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門房,在送走李海之後,再次回到了書房,這一回,他沒有敲門,徑直走了進去,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背瞧起來似乎沒之前那麽佝僂了。


    胡一卦似乎早料到他會回來,淡然道:“走了?”


    “走了。”門房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李海之前坐的位置前,大刺刺地坐了下去,這個位置光線正好,能夠看到他之前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麵容,竟是兔四,隻見他好奇地問道:“大哥都與他說了些什麽,他看起來很是高興。”


    胡一卦取過未曾看完的書冊,隨口道:“也沒什麽,我就是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讓他以為我是站在皇後與榮王那一頭的。”


    “原來如此,難怪了。”兔四恍然之餘,忍不住試探道:“大哥,你……真打算幫榮王奪得太子之位?”


    “怎麽,不行?”胡一卦頭也不抬地問著。


    不知為什麽,聽到這話,兔四有些緊張,搓著手道:“倒不是不行,就是……有些奇怪,這不太像是大哥你的行事作風,你一向都不摻與皇子之間的鬥爭,那個榮王雖然還不錯,但應該還沒好到能讓大哥破例。”


    胡一卦自書中移開目光,落在兔四身上,點頭道:“眼力還算不錯,比老二老三他們強一些。”


    得了胡一卦的誇讚,兔四嘿嘿一笑,得意之餘,又有新的疑問浮上心頭,“既然如此,大哥為何還要……”


    胡一卦沒有給他繼續問下去的機會,打斷道:“不要問,我自有我的打算。”


    “好吧。”兔四雖然有些失望,但身為大哥的胡一卦發了話,再失望也得忍著。


    在短暫的靜寂後,胡一卦問道:“老夫人還在宮中?”


    “嗯,皇上說要留老夫人在宮中住幾日,至於長公子與辛姑娘他們,都已經回了客棧,另外……”兔四麵容一冷,沉聲道:“大哥與李海說話的功夫,我接到消息,大公子又悄悄去了柳府,也不知又在謀算些什麽;若不是老夫人攔著,我早就將他綁起來了,哪會由得他去柳家通風報信。”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埋怨道:“老夫人也真是,明知他居心不良,還放任他興風作浪,也不知是怎麽想的。”


    胡一卦倒是沒他那樣的氣憤,淡淡道:“老夫人自有她的打算,你就別管了,左右就那麽幾日功夫,想必也翻不出什麽大風浪來,我會讓常喜盯緊的。”說到這裏,胸口突然一陣發悶,緊接著一口腥甜猝不及防地湧上了喉嚨,想要再咽回去已是來不及,一縷鮮血順著唇角漫了下來。


    盡管屋中光線不明,但兔四是習武之人,早已學會夜視,又豈會看不到,他駭然失色,急忙道:“大哥,你怎麽了?”


    “沒事。”胡一卦神色如常地抹去唇邊的血跡,連眉頭也沒動一下,仿佛吐血的不是他而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兔四哪會被他這麽輕易的搪塞過去,“都吐血了還說沒事,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可就請大夫去了。”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胡一卦說話,他當即往外走去,在手碰到門閂時,身後終於傳來了胡一卦略有些虛弱的聲音,“真沒什麽大礙,就是幻術使用過度,身體有些承受不住。”


    “幻術?”胡一卦會幻術的事情,兔四是知道的,所以他疑惑的不是胡一卦使用幻術,而是後者對誰施了幻術,且還使用過度那麽嚴重。


    見兔四定定看著自己,眼裏滿是焦灼與疑惑,胡一卦哪裏會不明白,他取過帕子拭去手上的血跡,“你真以為在城隍廟指使錢氏兄弟的是金長河?”


    “不是嗎?”這個問題可把兔四給整蒙了,那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情嗎,公堂上都說得一清二楚了,金長河也被定了罪,難道還有問題?


    胡一卦搖頭,瞧了一眼帕上的血跡,說出一句令兔四震驚的話來,“當然不是,事實上,那一日,金長河根本沒有出過宮。”


    “這……這……”兔四接連說了兩個“這”字,都沒能接住後麵的話,好一會兒方才尋回了自己的聲音,駭聲道:“這怎麽可能,他自己都承認了。”


    胡一卦搖頭道:“那是因為他腦海中多了一段錯誤的記憶,從而誤導了他,令他以為自己在那一日曾出過宮,見過錢氏兄弟。”


    “錯誤的記憶?”兔四撓一撓頭,茫然道:“我還是不明白,這又不是陳年舊事,金長河也不是個糊塗鬼,還能給記錯了?”


    胡一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換了你是留雁樓的樓主,你費盡心思與時間,好不容易才將手下人安插入皇宮當差,你會冒著暴露的危險,安排他去做一些可有可無的事情嗎?”


    “當然不會。”兔四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行了。”見兔四仍是一副茫然之色,胡一卦解釋道:“假冒李海去見錢氏兄弟指使他們破壞貢茶這種事情,誰都可以去辦,為什麽要找金長河,他可是太監,身處皇宮內苑,每每外出,都要記載在冊子中,對於留雁樓這樣的暗殺組織來說,他們最不願意也是最避諱的,就是留下痕跡,所以才會在牙中暗藏毒囊,一旦被俘就立刻服毒自盡,以此來保住留雁樓的秘密。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小心謹慎的組織,卻在一件如此要緊的事情上犯了這個大忌,你不覺得奇怪嗎?”


    被他這麽一點撥,兔四也發現隱藏在其中的不合理,留雁樓那麽一個龐大的組織,找誰辦這件事不好,要去找好不容易安插在宮裏的暗樁,那麽做不是刻意給自己找麻煩嗎?


    想到這裏,兔四再回過頭去想胡一卦之前的話,隱約明白了幾分,“所以金長河並沒有出宮,而是中了大哥的幻術,以為自己曾經出宮?”


    “不錯。”胡一卦折起帕子,沉聲道:“在長公子出事後,我就一直讓常喜他們在暗中追查這件事;其實我那會兒已經猜到聖上是想利用這件事引出孫邈背後的人,神機衛的異動也一如我所料;但聖上此人喜怒無常,城府太深,所以我不能將所有希望寄托在聖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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