒的老李頭聞言趕緊勒住韁繩,拉住前進的馬匹,回頭疑惑地道:“小公子,您剛才說什麽?”


    沈榮沒好氣地道:“耳朵聾了嗎,回江府。”


    老李頭不敢言語,將目光轉向了沈輕瀾,後者道:“莫要理會他,繼續往前走。”


    沈榮不甘示弱地道:“聽我的,回江府。”


    兩個主子,一個說回頭,一說繼續往前走,老李頭不知道該聽誰是好,正自為難之時,沈榮竟是一把奪過他的韁繩,用力甩在馬臂上,想要強行催促調頭,豈料這個行為竟是驚到了剛才還安靜的馬,在驚嚇與痛意的刺激下,竟然猛地人立而起,連帶著車輪也離了地,車裏的人頓時失了平衡,東倒西歪,一陣混亂;好在這馬是沈家養了多年的,性子溫馴,很快便又安靜下來。


    老李頭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奪回韁繩,“我的小祖宗唉,您可千萬別亂來。”


    沈榮也嚇傻了,他平日看老李頭他們趕車簡單得很,無非就是拉動韁繩控製方向,偶爾馬不聽話的時候,就甩它一鞭子,萬萬沒想到輪到自己的時候,就成了這個樣子。


    “回府!”在朝老李頭扔下這兩個字後,沈輕瀾放下簾子,厲聲道:“胡鬧夠了沒有?”


    這一回,她是真的生氣了,杏眼圓睜,狠狠斥責著驚魂未定的沈榮;別說,她瞪眼的模樣,真有幾分嚇人,連香袖也有些被嚇到;印象裏,她跟了沈輕瀾那麽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這般生氣。


    沈榮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但還是嘴硬地道:“我也是想替姐姐教訓一下那個不開眼的臭丫頭,哪知道會這樣,我又不是故意的,那麽凶做什麽,倒弄得好像全是我的錯一樣。”


    “還不認錯!”沈輕瀾氣極之下,竟是一掌摑在沈榮臉上,那張白白嫩嫩的臉龐登時浮現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這一掌驚呆了所有人,包括挨打的沈榮,連疼痛都忘記了,愣愣看著沈輕瀾,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回過神來,捂著刺痛的臉頰一邊哭一邊喊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早在看到那五道刺目的殷紅指印的時候,沈輕瀾就後悔了,她自小就受著良好的教育,別說掌摑,連大聲說話的時候也極少,這次怎麽會那麽衝動地打人,且打得還是家中最疼愛的幼弟,無奈為時已晚,隻能手足無措地安慰著,“姐姐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別哭了。”


    她越是安慰,沈榮就越是哭得大聲,一來他從小到大,未曾挨過這樣的打;二來,也確實覺得委屈,畢竟他回江府,也是想著維護沈輕瀾,結果反而挨了一掌,這委屈大了去了。


    沈輕瀾見他哭得厲害,也不由得跟著掉眼淚,又委屈又傷心地哽咽道:“我知你是心疼我,想替我出氣,但你可曾想過,我們這麽眼巴巴地回去告狀,祖母會怎麽想?她會覺得我們小心眼,那麽一點小事也要計較;到時候就算讓你懲治了沅春又如何,祖母那邊已是留下了壞印象,得不償失。她原本對我們就沒有以前那麽疼愛了,你還要自己送把柄過去,豈不是自己犯蠢?到底是一個沅春重要,還是祖母的印象重要,你自己好好想想!”


    這話沈榮倒是聽進去了,仔細想想,自己確實任性了一些,隻顧著出氣,沒考慮前因後果,這般想著,他漸漸停下了抽泣,低聲道:“我……我知道錯了。”


    “知道就好,以後不要再莽撞了,今時不同往日,祖母她心中的天平已是傾向那位辛姑娘。”沈輕瀾黯然說著。


    沈榮點頭之餘,又生氣地道:“也不知祖母怎麽想的,寧願憐惜一個來曆不明,且三天兩頭招惹禍事的野丫頭,也不憐惜姐姐,真是糊塗了。”


    見他出言無狀,沈輕瀾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兩個字不許再說了,否則讓人聽去傳到祖母耳中,可就麻煩了。”


    “知道了。”沈榮無奈地應著,又忍不住道:“姐姐你就是太在意祖母的看法了,不敢有半點惹祖母不痛快,處處順著,賠盡小心,這樣反而令祖母不將你當一回事。”


    “她總歸是長輩,不順著難道還與她去嘔氣嗎?”沈輕瀾言語間帶著淡淡的失落與無奈。


    沈榮也是頗為無奈,他知道自己這個姐姐自小到大,一顆心都係在江行遠身上,縱是明知有後者有婚約在身,也不願……或者說無法將心收回來。


    太陽西落,霞光漫天,若天上仙女編織的彩帶,蔓延千裏而不止,倦鳥在晚霞的映照下歸林,夜色也在四起的蟲鳴中發期到來。


    深夜,沅春接過辛夷遞過來的空藥碗,輕聲道:“很晚了,姑娘回去休息吧,長公子這裏有阮叔他們照看,不會有事的。”


    沅春口中的阮叔是臨江閣的管事,如今江行遠暫住望星樓,他便帶著幾個得力的下人過來照看侍候。


    “我還不困,晚些再說。”說話間,辛夷看到沅春偷偷打了個哈欠,“你也累了一天了,趕緊回去歇息吧,這裏由我照看著。”


    “那怎麽行,奴婢得陪著主子。”沅春連連搖頭,說什麽都不肯走,辛夷沒辦法,隻得由著她。


    雖然沅春嘴上倔強,腦袋裏的瞌睡蟲卻是一刻比一刻多,等外頭三更鼓響的時候,她已經困得連眼皮都睜不開了,便合衣倚在門邊打盹,原本想著就眯一會兒解解乏就起身,結果眼睛剛一閉起,整個人便沉沉睡了過去,就連辛夷取了毯子蓋在她身上都不知道。


    在替沅春蓋好墨藍彈花薄毯後,辛夷回到床邊,江行遠雖然還昏迷著,麵色卻是一刻比一刻好,看來季大夫果有奇效,應該明日差不多就能醒了。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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