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麽一提,齊院正意識到自己用詞不準確,連忙改口道:“微臣失言,大殿下一定不會再有大礙!”


    “如此最好。”梁帝微微鬆了口氣,又問道:“什麽時候能醒?”


    齊院正知道梁帝對趙懷的重視,不敢隨意言語,根據脈象斟酌片刻之後,謹慎地答道:“大殿下此刻尚在恢複元氣,據微臣估計,最少也要等到五更以後。”


    五更……


    梁帝看了一眼外麵暗沉之中透著一絲微光的窗外,五更正是朝會開始之時,若他在這裏等到趙懷醒來,定會誤了早朝,看來他是不能親眼看著懷兒醒來了,不過好在懷兒已經沒有大礙,這心事也算是放下了。


    想到這裏,他輕歎了口氣,起身對王安道:“擺駕吧。”


    “是。”王安答應一聲,快步離去安排,梁帝來到江老夫人身前,道:“朕得去上朝了,奶娘也趕緊回房歇息吧,莫要熬壞了身子。”


    “好。”江老夫人點點頭,疲憊地笑道:“到底是老了,比不得年輕之時,若非喝了幾杯濃茶,怕是這眼都要睜不開了。”


    梁帝聞言,內疚地道:“讓奶娘陪著朕熬了一夜,朕這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老身隨口說說,皇上莫要往心裏去。”這般說著,江老夫人側首看向在地上跪了一夜的辛夷,“大殿下既然已經無事,皇上可否饒過辛夷,讓她起身?”


    “這是自然。”梁帝爽快地答應,對辛夷道:“懷兒無事,你亦無罪,起來吧。”


    “多謝皇上。”辛夷垂首謝恩,隨即雙手撐地,想要起身,但跪了一夜,這腳早就麻了,根本使不上勁,借著江行遠的攙扶方才勉強起身退到一旁。


    在這一番耽擱後,王安也冒著風雪走了進來,打了個千兒,恭敬地道:“皇上,車駕已經備好,隨時可以起駕回宮。”


    “走吧。”梁帝擺手離去,在他身後是無數如釋重負的恭送聲。


    直至梁帝走得不見蹤影,眾人才敢起身,齊院正來到辛夷麵前,感激地道:“這次的事情,真是多虧了辛姑娘,否則我太醫院怕是都要人頭落地。”


    “院正大人言重了,我也是病急亂投醫,湊巧罷了。”辛夷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將胳膊從江行遠手中抽出來,經過剛才這一會兒,辛夷雙腿的酸麻感已是消退了許多,可以自己踩地站穩。


    江行遠神色複雜地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辛夷總是能夠隨時撥動他的心弦,甚至控製他的喜怒哀樂,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這往往代表著動心動情,可偏偏他是一個有婚約在身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及時懸崖勒馬的,可是……


    齊院正並不知道江行遠心底種種愁緒,他與辛夷的話還在繼續,“無論怎樣,我與太醫院都欠姑娘一個天大的人情,往後姑娘有什麽事情,但凡是我等能夠幫上忙的,盡管開口。”


    在他這句話後,一眾太醫也紛紛附聲,更有甚者,問辛夷是否有意學醫,願意將一身醫術傾囊相授。


    在一番客氣與推辭之後,齊院正又檢查了趙懷的脈象,確定是在好轉後,留下滋補元氣的藥方與一名太醫後,去了雲來客棧二樓客房中暫歇。


    能夠進太醫院者,大都是上了年紀的,這樣一夜熬下來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之前擔心趙懷傷勢,心中有所牽掛還好一些,如今放鬆下來,感覺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般,困乏得緊,腦袋也成了一團亂麻,幾乎不能思考。


    齊院正開藥方的時間,足足比平日裏多用了一倍的時間,寫完後不放心,反複看了幾遍後,又傳給其他太醫檢查,唯恐因為犯困糊塗而寫錯了方子。


    在齊院正走後,翊陽夫婦也離開了雲來客棧,在回公主府的馬車上,翊陽始終麵色不展,鬱鬱寡歡。


    徐晉之握一握她攥成拳頭的手掌,輕聲道:“還在擔心留雁樓的事情?”不等翊陽又語,他又道:“放心吧,咱們已經在皇上心中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隻要陸江那邊照著這個線索查下去,定會發現這件事與留雁樓無關。”


    “我知道,我是在擔心……”翊陽話音一頓,微微掀起厚重的簾子,看著外麵肆意紛飛的大雪,幽幽道:“咱們之前說的那些話,會否太過明顯,萬一引起皇兄的懷疑,那就得不償失了。”


    “公主多慮了……”徐晉之話說到一半,翊陽打斷道:“若沒懷疑,他怎麽會問駙馬是否認識留雁樓樓主?”


    徐晉之微微一笑,“皇上疑心是何等之重,公主應該比我更清楚,他會那麽問並不稀奇。”說到這裏,他指著街道兩邊正在冒雪出攤的一眾小販道:“若是昨日大殿下遇刺時,這些人在附近,皇上一樣會疑心他們;但疑心是一回事,認定又是一回事,皇上最後不是派了陸江去查嗎,就表示他認同了我的話,覺得此案並非留雁樓所為;那句話不過是試探罷了,所以公主不必擔心。”


    徐晉之的話令翊陽心中稍安,但也僅僅隻是稍稍而已,垂目看著依然緊緊攥著拳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徐晉之也不催促,靜靜地等著,雖然是外頭下著大雪,馬車依舊駛得很平穩,幾乎沒什麽顛簸。


    不知過了多久,翊陽突然道:“記憶裏,他從未用那麽嚴厲的語氣與我說過話,我總覺得……他仿佛知道了什麽。”


    “你想的太多了,那個時候大殿下生死未卜,又有那麽多人看著,皇上語氣難免重一些,這也是人之常情。以皇上的性子,他若真知道咱們與留雁樓的關係,豈會隱忍不發。”見翊陽仍是不說話,他低下頭,將翊陽蜷起來的手指一個個掰開,柔聲道:“好了,別往牛角尖裏鑽,雖然孫邈一事,我們輸了,損失慘重,但宮裏也好,神機衛也罷,仍然有著我們的人,真要有什麽異常,一定能夠及時知曉;再說了,咱們早就留了後手,哪怕真有一日,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也不至於沒有反擊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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