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對他的話並不以為然,反而道:“金先生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必定不會。”


    重情重義?


    周允還是頭一回覺得這四個字是如此荒誕怪異,留雁樓的殺手從負責殺人,完成任務,何來的情與義。


    會長遲遲不見他有所動作,神色微有不悅,“沒聽到我的話嗎?解開。”


    周允咬一咬牙,冒著惹自家主子不高興的風險,再次勸道:”會長三思。“


    會長眸光一沉,寒聲道:“怎麽,現在我差不動你了嗎?”


    “卑職知罪。”如此說著,周允無奈地歎了口氣,將之前給金一看過的象牙盒取了出來,打開蓋子後,嘴裏念念有詞,緊接著舌頭微卷,吹出一聲尖銳的口哨。


    隨著這聲口哨,金一突然腹中一痛,緊接著像有什麽東西從下往上冒,繼而喉嚨一癢,忍不住嘔了一聲,些許酸水被嘔了出來;而在這些酸水之中混著一根根細如發絲的鐵線蟲,粗粗看去,至少有幾十條,都活著,在酸水裏蠕動著,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僵住,一動不動,想來是死了。


    饒是金一藝高膽大,見過無數大風大浪,此刻親眼看到自己吐出這麽多鐵線蟲,也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過了許久方才漸漸平複下來。


    在周允將汙穢收拾下去後,會長方才道:“如何,先生相信鄙人的誠意了嗎?”


    “多謝會長。”金一朝他拱一拱手,以示感謝。


    會長等了一會兒不見他繼續往下說,知道後者心中尚有顧忌,便主動挑起了之前的話題,“先生知道我想聽的並不是這句話。”停頓片刻,他抬起眼眸,一字一字問道:“先生乃是有雄才之人,當真準備一世看人臉色嗎?”


    金一剛剛有所好轉的臉色,再次因為他這句話而變得陰晴不定,但凡是有些能力的人,哪個不想著自己稱王稱霸,他自然也不例外,取樓主而代之……可能嗎?


    其實從剛才起,金一這心裏就跟貓爪子在抓一樣,癢的不得了,隻是因為信不過見麵不久的會長,又氣憤他悄悄對自己下蠱,方才假裝義正辭嚴地拒絕。


    如今會長主動解了蠱蟲,足以證明他的誠意,那自己……還要拒絕嗎?或者說,他還能拒絕嗎?


    周允早已看不慣金一,見他此刻仍在猶猶豫豫,忍不住道:“我家會長對你已是百般禮遇,且此事對你百利而無一害,你莫要不識抬舉。”


    金一尚未說什麽,會長已是搖著折扇輕斥道:“金先生可是未來的留雁樓樓主,不得無禮。”


    “卑職知錯。”周允他極聽會長的話,後者開了口,縱是再不忿,也不會說什麽。


    他們二人看似尋常的對話,卻又一次掀起了金一心中的波濤,留雁樓樓主……這五個字就像一顆種子一樣,牢牢紮在了他心裏,並慢慢地開始生根發芽,他想取刀砍斷,卻發現,自己並不舍得下手。


    如此掙紮良久,金一開口道:“會長有何計劃?”


    會長聽到這話,眸光頓時為之一亮,帶著幾絲興奮合起折扇敲一敲掌心,“好,我果然沒有看錯先生!”


    別看金一這句問話稀鬆平常,卻是大有深意,他會問,就表示對會長的提議起了合作的興趣。


    金一倒是沒他那麽興奮,冷冷道:“如果會長的計劃不能令我信服,那我會立刻轉身走人。”


    “好。”會長毫不猶豫地應著,絲毫不擔心金一會反悔,因為他太清楚金一這種人了,一旦起了野心,就不會再甘於人下。


    “你此次沒有殺了辛夷,又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回去之後必定受罰,這是毋庸置疑之事;不過如今的留雁樓正是用人之際,隻要你無相法身大成,留雁樓主就不會太過為難,小懲一番就過去了。”


    金一起初還沒什麽,待聽到後半句話,不禁苦笑出聲,“修養了這麽多日,我確實恢複了一些功力,但無相法身極難修練,我好不容易修到即將大成,卻被那些人給破了,如今境界跌落,筋脈有錯,難有寸進,更別說是大成了。”


    會長微笑道:“我既然開了這個口,自然是有辦法?”


    這話令金一大喜,急忙道:“此話當真?”


    “先生就這麽信不過我?”會長似笑非笑地問著。


    被他這麽一說,金一才意識到自己那句話問得不妥,尷尬地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隨口一問,會長莫怪。“


    這個圓場打得並不高明,好在會長也並不是真的計較,擺手道:“先生不必緊張,我就是與先生開個玩笑。”頓一頓,他正色道:“我既然開了口,自是有辦法,隻是先生要吃些苦頭。”


    “無妨。”金一迫不及待地道:“隻要能夠修成無相法身,多少苦頭我都吃得。”


    “好。”會長滿意地點頭,“那就請先生留多十日,十日之內,我保證不僅讓先生恢複如實,且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金一正要點頭,忽地想起一事來,蹙眉道:“距離上次劉府一事,已是過去數日,再加十日,便是足足半個月了,恐怕劉家會將辛夷送走,到時候再想找到她可就麻煩了。”


    會長挑一挑濃黑的長眉,“先生還想著殺辛夷?”


    “當然。”金一下意識地應了一句,見會長麵有不讚成之色,試探道:“會長想我放過他?”


    會長搖頭,在金一的注視下,一字一字道:“不是我想,而是她必須活著。”


    金一大奇,“這是為何?”


    會長並不急著回答,端起手邊的茶抿了一口,茶湯剛入口,他便蹙起了眉頭,周允最知他心意,當即道:“這茶涼了,卑職去換一盞來。”


    “無妨,最近天氣轉冷,茶涼得快,你沏新的來過一會兒又該涼了。”在阻止了周允後,會長重新看向麵有不解的金一,“先生可知殺辛夷的理由是什麽?”


    “這個……”金一皺一皺眉頭,道:“會長應該知道,留雁樓一向隻接任務,不問理由;不過……”他猶豫了一會兒,似在考慮什麽事,片刻,咬牙道:“既然我們已經結盟,我便與會長說個實話,一年多前嵊州辛家滅門一案外人皆以為此案是馬賊所為,其實是留雁樓做的,而辛夷正是當年的漏網之魚;殺她,也是為了完成當初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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