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徐晉之頷首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總之你的家人,我都會好生照顧,不會讓他們受半點委屈。”


    遊二咧嘴笑道:“有駙馬爺這句話,小的就放心了。”


    “對了,你準備去哪裏?”


    遊二早已經想好了去處,這會兒聽徐晉之問起,不假思索地道:“小的想去江南,聽說那裏四季分明,地靈人傑,尤其是那女子,一個個跟水做的一般,可人得緊。”


    徐晉之笑一笑,取過隨身的包袱放在殘舊的石桌上,“打開看看。”


    “得令。”遊二依言打開,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那一包袱的黃燦燦,還是吃了一驚,待回過神來,他連忙合起包袱,擺手道:“小的有錢,駙馬不用擔心。”


    “給你就拿著,扭扭捏捏的跟個婦人似的。”不等遊二再推辭,徐晉之又道:“你是知道的,我拿出去的東西,絕不會收回。”


    見他這麽說,遊二隻得作罷,他將包袱背在身上,猶豫著問道:“有一件事,小的怎麽也想不明白,您為何要劫持太子,還讓小的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在長公主麵前射傷太子?”徐晉之淡淡道:“不該你知道的事情別問,我自有我的理由。”


    “是小人多嘴了。”


    若是李闖和刀疤臉原本就恨極了遊二臨陣脫逃,若是再聽到今日這番對話,知道自己是被算計去送死的棋子,隻怕會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


    可惜,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


    那廂,遊二咬一咬牙,跪下給徐晉之磕了三個頭,道:“那小人走了,若有朝一日,小人僥幸能夠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小人再來給駙馬父磕頭。”


    “好。”徐晉之親自扶起他,溫言道:“走吧。”


    得了他的話,遊二不再猶豫,當即來到拴在亭外的棗紅馬旁,翻身上馬,最後又看了徐晉之一眼後,他策馬離去,很快就做了一個黑點。


    待遊二消失在視線中,徐晉之也戴上鬥笠,離開了亭子。


    隨著兩人的離開,破敗的亭子又變得寂寂無聲,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在回京的路上,徐晉之一直有一種被人跟蹤的感覺,可每每回頭,身後又空無一人,無聲提醒著他一切都隻是他的錯覺。


    但……真的隻是錯覺嗎?


    徐晉之數次無果後,不再回頭,但鬥笠下的眉頭擰得越來越緊。


    回城之後,他沒有立刻回公主府,而是在外麵繞了一大圈,在大街小巷裏遊走著,腳步時快時慢。


    終於,在趁著一個死角回頭時,他看到了一角衣袍,盡管很快消失在視線中,並且再回去時,也沒有發現任何人影,但那驚鴻一瞥的衣角,足以讓徐晉之的心沉到了穀底,果然有人在跟蹤自己。


    若隻是一些宵小賊子,他並不怕,就怕那是梁帝的人……


    一想到這裏,徐晉之便感覺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梁帝的手段與狠辣,他是清楚的,如果真是他的人……


    後果不堪設想。


    徐晉之按下狂跳的心髒,強自鎮定的來到一處他事先安排好的農家小院,取下鬥笠,然後又換了一身衣裳,這才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這一次,終於沒有了被人跟蹤的感覺,但並沒有讓徐晉之有任何的安慰。


    這一夜,並不安生,白天的晴好在入夜之後蕩然無存,起先是風聲漱漱,悶雷陣陣,緊接著雨水滾滾,滂沱不止,打得窗欞嘩嘩作響。


    養心殿中,王安扯著袖子,仔細地磨著墨,待到墨濃到可以書寫的程度時,方才停下來。


    梁帝執筆醮一醮墨,在一張宣紙上徐徐寫著,足足寫了一盞茶的功夫,方才擱下筆。


    幾乎是在他筆剛擱下的同時,容宣推門走了進來,恭身道:“啟稟陛下,陸統領求見。”


    “哦?”梁帝詫異地抬起頭,隨即看了一眼被夜雨敲打得“噔噔”作響的的窗欞以及映在窗紙上,如鬼魅一般的樹影,若有所思。


    王安小聲道:“陸統領此時求見,想必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梁帝心中也是這般想法,微一頷首,對等候在底下的容宣道:“讓他進來吧。”


    “嗻!”容宣依言退下,等他再出來時,身後多了一道人影,正是解下了蓑衣與鬥笠的陸江。


    他大步走到殿中,拍袖跪下,“臣陸江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江此時的模樣有些狼狽,衣擺與袖口都濕了,幾縷碎發被雨水打濕,緊緊粘在脖子上,臉上還有未曾抹淨的雨水。


    “免禮平身。”梁帝擺一擺手,道:“陸卿怎麽這副模樣?”


    還沒站直身的陸江聽到這句話,心裏一緊,趕緊又跪了下來,“臣禦前失儀,罪該萬死。”


    “朕隨口問問,不必在意。”見梁帝這麽說,陸江方才鬆了口氣,垂手而立。


    梁帝伸了伸有些酸脹的胳膊,道:“說吧,這麽晚來見朕,是為何事?”


    陸江抬頭,眸中有幽深的光芒跳動,如鬼火一般,“回陛下的話,臣找到遊二了。”


    梁帝剛起茶想要抿幾口潤潤嗓子,聽到這話,陡然一驚,顧不得遞到嘴邊的茶水,道:“何處找到的?”


    “就在城外,離著城門不過十幾二十裏的路。”


    聽到陸江的話,梁帝眉頭陡然皺緊,“他居然沒逃?”


    從遊二失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來日的時間,按理來說,一個犯下滔天大罪,被朝廷通緝捉拿的人,應該會抓緊一切時間逃跑,可偏偏這個遊二並沒有這麽做,反而一直藏匿在城外,這就值得深思了。


    人都是想活命的,冒著巨大的風險留在城郊,應該是還有什麽事情未辦,或者……


    “他是不是見了什麽人?”


    “陛下英明。”陸江照例拍了一句馬屁。


    “快說。”梁帝身子微傾,不耐煩地催促著。


    見梁帝盯著自己,陸江不敢再賣關子,老老實實地道:“臣派去的人,看到他在一座廢棄的亭子裏見到了……駙馬徐晉之。”


    “他?”梁帝滿麵詫異,一旁的王安也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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