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太子這副柔弱心腸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夠改改,今日皇兄雖然沒說什麽,但那態度明顯不喜,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很擔心。”


    徐晉之微微一笑,說出一句令翊陽不解的話來,“我倒是絲毫不擔心。”


    翊陽疑惑地打量著徐晉之,並未在對方眼中找到半點玩笑的意味,“為何?”


    炭火燒得久了,屋裏有些悶熱,徐晉之開了一絲窗縫,讓冷風可以吹進來一些,中和一下屋中的溫度。


    做完這一切,徐晉之方才拉著翊陽坐下,道:“公主,你且先回答我一件事。”


    “你問就是了。”


    “皇上希望他的太子是怎樣的?”


    翊陽毫不猶豫地答道:“自然是與他一般,能文能武,又有製約百官處理政事的手段。”


    “這就是公主想當然了。”在翊陽不解的目光中,他道:“公主不妨想一想,一個聰明且猜疑心極重之人,會希望與自己共事的人,也是一般的聰明多疑嗎?”


    “自然不願。”說到這裏,翊陽已是隱約明白了過來,“駙馬是說,皇兄不會願意冊立一個像自己的太子?”


    “就是這個道理,要說諸皇子之中,最像皇上的就是榮王,可是我鬥膽猜測,就算榮王出身沒有公主說得那個問題,皇上也大概率不會冊立他為太子。”


    “確實是這個道理,聰明多疑之人,一般都不會喜歡像自己的人,相反,會喜歡老實聽話者;共事尚且如此,何況是自己一手選定的儲君。”翊陽連連點頭,她本就是個一點即透的聰明人,隻是剛才陷入固有的思維裏麵,才會一時想不明白。


    “所以,太子的東宮之位,應該還是穩的,隻是……皇上對他確有不滿,凡事皆有一個度,老實心善是好事,但若太過了,皇上就會擔心太子守不住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這是他絕不能容忍的,所以往後若有機會,公主好好勸一下太子。”


    “我明白了。”翊陽輕吸一口氣,眸底掠過一絲涼意,“希望太子能夠早些繼承大統,如今我們就不用這麽累了。”


    徐晉之麵色一變,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走到窗邊張望,確定沒有落入第三人之耳,方才放下心來,小聲道:“公主剛才這話若是傳到皇上耳中,不止咱們有麻煩,還會殃及太子。”


    “我知道,但是……”翊陽揉一揉微脹的太陽穴,有些擔心地道:“不知為何,今日之事,總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仿佛將來會有什麽你我不願意見到的事情發生。”


    徐晉之走到她身後,替她徐徐揉著太陽穴,“將來之事,將來再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為夫相信,隻要你我夫妻一心,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解決的,公主不必太過擔心。”


    徐晉之的話若一道清冽的溪水,徐徐撫平翊陽的不安,她抬手握住徐晉之的手在頰邊輕輕地蹭著,柔聲道:“翊陽此生最幸之事,就是能夠嫁予駙馬為妻,可惜……翊陽惡人壞了身子,不能為駙馬生兒育女。”說到這裏,長睫輕顫,透明如水晶的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下,濡濕了衣裳。


    徐晉之連忙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心疼地接住又一滴滑過臉龐的淚水,“好好的怎麽就哭起來了,快別哭了。”待翊陽止了淚後,他又憐惜地道:“隻要能與公主一起,別說兒女,就算上天要晉之的性命,晉之也毫無怨言。”


    “不許說這樣的話。”翊陽一邊說著一邊捂住駙馬的唇,眉眼間有著毫不猶豫著擔心,雖然誓言這東西虛無飄渺,但當你擔心某一個人的安危後,哪怕是再虛無的事情,也會憂慮,唯恐成真。


    看到翊陽小心翼翼的樣子,徐晉之哂然一笑,拉下手道:“好好好,我不說。”頓一頓,他又道:“雖然我們沒有孩子,但公主與太子一向姑侄親厚,他對你也極為尊敬親近,除了血緣之外,與你我所生的孩子一般,沒什麽好遺憾的。”


    提及太子趙恪,翊陽心中一寬,應聲道:“這倒也是。“


    “所以啊,往後都再說這樣的話,也不許再哭了。”說到這裏,徐晉抬一抬自己尚盛著翊陽淚水的手掌,半開玩笑地道:“公主金枝玉葉,這淚水也比一般人重,瞧瞧,這麽一滴就重得我幾乎抬不起胳膊,要是再多幾滴可怎麽辦?”


    翊陽被他說得破涕為笑,輕拂去掌心的淚水,嗔道:“油嘴滑舌,說說,是從哪裏學來的。”


    徐晉之誇張地道:“天地良心,小人所言句句是真,還望公主大人明鑒!”


    “還耍嘴皮子。”翊陽纖指輕點了一下徐晉之的額頭,眉眼間盡是溫柔的笑意,任誰見了都能看得出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極好。


    在一番溫存過後,徐晉之正色道:“雖然公主說榮王不可能入主東宮,但我們不能不防。”


    “為何?”


    “你我都知道,榮王是諸皇子之中最像皇上的那一個。”待翊陽點頭後,他又道:“有能力有頭腦有野心,公主以為,這樣的人會輕易放棄他覬覦多年的皇位嗎?”


    “可是……”翊陽剛說了兩個字便被徐晉之打斷,“我知道公主要說什麽,他的出身注定他不可能成為太子之選;但榮王不知道,他心裏會以為隻要自己夠努力,夠討得皇上歡心,就有機會成為金殿寶座的繼承人。哪怕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前麵的路是斷的,公主怎麽就敢確定,他不會強行接起這條路呢?”


    若說前麵的話,翊陽還能泰然聽之,那麽最後那一句就真是讓她嚇了一大跳,連露在袖外的十個細細指尖都忍不住狠狠跳動了一下;“強行接起”四個字意味著什麽,她很清楚,那可是大逆不道之舉啊。


    沉默良久,翊陽輕聲道:“真會有那一日嗎?”


    “隻要太子一日沒登上帝位,榮王一日沒有死,就一日有這個可能,所以從現在起,我們要牢牢盯住他,將這個可能性無限扼殺。”在說這話的時候,一向平易近人的徐晉之眸中少有的布滿了肅殺之氣,可見他對榮王是何等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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