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頭拐杖再次舉起並重重落下,但這一次,並沒有打在江行過身上,不是因為江老夫人臨時收手,而是被一隻手牢牢抓住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江行過自己,他迎著江老夫人震怒的目光,道:“能否先聽我說幾句話,若聽完之後,還覺得我該打,那我保證,絕不反抗!”


    江老夫人冷笑道:“哼,又想編什麽花言巧語了?”話雖如此,她到底是收回了打拐杖。


    江行過輕籲了一口氣,本想起身再說,可是雙腿挨了兩杖,且都是在腿彎子處,實在疼得厲害,一下子站不起來,隻能維持著跪地的姿勢,仰頭望著麵無表情的江老夫人,“老夫人覺得,柳青鸞是一個容易輕信他們的人嗎?”


    “自然不是。”江老夫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著,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麽,擰眉道:“怎麽,’江行過’三個字,並不能讓她相信你?”


    江行過目光複雜地點點頭,“那一夜,她真的差一點殺了我,直至我將老夫人你的計劃如實相告,她看我的眼神才有了一點不一樣,但也不是完全相信,那一夜,我很肯定,回來的時候,有人在後麵跟著。”


    “再後來一回,我射傷六姨,救下六姨,又將鼠大的身份如實相告,她才真的相信了我,覺得我不是假意投誠。”


    江老夫人垂目相視,眼底掠過種種情緒,有震驚、有懷疑、有詫異,也有遲疑,良久,她沉聲道:“這麽說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取得柳青鸞的信任?”


    “不錯。”江行過話音剛落,江老夫人的話又隨之而來,“如何證明?”


    江行過想了想,苦笑道:“這個還真的沒有。”


    聽到這個回答,江老夫人眸光一冷,“也就是說,你如今的話,也有可能是為了騙過我而編造的。”


    江行過聳一聳肩,帶著幾分無奈道:“老夫人非要這麽想,我也沒法子,不過正如老夫人所言,我這裏……”他指一指自己的腦袋,“還是有腦子的,並非空空如也。”


    “哦,這話怎麽說?”


    “柳青鸞是什麽人,老夫人清楚,我也清楚;與她合作不吝於與虎謀皮;相比之下,我還是更願意相信老夫人,雖然您這個人固執了一點,難弄一點,麻煩了一點……”見江老夫人麵色越一越難看,江行過及時止住了嘴邊的話,嗬嗬笑道:“但一言九鼎,應承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所以我選擇相信你。”


    聽到這後半句話,江老夫人麵色頓時緩了過來,這小子總算還有點頭腦,沒有被柳青鸞幾句好話給哄昏了頭腦,不過還是得再探一探,這事關係可著實有點大,萬一看錯了或者猜錯了,江家真會有大麻煩;對於江行過這個孫子,她實在有些沒把握。


    這般想著,她按下思緒,神情漠然地道:“能得江大公子信任,老身可真是榮幸之至;隻是單憑這麽幾句話,老身還是不能相信。”


    江行過無奈地歎了口氣,“那老夫人想一想,我若真的投靠了柳青鸞,那日六姨與汪晉成纏鬥之時,我手中的箭直取六姨要害不是更好嗎?”


    江老夫人不以為然地道:“那是你箭藝不精。”


    “恰恰相反!”在說這四個字的時候,江行過目光變得異常堅定,若是心智弱一些的人,怕是會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的話。


    江老夫人倒是沒有受影響,不過顯得有些吃驚,“我說錯了?”


    “若是老夫人不怕,我可以示範給你看。”江行過一邊說著一邊指一指角落裏的櫃子,劉嬤嬤在江老夫人的示意下過去打開櫃子,裏麵赫然擺著一套袖箭。


    江老夫人接在手裏,揚眉道:“你倒是膽大,一邊騙六姨說被盜了,一邊還敢收在屋裏,就不擔心被發現?”


    “老夫人誤會了,這是我前兩日剛剛在京城買的,您看,上麵並沒有嚴鐵匠的標記。”


    江老夫人仔細看一番,果然沒看到標記,而且整套袖箭沒有絲毫用過的痕跡,應該確實是真的。


    “你要怎麽示範?”江老夫人問著,眼底帶著一絲防範,沒有將袖箭遞過去的意思。


    江行過環視了四周一圈,指著正在角落裏覓食一隻蒼蠅道:“就它吧,一箭解決。”


    “好大的口氣。”江老夫人猶豫片刻,終還是將袖箭遞了過去,在她心底裏也希望證明江行過所言是真。


    江行過接過後,熟練地扣在右手腕上,略略調整了一下後搭箭上弦,這套動作一氣嗬成,毫無生疏,可見必定是做過許多次了,多到他連思索的時間都不用。


    在江行過做這些的時候,那隻蒼蠅似乎預感到了危險,拍著透明的翅膀飛起來,在屋中左右飛舞,不時飛往門窗的地方,可惜那裏都鎖著,它隻能被困在屋裏,仿佛失了頭一樣到處亂飛。


    過了一會兒,它似乎覺得自己安全了,小心翼翼地停在門框上,結果腳還沒穩住,一隻短箭已是從後方射來,準確無誤地穿透它的身子,將它牢牢釘在門框上。


    江行過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拔下還穿刺著蒼蠅屍體的箭矢,得意地朝目瞪口呆的江老夫人晃了晃,“如何,還覺得我在撒謊嗎?”


    江老夫人醒過神來,難以置信地道:“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本領?誰教你的?”


    劉嬤嬤在一旁道:“是啊,大公子這手本領可不比書中說得那個百步穿楊差,不知是哪位名師所授?”


    “名師……嗬嗬。”江行過自嘲地笑著,屈指將蒼蠅彈飛出去,“你以為我是江行遠嗎,張張口就有一堆名師高手爭著搶著要傳授功夫,小的時候,就算我躲在假山後麵偷看他們學功夫,被你知道了都要好一頓教訓。”


    提到這個事,江老夫人也是一陣尷尬,那會兒江行過才回來不久,她一看到那張臉,就想起難產而死的沈月,想起剛出生就失去母親庇護的江行遠,實在給不出什麽好臉色。


    那會兒不覺得有什麽,如今想起來卻是複雜得很,確實,無論洪氏做錯了什麽,都不是江行遠的錯,他並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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