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陽唇角揚起,落在春菱頭頂的目光甚是滿意。


    和秋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比起來,春菱無疑要聰明許多,做事也妥貼,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這些年讓她省了不少心。


    真要將春菱嫁到府外,她倒還有幾分不舍,畢竟用慣了。


    翌日一早,翊陽將徐忠叫了過來,正式給他與春菱賜婚,還訂了成親的日子,就在下個月初九。


    徐忠初聞這樁從天而降的喜事,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明明是假訂親,怎麽一轉眼就成了真訂親。


    不過他也是個聰明人,稍一點撥,就明白了翊陽賜婚的用意,當即不再多言,跪下謝恩,隻是在離開時,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不管怎麽樣,這樁婚事算是徹底定下來了,隻等日子一到,就將春菱父母接過來,拜堂成親。


    就在翊陽以為這件事被天衣無縫之時,晌午時分,宮裏突然來了旨意,梁帝召她入宮覲見。


    奇怪,皇兄為何突然召見她,難道是問徐忠與春菱的事情?


    帶著這個疑惑,翊陽換上一襲紫色的華貴宮裝,帶著春菱來到皇宮。


    在一番沒什麽營養價值的虛話後,梁帝目光一轉,落在翊陽身後垂目靜立的春菱身上,笑嗬嗬地道:“朕聽底下人閑聊,說是你給春菱指了婚事,有這麽一回事嗎?”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翊陽長睫微微一顫,目光落在濃黑如墨玉的金磚上。


    此刻夏光熾盛,強勢地透過窗紙投在地上,光影流轉


    她思緒飛轉,片刻已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回皇兄的話,確有這麽一回事。”


    梁帝似笑非笑地道:“春菱可是你的貼身心腹,怎麽突然舍得放她嫁人了?”


    翊陽順著他的話歎了口氣,“不瞞皇兄,確實舍不得,但天要下雨娘要嫁,她和徐忠兩人相互看對了眼,臣妹還真能攔著不成?”


    “徐忠……”梁帝故作思索狀,“這個名字朕好像有些印象。”


    裝的還真像。


    翊陽心底冷笑連連,臉上則笑得情真意,“回皇兄的話,是駙馬府中的管家。”


    梁帝露出恍然之色,“對對對,朕想起來了,有一回聽駙馬提起過。”


    翊陽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後側的春菱,憐惜地道:“臣妹與春菱雖然是主仆,但這麽多年下來,已是視若親人,她能有一個依托的歸宿,臣妹也替她高興。”


    梁帝笑道:“難得翊陽你這份心思,春菱的嫁妝可是不能少了。”


    “這是自然。”翊陽應了一句,又眉眼彎彎地看向梁帝,“既然今日皇兄問起,那臣妹鬥膽替春菱討個賞賜,也好豐一豐妝奩。”


    梁帝尚未開口,春菱已是麵色煞白地跪下道:“奴婢身份卑微,承蒙長公主垂賜,已是受寵若驚,萬萬不敢再受陛下之賜。”


    翊陽並不看她,隻是笑吟吟地望著梁帝,後者沉吟片刻,對王安道:“去把高麗國進貢來的那顆避塵珠拿來。”


    “嗻!”王安細聲答應,折身進了內殿,不一會兒捧著一個雕有祥雲的木盒子出來,打開後,裏麵是一顆珠子;不大,隻有小拇指那麽大,卻光華奪目,仿佛集盡世間美好於一身。


    王安打開的那一刻,就連地上那原本張揚的光影都有些黯然失色,與其說是避塵珠,倒不說更像夜明珠。


    “這珠子是高麗使節來朝的時候進貢的,擺放在屋中,既可照明,亦可避塵;據那使節說,以珠子為中心,一丈方圓之內,幾乎不見塵埃;勉強也算是個貴重的東西,就賞給你做嫁妝吧。”


    說著,梁帝擺一擺手,示意他拿給春菱。


    聽了梁帝那番話,春菱越發惶恐,遲遲不敢伸手去接。


    翊陽看出她的心思,微笑道:“陛下賞的,隻管收下就是了。”


    “可是……這太貴重了,奴婢實在不敢。”春菱惴惴不安地說著。


    看到她這副模樣,翊陽掩唇輕笑,打趣道:“你若再不收下,陛下該以為你嫌他的賞賜太輕了。”


    見她這麽說,春菱不敢再推辭,小心翼翼地從王安手中接過那顆璀璨耀眼的避塵珠,又恭恭敬敬地朝梁帝磕頭謝恩,這才算是起了身。


    就在春菱退回到翊陽身後時,一名小太監躬著身子走了進來,在王安耳邊低語幾句。


    “知道了。”


    在打發小太監退下後,王安走到梁帝身邊,小聲道:“陛下,陸統領帶著人回來了。”


    梁帝灰白的濃眉微微一動,眸中射出一道淩厲的冷光,片刻又恢複了溫和的模樣,“讓他們進來吧。”


    “嗻!”王安恭聲答應,走到大殿門口,略有些尖細的聲音遠遠傳出去,“陛下有旨,傳太子殿下與陸江覲見!”


    聽到“太子殿下”四個字,翊陽豁然變了顏色,下一刻,她倏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朝殿外望去,在她近乎驚恐的目光中,病懨懨的趙恪出現在視線中,在他後麵還跟著麵容剛毅的陸江。


    在經過翊陽身邊時,趙恪似乎想說什麽,但當著梁帝的麵又不敢說,隻能朝她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趙恪跪下行禮,盡管極力壓抑,聲音裏依舊透著顫抖與不安。


    陸江就簡潔多了,單膝跪地,恭敬地道:“臣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梁帝擺一擺手,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咳咳,謝……謝父皇!”


    “謝陛下!”


    趙恪起身,低頭不敢迎視梁帝的目光。


    梁帝目光一轉,落在依舊處於震驚之中的翊陽身上,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太子回京了嗎,為何如此吃驚?”


    這句話抽走了翊陽臉上最後一絲紅潤,隻餘讓人絕望的灰敗。


    所以,皇兄根本就是知道了一切,剛才種種,不過是在看戲罷了……


    而她,還渾然不知,如跳梁小醜一般上竄下跳。


    翊陽此刻的心情,既複雜又恐懼,單憑這件事,梁帝就可以治她一個欺君之罪,並且借題發揮,奪了她手中的權利乃至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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