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擰眉未語,不知在想什麽,倒是當了半天的閑人孫邈好不容易尋到插嘴的機會,趕緊喝道:“金長河,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隱瞞不成?”


    麵對他的話,金長河別說理會了,連看也不看,顯然根本沒將孫邈放在眼中,後者氣得臉色發青,正要喝斥,梁帝道:“那這冊子上的數字呢?”


    “這些都是字的排序,三個一組,分別是頁、行、列,譬如三四九,就是第三頁第四行第六列的那個字。”


    梁帝恍然,原來如此,難怪他一直找不出其中的規矩,留雁樓這個辦法倒還真是隱蔽,“那麽這本冊子對應的是哪本書?”


    金長河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估摸著,除了樓主與四大護法之外,就隻有保管書冊的萬寶齋掌櫃知道,可惜,他已經死了。”聽到這話,梁帝忍不住瞪了伍越一眼,後者慌忙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梁帝收回目光,在一番思索後,忽地道:“也罷,朕換一個問法,你的名字可在上麵?”


    端坐在椅中的翊陽聽到這個話,輕覆著美眸的纖長睫毛微微一扇,若劃過水麵的燕翅,泛起陣陣漣漪,她已經猜到梁帝問這句話的用意,金長河卻是懵懂不知,照著他的話如實回答,“在。”


    “哪一頁?”


    “什麽?”金長河吃力地穩住身形,盡管血流的速度慢了許多,但每一滴從傷口滴落的鮮血都會帶去一絲溫度與體力,令他越來越冷,越來越沒有力氣,到了這會兒,連坐著都成了一件費力的事情。


    梁帝盯著那張蒼白到嚇人的臉龐,解釋道:“朕問你的名字在這本冊子的哪一頁哪一行?”


    “第七頁,第……第……五行……”話音剛落,金長河又茫然搖頭道:“不對不對,好像是第八行……又或者第九行。”


    好不容易問到些許眉目,金長河卻又記不太清,梁帝不禁有些惱怒,但仍是耐著性子追問道:“到底哪一行,你想清楚了。”


    金長河一隻手捧著腦袋,吃力地想著,可惜,他失血過多,再加上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終是想不起來,隻能道:“我記不清了,總之不是第五行就是第八第九行。”


    梁帝麵色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但也無可奈何,他看得出,金長河已是強弩之末,不出片刻,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若換了之前,他一定會不惜一切辦法保住金長河的性命,好從他嘴裏撬出留雁樓的信息,但現在……嗬嗬,一個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人,不值得他費一絲一毫的心思。


    在金長河因為失血而搖搖欲墜時,齊王不知想到了什麽,疾步上前,蹲下身抓住他的肩膀,“你們在宮中還有多少同夥?”


    金長河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連續幾遍才聽清齊王的話,他咧嘴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現在才想起問這個,未免太晚了些?”他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了,短短十餘個字,額頭便又出了一層冷汗,但金長河這會兒卻似乎有了說話的興致,強撐著繼續往下說,“你父皇與我的交易,可沒有包括這個,還是說,你們姓趙的,想要出爾反爾?”


    榮王這會兒也走了過來,那張常年帶笑的臉龐這會兒也是少有的冷了下來,他半蹲了身子道:“人之將死,也不妨再多說幾句話;本王答應你,隻要你說出來,本王可以再拿出來一千兩銀子,讓她們母女可以過得更舒坦。”


    見他不說話,榮王隻道自己給的銀子不夠,又道:“兩千兩。”


    金長河仍是一副沒打算理會的樣子,這一次,榮王終是露出了不悅之色,“你到底想多少,自己說個數吧。”


    金長河冷笑一聲,對於槿香母女來說,梁帝允諾的那些已經足夠了,再多一千兩或者兩千兩,三千兩,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銀子太多了,反而會招來禍患。


    “姓金的,你到底想要怎樣?”麵對榮王的迫問,金長河終於有了動作,卻不是說話,而是仰麵躺了下來,將完好的一隻手枕在腦後;這一世,他如無根的浮萍,留雁樓讓他去哪裏就去哪裏,留雁樓、皇城、萬寶齋……他都去過,卻沒有一個是真正屬於他的地方,如今就快要死了,就讓他找個舒服的姿勢,這也是他此生,唯一可以任性恣意的時候。


    榮王雖然生母出身不高,卻是由皇後撫養長大,再加上他容貌性子是眾皇子之中最酷似梁帝,可謂是得盡萬千寵愛,除了太子之位之外,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被人這般輕視過,更別說輕視他的還是一名太監。


    “起來!”榮王板著臉,一把將金長河從地上攥起,那張俊秀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姓金的,本王好聲好氣與你說話,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嗬嗬。”金長河吃力地笑了幾塊,諷刺道:“榮王殿下與一個將死之人說這些,不覺得可笑嗎?”


    “你!”榮王一向能言善道,這會兒卻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而金長河漸漸渙散的眼神也令他有力無處使,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一個將死人,根本沒有什麽能夠威脅他的東西,槿香母女或許可以,但那麽做,就是讓梁帝當著所有人的麵出爾反爾,天子一言,重比泰山,所以,榮王是無論如何都不敢開這個口。


    難道……就這麽任由金長河把秘密帶去陰曹地府嗎?


    正當榮王百般不甘時,一直沒說話的齊王突然俯身在金長河耳邊迅速說了一句,時間不長,估計著也就十幾二十個字,卻令金長河渾身一震,雙眼更是凝起僅有的光芒死死盯齊王,那眼神簡直就像要吃人一般,他一邊喘氣一邊道:“你……此言……當……真?”


    金長河已經很虛弱了,短短五個字,分了四次方才說完,趙忻點頭,“你在宮中二十年,當聽過一些關於我的事,我不是一個喜歡撒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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