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還真被他想起一件事,急忙道:“皇上,罪臣有一秘事未言。”


    “哦?”梁帝挑一挑半白的劍眉,未示神機衛停下動作,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王主事已是被拉到了門檻處,若是再遲一會兒,就要被徹底拖出去了。


    “什麽事情,且說來聽聽。”麵對梁帝的言語,王主事咽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後道:“這件秘事除了罪臣之外,無人知道,罪臣想以這個秘密換罪臣一條活路。”


    “你在與朕談條件?”梁帝眼眸微眯,那張若一潭沉水的臉龐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王主事被他盯得一陣心驚,但隨即想到自己已是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何必再害怕,搏一搏或許還能有一條生路呢。


    想到這裏,王主事定下心神,抬頭道:“罪臣不敢,隻是想求一條活路。”


    “什麽秘密,且說來聽聽。”


    迎著梁帝喜怒難辯的目光,王主事一字一字說出他此刻的倚仗“留雁樓在京城的分樓。”


    他滿以為此話會令梁帝動容,豈料後者隻是愣了一下,就大聲笑了起來,不止他,韋三、王安都在笑;這種笑容令王主事心一下子懸了起來,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便被他否認,不可能的,留雁樓每一個分樓都極為隱蔽,非核心之人不能得知,就連他也是在一次意外中知道的;神機衛縱然厲害,也不可能到這個地步,假的,一定是假的。


    王主事努力安慰著自己,可緊接著韋三說出來一句話,令他瞬間掉落深穀之中,隻聽他道:“留雁樓的分樓,我們昨日就找到了,不僅如此,今早還派了人前去巢滅,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聽到這話,翊陽手指猛一顫,好在被徐晉之握著,被他給壓住了,沒人看出來,但她能感覺得到,徐晉之一直以為頗為幹爽的手掌正在漸漸變得潮濕。


    “不可能,這不可能!”王主事瘋狂地喊著,這是他保命的倚仗,若是沒了,以梁帝的手段,他必死不疑,不止如此,他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一朝從天堂摔落入地獄。


    “押下去吧,咶噪得朕耳疼。”有了梁帝這句話,神機衛的人自不敢再怠慢,強行將掙紮不休的王主事押了下去,公堂終於又恢複了清靜。


    梁帝回到椅中坐下,對公案後麵已經看傻了眼的孫邈道:“孫卿,怎麽不說話了,繼續審下去啊。”


    “遵旨!”孫邈趕緊答應,心裏卻是叫苦不迭,打從開審之後,這案子就不停被打斷,然後一步步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之內,這會兒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審,又該審什麽了。


    而且他有一種詭異的感覺,這樁案子與其說是在審江家,不如說是在審那些想要對付江家的人。


    可能嗎?


    正當孫邈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耳畔再次響起梁帝冰冷的聲音,“這賊子,為了一己私利與貪欲,不僅與留雁樓的賊人勾結,偷盜貢茶,還陷害江家,豈圖冤枉無辜,被揭穿之後,仍舊滿口謊言,簡直是汙了這麽多年的聖賢之書,其心無恥,其人可誅。”如此說著,梁帝猶不解恨,猶道:“其家人,凡女子者,一律沒入辛者庫,男子充軍邊疆。”


    趙恪一向心軟,聽到梁帝連王主事的家人也判了罪,心有不忍,起身道:“父皇,王主事固然該誅,其家人卻是無辜的,還望父皇網開一麵,饒過他們。”


    梁帝眸光一沉,冷冷盯著拱手而立的太子,“你真覺得他們無辜?”


    趙恪有些畏懼,但還是強撐著點頭道:“是。“


    趙恪等了一會兒不見梁帝言語,以為他是在考慮自己的提議,趕緊又道:“父皇一向寬厚仁慈,視天下百姓為子侄之輩,還望父親網開一麵,從輕發落。”


    王安在心底裏暗自搖頭,唉,太子什麽都好,就是太仁慈了,處處替人著想,這原本是好事,可放在天家……放在皇上麵前……好事就變成了壞事。


    梁帝盯了他片刻,忽地看向榮王,“你說說,王氏家人真的無辜嗎?”


    榮王一斂掛在臉上的笑意,起身恭敬地道:“一切自有父皇聖心獨裁,兒臣不敢胡言。”


    “朕讓你說就隻管說,無需擔心。”有了梁帝這個話,榮王不敢再推辭,再說了,他也不是真心推辭,不過是裝個樣子罷了。


    “兒臣以為,王主事在短短半年多時間裏斂進這麽多古董與錢財,王家人不可能絲毫不知,但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的,皆選擇了沉默,甚至是同流合汙;當他們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就已經犯了罪,何來無辜二字?”後麵那句話,榮王是故意說給太子聽的,後者也知道,臉龐微微發紅,頗有些尷尬。


    那廂,榮王的話還在繼續著,“父皇僅僅隻是判充入辛者庫與流放之罪,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寬容了。”


    諸皇子之中,榮王素來是最會討梁帝歡心的,果不其然,這番話一出來,梁帝麵色頓時好了許多,不再似剛才那般陰沉得讓窒息。


    “說不錯。”在肯定了榮王這番話後,梁帝又轉眸看向太子,“你呢,明白了嗎?”


    “兒臣明白。”這般說著,太子又忍不住道:“可是兒臣還是……”


    梁帝麵色一沉,打斷道:“明白就好,坐下吧!”


    趙恪知道,梁帝這是不想聽自己接下來的話,但他還是有些猶豫要不要往下說,畢竟那是好幾條人命,辛者庫與邊境流放是怎樣的情況,他很清楚,十個人去,有三四個活下來,已經算是老天開眼了。


    就在梁帝因為遲遲不見他落坐而漸漸沉下臉時,有人悄悄拉了拉趙恪的袖子,正是柳青鸞,隻見她正朝自己微微搖頭,不止是她,齊王與王安也在悄悄朝他搖頭。


    趙恪雖然善良,卻不蠢笨,豈會不懂他們的意思,輕歎一聲,俯身坐了下來,看到這一幕,榮王眼底掠過一絲失望,不過並沒有影響他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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