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菱沿著石板鋪就的路來到屋前,伸手推一推木門,這次沒能推開,顯然是裏麵的人給閂住了。


    “殿下,是奴婢。”春菱壓低聲音隔門輕喊,一開始屋裏沒什麽響動,重複喊了幾次後終於有了動靜,緊閉的房門打開了一絲縫隙,探出半張臉來,盡管籠著一層陰影,春菱還是一眼認出是趙恪身邊的小太監杜三兒,這家夥心思機靈,頗得趙恪喜歡,這些年來一直形影不離,趙恪離京的時候,他也跟著一並去了,如今他出現在這裏,趙恪想必也是在的。


    “春菱姑姑,你……你怎麽來了?”杜三兒神情有些慌亂。


    春菱沒與他閑扯,直接問道:“太子殿下可在屋裏?”


    聽到這話,杜三兒的神情越發慌張了,一雙眼珠子不停地轉著,嘴裏呐呐道:“殿下……殿下……”


    翊陽素來雷厲風行,哪見得了這樣的神氣,當即就要出聲喝斥,卻被徐晉之阻止,後者朝她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即上前幾步,和顏悅色地對杜三兒道:“把門打開吧,我與公主既然來了,自然是知道殿下住在此處。”


    杜三兒一直把心思放在春菱身上,再加上門就開了一條縫,視線有限,所以並沒有看到站在春菱後麵的翊陽等人,直至這會兒徐晉之說話方才瞧見,頓時嚇了個哆嗦,待回過神來,趕緊把門打開,自己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翊陽走上前,冷冷問道:“太子呢?”


    “回……回長公主的話,殿下……殿下在裏屋歇著。”杜三兒哆哆嗦嗦地回答著,身子猶如見到貓的老鼠,抖如糠篩。


    “倒是長進了。”翊陽冷冷說著,眉眼間露出幾分不悅之色,這個時辰可不算早了,趙恪居然還歇著,以前可都是天剛亮就起身,這離京才幾天,就養成了賴床的毛病。


    杜三兒聞言連忙替自家主子解釋,“長公主誤會了,太子殿下並非故意不起,而是身子不適,這才起晚了。”


    一聽這話,翊陽頓時心揪了起來,哪裏還顧得上生氣,也不用杜三兒帶路,徑直掀開隔著裏外屋的簾子走了進去。


    因為門窗都關著,所以屋子有些陰暗,裏屋就更加不要說了,雖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也絕對說不上敞亮,裏麵還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藥味。


    待眼睛適應了暗沉的光線後,翊陽急忙往床上看去,果見趙恪半臥在床上,想是被外麵的響動驚醒,這會兒已是睜開了眼睛,正不安地看著翊陽。


    翊陽原本憋了一肚子氣,打定主意來了之後要好好訓斥趙恪一番,但此刻看到他這副憔悴虛弱的樣子,那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心疼與不舍。


    翊陽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邊坐下,伸手摸著趙恪額頭,倒是不燙;緊接著又去摸了他的手,這一摸,頓時將翊陽嚇了一跳,冰冰涼,說是冰塊也不為過,這樣的手溫往往意味著會發燒。


    翊陽最是緊張趙恪,顧不得責罵,趕緊讓徐晉之替他把脈,後者診治後,又問杜三兒要來大夫開的藥,仔細檢查後,發現這大夫水平不差,開的藥沒錯,隻要將份量稍稍調整一下就好了。


    在將重新調整好的藥交給杜三去煎後,徐晉之對猶有不安的翊陽道:“公主不必太過擔心,太子身體底子甚好,再服兩天藥應該就沒事了。”


    “那就好。”翊陽鬆了一口氣,轉而板了臉對趙恪道:“說說吧,你怎麽會在這裏?”


    趙恪有些心虛地別過臉,懾懾道:“姑姑不都知道了嗎,又何必多此一問。”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頓時喚起了翊陽胸口的怒火,惱聲道:“如今長進了是嗎,問你一句都嫌煩?”


    “侄兒不敢。”趙恪話音未落,翊陽已是發難,“你連你父皇的旨意都敢違背,還有什麽不敢的,你可這件事若被你父皇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嗎?為了一個心機叵測的女人,賠上我這麽多年的心血,賠上太子之位,甚至是身家性命,我看你真是瘋魔了!”


    此時的翊陽早已經忘記來的路上答應了徐晉之,要將這件事交給他處理,一句句苛刻的話如連珠炮似地從唇齒間蹦出來,毫不留情地刺向趙恪。


    “公主息怒,事已至此,生氣亦無濟於事,還是好好說吧。”徐晉之勸說著,但翊陽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去,甚至用力甩開他的手,隻氣憤地盯著抿唇不語的趙恪,嘶聲道:“說啊,怎麽這會兒變啞巴了?”


    一直悶不出聲的趙恪聽到這裏,猛地抬起頭迎上翊陽的目光,“是,我是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但為什麽會犯這錯,姑姑難道不知道嗎,嗬嗬,說句不中聽的話,那都是姑姑逼出來的。”


    趙恪原本頗為心虛,畢竟他心裏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故而一直沒說話,任由翊陽斥責著,本以為責個一兩句就過去了,哪知竟是喋喋不休,而且句句帶刺,那一個個字就像刀一樣不斷割裂著他的耳朵,割裂著他壓在心底深處的那團怨氣,直至無法壓抑。


    翊陽愣愣看著趙恪,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好,印象裏的趙恪雖有些懦弱,但很聽話,對她也尊敬,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所以有時候縱使被訓斥了也是默默聽著,從不頂嘴,更別說像現在這樣……


    這……還是她知道的趙恪嗎?翊陽心底不由自主地浮現這句話。


    徐晉之眉頭一皺,輕喝道:“長公主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太子好,還請太子慎言。”


    “我說的都是實話,有什麽好慎言的。”趙恪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徐晉之的勸,反而將他也遷怒進來,怒目指著他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是為我好,可曾有問過我的意見?嗬嗬,沒有,一次也沒有;從小到大都是你們說什麽我做什麽,好聽一點我是太子殿下,不好聽一些就是你們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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