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上前關門,又側耳聽了片刻,確定外麵的腳步聲遠不可聞後,方才回到柳青鸞身前,“小姐,你真要幫他?”


    “不然呢?”柳青鸞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紅姑一句,見後者不答,她輕歎了一口氣,“兩敗俱傷不是一個好主意,尤其眼下婚約尚未解除,阿晉又被關在府衙裏。”


    紅姑沉默片刻,道:“話雖如此,但奴婢觀此子野心不小,恐怕會食髓知味,越索越多。”


    “我明白。”柳青鸞端起殘留著幾片茶葉的細白瓷盞,徐徐打量著,“且容他得意一陣子,待一切塵埃落定,就是他去見黑白無常之時!”說罷,她又補充道:“派心腹之人盯住他。”


    “是。”紅姑低頭答應。


    再說江行過,離開柳府之後,就乘上了馬車,隨著韁繩的揮落,趕車的馬吃痛,邁腿拉著馬車往來時的路行去。


    直至走出一裏多路,江行過方才緩緩吐出憋在胸口最深處的那縷濁氣,回頭望去,柳府已經被遮掩在風雪之中看不真切,但那種危險與壓迫感依舊盤旋在腦海中遲遲未曾散去。


    他剛才差一點以為真的要和柳青鸞翻臉,幸好,結局不算太壞,自己那番話成功唬住了柳青鸞,令她不敢真的一拍兩散。


    隻要是人,就一定有弱點,而柳青鸞的弱點就是對榮華富貴、權勢名利的渴望;所以江行過賭了一把,賭她為了東宮之路,一定會退讓!


    柳青鸞這邊算是應付過去了,接下來就是江家那頭,雖說他的計劃定得算是不錯,又有老夫人在暗中幫著,但終歸是要失去一些東西,而他接下來在江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不知……行遠到時候會怎麽看他。


    想到這裏,江行過心裏莫名的有些發堵,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在意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看法……


    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江行過回到了雲來客棧,還未到門口,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簷下,因為風雪的阻攔,看不真切麵容,隻能從身形與高度判斷那是一個男子;隨著車輪的滾動,江行過終於來到近前,赫然發現門口所站之人竟是江行遠。


    “行遠?”江行過詫異地喚了一聲,躍下馬車,來到江行遠身前,一邊替他拍去被風吹落在肩上的飛雪,一邊道:“這天寒地凍的,你站在門口做什麽,嫌屋裏一個病人不夠,還要再添一個不成?”


    “我在等大哥。”江行遠望著他,眼裏有難以言說的悲傷,


    “等我做什麽,我送了柳小姐回府之後自然會回來。”江行過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拉了江行遠的胳膊往裏走,卻發現自己拉不動他,那雙腿就跟長在了地上一般,一動不動,他詫異地道:“怎麽不進去?”


    江行遠沒有理會他的話,隻盯著他道:“柳府與此處相隔雖遠,卻一來一回也不至於耗費如此多的時間。”


    江行過心裏一緊,行遠果然是對自己有懷疑,他按下思緒,渾不在意地道:“到了柳府,柳小姐見我凍得渾身發抖,就邀我入府喝了杯熱茶,烤了烤炭火,所以回來晚了。”這般說著,他玩笑道:“怎麽,還不許大哥偷個小懶了?”


    江行遠眼裏的悲傷比剛才更濃了幾分,“真的隻是這樣嗎?”


    “不然呢?”江行過擰眉道:“你今兒個是怎麽了,一副古古怪怪的樣子。”


    江行遠沒有說話,隻是舉步來到柳家馬車停過的地方附近,俯身從地上掬了一捧雪,隨後來到江行過身前,道:“大哥請看。”


    其實就算江行遠不說,江行過也看到了,本該潔白無瑕的積雪中多了一抹如血的殷紅,不,不該說如血,因為它本來就是血;不過他不能說實話,故而隨意看了一眼,裝傻道:“不就是雪嗎,有什麽好看的。”


    江行遠胸口一陣氣機起伏,沉聲道:“到了這個時候,大哥還要與我裝糊塗嗎?”


    “什麽糊塗,你今兒個真是古裏古怪,說的話沒一句能聽懂。”不等江行遠言語,江行過已是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我累了,你這勞什子的啞謎啞題,待我歇息過後再猜。”


    “大哥!”江行遠一把拉住他,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比剛才凝重了許多,“柳家的馬是你故意弄傷的是不是?”


    “笑話,我好端端地弄傷那馬做什麽,再閑再無趣也不至於做這樣的事;再說了,若是我做的,柳家那車夫難道是瞎子,瞧不見嗎?”江行過一口否認。


    “自是為了有機會與柳小姐單獨說話。”不等江行過否認,江行遠揚一揚手裏染血的積雪,“車夫瞧不見,是因為大哥用冰棱做武器,在這種天氣裏,無色透明的冰棱就是隱形之物,再加上極快的速度,普通人根本發現不了。”


    “一派胡言。”江行過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我好心好意替你送柳小姐回去,你倒覺得我別有用心,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頓一頓,他又道:“再說了,我與柳小姐又不熟,做甚要與她單獨說話。”


    “真的不熟嗎?”江行遠神情冷漠地道:“若是這樣,為何大哥一到京城就去了柳府?”


    “胡說八道,我那會兒就是初來京城覺得有趣,四處瞧瞧罷了,根本沒去過柳府。”江行過矢口否認,不過神情沒有之前那麽自在,目光也有些閃躲。


    “是嗎?”雖然是詢問的話,江行遠眸中卻透著濃濃的諷刺與無奈,“若我沒有記錯,那天夜裏下了一場不算小的雨,可是大哥一路回來,身上卻隻有少少幾滴雨水,為何?”


    “我途中看到有賣傘的,就順手買了一把。”


    “傘呢?”


    “扔了。”


    “為何要扔?”


    “做工粗劣,材料亦不入流,也就隻配應個急。”


    聽著江行過信口拈來的謊言,江行過失望而又生氣,凝聲道:“我在客棧旁邊發現一柄油紙傘,應該就是大哥扔掉的那一把,但那把傘無論做工還是用料都是上等之物,絲毫不像大哥說的那樣粗劣,最有趣的是,那柄傘上有一個’柳’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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