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來想去,到底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拉一拉徐晉之的衣袖,輕聲道:“她們是觀主的……道侶嗎?”她用了一個相對比較婉轉的稱呼,有些旁門左道雖然也以道家自居,卻不守清規戒律,飲酒吃肉娶妻納妾樣樣俱全,除了那一身道袍與道髻之外,與普通人毫無區別。


    徐晉之一怔,旋即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前方一道穿著玄色道袍的人影先一步道:“貧道雖不是一個死守規矩,不懂變通之人,卻也不敢做出如此妄為之事,否則祖師爺怕是要從地底下跳起來了。”


    “雲中道長。”徐晉之朝那道人影拱一拱手,隨即對翊陽道:“公主,這位就是我與你說過的清雲觀觀主,道號雲中子。”


    “見過道長。”翊陽有些不自在地見一禮,她本想悄悄問一下這清雲觀觀主的情況,哪知被當事人給聽了個一清二楚,著實有些尷尬。


    “公主客氣了。”雲中子稽首還了一個道家禮,他的麵容看起來頗為年輕,猶如三四十歲的人,但挽成道髻的頭發卻是猶如五六十歲的人一般白了一大半,頗有些怪異,也讓人無法判斷他的年紀。


    翊陽睨了一眼自動自覺站到雲中子身後的那兩名嬌豔女子,滿心疑惑卻不方便詢問,隻能在心裏頭猜測,雲中子看出她的心思,微笑道:“公主可是在想,既然不是道侶,為何她們二人會在觀中?”


    見他看破了自己的心思,翊陽也不隱瞞,點頭道:“確實好奇。”


    翊陽的回答令雲中子笑意較剛才更深了幾分,他雙手攤開,那兩名女子見狀,分別將自己的一隻柔荑放到其掌中,緊接著,一道刺目的白光亮起,翊陽下意識地抬袖遮住了眼,待得白光消去,她放下袖子再看過去的,已經沒有了那兩名女子的身影,有的隻是雲中子手中兩張朱砂描繪的黃符。


    在翊陽吃驚的目光,雲中子解釋道:“她們並不是真人,而是貧道用符咒幻化而成,用來給客人引路。”


    翊陽怔怔聽著,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也是幻術?可她們看起來與真人毫無區別。”


    “若能夠輕易瞧出破綻,貧道這多年的幻術不就白練了嗎?”這般說著,雲中子又笑嗬嗬地道:“不過若是待得久一些,公主應該也能瞧出問題來,一來她們不會說話;二來沒有影子;三來……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她們不能被人碰觸,一旦碰到就會現出符咒的本體,就像剛才那樣。”


    翊陽恍然,感慨道:“原來如此,道長真是神乎其技。”


    翊陽的誇獎並沒有令雲中子歡喜,反而露出落寞之色,遙遙望著不知名的遠方,不知在看些什麽,半晌,他澀聲道:“公主謬讚了,這頂多隻能算是雕蟲小計,無甚大用,遠不能與貧道師父當年相提並論。”


    正當翊陽不解他為何突然如此之時,徐晉之開口道:“我今日來,是有一些關於幻術之事,想向道長請教。”隨即,他將昨日公堂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在聽到梁帝身上的符咒在遇到危險時化身男子,一指切斷金長河胳膊時,雲中子雙眼瞪得滾圓,整個人都在抑製不住地發抖,嘴巴張張合合數回方才尋回聲音,顫抖著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徐晉之的話令雲中子身子一陣搖晃,雖未摔倒,卻是踉蹌著退了好幾步,臉上青白交錯,嘴裏喃喃念道:“他……竟然真的練成了……”


    “他這是怎麽了?”翊陽疑惑地看向徐晉之,後者也是一臉不解,他原本隻是來問那張符咒的情況,如今看來,似乎雲中子知道的比他以為的還要多。


    許久,雲中子將心神從失控中拉了回來,引著徐晉之夫妻進屋落座,如此又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道:“道門中人,多多少少都會一些幻術,但大都隻是徒有其表,隻能用來騙騙人,並沒有什麽實際上的用處;但若幻術修煉到極致,那就不一樣了,所幻之物,幾乎與真實無異。”


    “就像公堂上見到的那名男子?”徐晉的猜測並沒有得到雲中子的認同,他搖頭道:“駙馬說那人正麵與常人無異,側麵卻纖薄如紙,可見畫符之人的幻術尚未大成,但離著已經……隻有一步之遙了。”雲中子停了很多才極不情願從牙縫裏擠出後麵幾個字,眼裏滿是厭棄與嫉妒。


    翊陽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道:“道長可是認識為皇兄畫符之人?”


    “何止認識!”這四個字雲中子說得何止是厭棄,簡直是咬牙切齒,“算起來,他是我師兄。”


    翊陽與徐晉之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詫異與驚訝,竟然有這麽巧的事,看來今日是來對了。


    那廂,雲中子強忍著心中的厭惡,繼續解釋那張符紙,“男子一指切斷嫌犯的手臂,其實隻是你們的幻覺,無論什麽樣的幻術,哪怕是大成了,也不能傷人,因為那隻是一個幻象,試問幻象如何能夠傷人?”


    “可金長河的手臂確實斷了,這是幾十雙眼睛一起看到的,他也因此而失血至死,這是不會有錯的。”翊陽否認了他的話。


    雲中子不急不徐地道:“公主莫急,貧道隻說幻象無法傷人,沒說幻術無法傷人。”


    翊陽聽著這仿佛繞口令一樣的話,蹙眉道:“本宮不明白。”


    “真正傷人的,不是那男子,而是承載幻術的符紙,那張符紙在觸發後,變得精如鋼鐵,利若刀鋒,所過之處,自然皮開骨斷。”


    這一次,翊陽聽明白了,驚訝地道:“道長是說,其實是符紙切斷了犯人的手臂?可當時……”


    雲中子知道她要說什麽,打斷道:“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但在幻術麵前,眼見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幻術觸發之後,符紙會按著畫符者之前的安排,化做幻化者的一部份;依你們所言,那名男子的手指應該就是符紙所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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