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目光越發冰冷森寒,連屋子裏的空氣都似乎冷了幾分,“都說娶妻不淑,禍延三代,老夫看著,還真是沒錯,這柳家,遲早敗在你這個婦人手裏。”


    柳夫人被他斥得粉麵一陣青一陣白,又不敢辯駁,隻能銀牙緊咬。


    她知道,自己嫁入柳家這件事,一直是老太爺心裏的一個疙瘩,隻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老爺子對自己的成見,還是如此之深。


    她出身並不算好,父親當年隻是一個七品小官,以這樣的家世,她本來沒有機會嫁入柳家,但她與柳青鸞一般,都頗有心思與手段,一次與柳老爺意外相逢後,就動起了心思。


    她生得美貌,又懂得揣測人心,很快就像柳老爺迷得神魂顛倒,非她不娶。


    老爺子得知後,認為此女頗有心計,不適合嫁入柳家為婦,柳老爺那會兒也是年少衝動,不惜絕食抗議;柳母心疼兒子,對著老爺子一哭二鬧三吊,老爺子實在禁不住母子二人的癡纏,隻能點頭同意,但心裏一直都不喜歡這個媳婦。


    柳老爺護妻心切,見自家夫人被老爺子斥得下不來台,當即道:“父親,此事與夫人無關,您說她做甚;此事就怪那江家。”


    老爺子氣極反笑,“你真以為老夫沒有去江家問過究竟嗎?”


    聽到這話,柳氏夫婦心裏“咯噔”一下,升起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老爺子接下來話,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們二人臉上,“青鸞居然派人去嶽陽謀害行遠性命,這丫頭簡直是瘋了!”


    “祖父。”一個輕柔悅耳的聲音在諸人耳畔響起,正是柳青鸞,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老爺子目光陰沉地看著這個如花似玉,千嬌百媚的孫女,明明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的時候甚至整日抱在懷裏,這會兒卻覺得無比陌生。


    在這次回來之前,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那個乖巧可愛的孫女居然會為了悔婚,做出謀人性命的惡事。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朝自己盈盈行禮的柳青鸞,喝斥道:“跪下!”


    聽到這話,柳青鸞立刻溫順地跪下,一絲猶豫也沒有,她的乖巧令老爺子眸中的寒意稍稍退了幾分,但仍是痛心疾首,“為什麽要這麽做?”


    在短暫的沉默後,柳青鸞坦然道:“青鸞不想嫁給江行遠。”


    “為什麽,他不好嗎?”


    “青鸞心中隻有太子一人,除了太子,不會嫁給任何人。”


    聽到這句話,老爺子剛剛緩和的臉色,立刻又沉了下來,“到底是你心中隻有太子一人,還是你想攀附權貴?”


    迎著老爺子冰冷的目光,柳青鸞淡淡道:“青鸞並不覺得兩者有區別,都是同一個意思。”


    “一派胡言!”老爺子拂袖喝斥,臉上滿是痛惜之色,“一個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一個是滿腹算計,豈能相提並論?”


    “可是青鸞與江行遠,也並非兩情相悅,為何要嫁給他?”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自古如此。”


    麵對老爺子的話,柳青鸞自嘲地笑一笑,低語道:“祖父還是與以前一般固執己見,半點也沒有變貨。”


    不等老爺子發火,她已是搭著紅姑的手站了起來,那張精致的臉龐已是沒有了剛剛進來時的乖巧溫順。


    她揚起光潔的下巴,淡淡道:“事已至此,無論祖父說什麽,我都會在九天後嫁入東宮;若祖父真見不得我這個孫女好,那您就入宮去見陛下,將我的事情一一告之陛下;不過我提醒祖父,待到那個時候,陛下的怒火就不是我區區一個人能夠撲滅的了,到時候整個柳家也要跟著遭難,甚至抄家流放,嗬嗬。”


    老爺子聽得目瞪口呆,這……這是在威脅他?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


    “自然清楚。”說罷,柳青鸞屈一屈膝,淡然道:“孫女乏了,就先告退了,改明兒再來給祖父請安。”


    說罷,她轉身離去,任憑老爺子在後麵暴跳如雷,別說回頭,連腳步都沒有頓一下。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這一步,僅憑幾句話,就想讓她放棄……嗬嗬,癡人說夢。


    大局已定,若老頭子當真不開眼,非要阻攔,大不了一拍兩散。


    就在柳家因為老爺子的歸來,而鬧得雞飛狗跳的時候,宮裏也出了一件事。


    養心殿內,梁帝滿麵惱怒地瞪著眼前身披紫色道袍的中年道人,一根根青筋在布滿老人斑與皺紋的皮膚下暴跳,花白的眉毛也一根根揚了起來,猶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一年前,你與朕說隻要勤加修練你龍虎山的獨門心法,就可以延年益壽,返老還童;整整一年,朕幾乎從未拉下,結果呢?白發不僅沒有少一根,反而越來越多,身體也有衰敗之勢;往日裏,朕挽三百斤的硬弓根本不在話下,可如今,僅僅隻是一百斤,就感覺到了極限。”


    梁帝越說越惱怒,那目光更是仿佛要吃人一般,他緩了口氣,陰惻惻地道:“趙一塵,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欺騙朕!”


    “陛下息怒。”紫衣道人被梁帝斥得冷汗涔涔,他正是龍虎山的掌教趙一塵。


    道教在大梁地位極高,遠勝佛教;而這位龍虎山掌教,更是隱隱有道門第一人的趨勢,誰見了他都會畢恭畢敬地垂首行禮,稱一聲“趙真人”。


    不過眼下,這位趙真人卻被梁帝罵得灰頭土臉,還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說到底,在如今這種仙佛不現蹤跡的年頭,道教昌盛與否,更多的是掌握在人間帝王手中;


    帝王信道,那麽道教便可繁榮昌盛,反之亦然。


    “息怒?”那廂,梁帝氣急反笑,“嗬嗬,怎麽,你騙了朕一年,朕還不能生氣?”


    “陛下誤會了。”趙一塵按住心中的恐慌,維持著表麵的平靜,“貧道縱有熊心豹膽,也不敢欺瞞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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