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今日怎麽有空入宮?”梁帝笑嗬嗬地說著,一邊示意王忠看座。


    “老身有些事情,想與陛下說。”江老夫人語氣沉重的說著,對於王忠端來的繡墩,隻是看了一眼,並未落座。


    梁帝敏銳地察覺到江老夫人態度的轉變,上前殷勤地扶了她的手臂,“奶娘一早入宮,想必是累了,且坐下歇歇。”


    江老夫人身子一僵,下意識地就想要掙開,但又生生忍住了,任由他扶著自己在繡墩上坐下。


    自從知道梁帝是兩麵三刀,恩將仇報的性子後,她既痛恨又失望,昨夜回去後一宿未睡,一直睜眼到天明。


    “奶娘何事要與朕說?”梁帝尚不知自己做的那些事已經敗露了,他維持著謙遜溫和的笑容,接過王安沏好的茶,親自端到江老夫人手邊。


    江老夫人看也不看手邊的茶盞,歎了口氣,沉聲道:“今日一早,胡府的門房發現胡先生死在自家的院子裏。”


    “什麽?”梁帝豁然色變,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連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胡先生死了?”


    不得不說,梁帝這演技著實爐火純青,若非事先知曉,斷斷看不出破綻。


    也是,若沒這番演技,又怎麽能騙過自己整整幾十年。


    江老夫人在心底鄙夷了一番,麵上則是維持著沉痛之色,“正是,老身一得到消息,就立刻進宮來麵見陛下了。


    胡先生雖然早就離開了江家,但總歸是有一番淵源在,這段時間,他也幫了江家不少;如今,他被賊子所殺,老身心中難過,還請陛下一定要找出害死胡先生的凶手,還他一個公道。”說著,她顫巍巍的就要跪下。


    “奶娘切莫如此。”梁帝伸手攔住,待她重新坐下後,痛聲道:“胡先生這些年幫了朕許多,就算奶娘不說,朕也一定會找出害死胡先生的凶手,以慰他在天之靈。”


    “有陛下這句話,老身就放心了。”


    梁帝眸光微閃,道:“不知胡府的人,可有見到凶手模樣?”


    “並不曾。”江老夫人歎息道:“那門房發現的時候,胡先生已是死去多少,凶手更是早就逃之夭夭。”


    “朕知道了。”


    梁帝頷首,對一旁的王忠道:“傳朕旨意,讓順天府封鎖全城,全力捉拿殺害胡先生的凶手,三日之內,朕要看到真凶落網。”


    “是。”王安躬身答應。


    傳旨這種跑腿的活,當然不用他親自去,隻需將事情告訴門口的小宦官,自然便會去順天府傳旨。


    殿內,梁帝輕聲安慰著江老夫人,“奶娘放心,城門關閉,那賊子插翅難逃,三日之內,一定能夠捉到他。”


    “多謝陛下。”江老夫人頷首,眉眼間滿是感激與欣慰。


    “哎,今年這秋天也不知怎麽一回事,接二連三出事,秋已如此難熬,入冬之後,還不知會怎麽樣。”


    她歎了口氣,凝聲道:“老身還有一件事,想求陛下。”


    “奶娘千萬別說’求’這個字,隻要是朕能夠做到的,奶娘隻管吩咐就是了。”梁帝一臉誠懇的說著。


    “昨兒個,老身那兩個孫子一起去城郊的茶莊巡視,行過先返回一步,哪知就不見了;從昨日到現在,老身把所有能派的人都給派出去了,卻始終一無所獲;為此,昨夜還特意去見了見胡先生,他精通卜卦之術,便求著給行過卜了一卦。”


    梁帝心中一動,看似不經意地問道:“結果如何?”


    江老夫人蹙眉道:“卦象顯然,他現在身陷囹圄,但暫時還算安全,至於方位……很奇怪,胡先生也算不出來,依著他的意思說,仿佛冥冥之中,有天機在隱蔽。”


    不等梁帝說話,江老夫人又道:“原本這件事,不敢驚擾陛下,但偏偏一早又得知胡先生無端端遇刺身亡,老身擔心與行過的事情有所牽連,再拖下去,恐怕行過亦有性命之憂;無奈之下,隻能求到陛下這裏來了。”


    “原來如此。”梁帝恍然之餘,又故作生氣地道:“出了這樣的事,奶娘應該早些告訴朕才是,除非奶娘將朕當做外人。”


    “老身怎麽會將陛下當成外人,實在是陛下日理萬機,若非實在沒辦法,老身實在不想叨擾。”


    “罷了,總之奶娘記得,往後遇到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朕。”這般叮囑了一句,梁帝又道:“朕這就去傳畫師來,讓他按著江行過的模樣繪像,然後交給順天府尋找。”


    “多謝陛下。”


    留下畫像,又說了一番江行過失蹤前的事情後,江老夫人辭別梁帝,來到等候在宮外的馬車。


    江懷德也在馬車裏,看到她進來,忙扶著坐下,然後讓坐在車頭的虎三駕車離開。


    “母親……”江懷德剛說了兩個字,便被江老夫人抬手製止,後者神情謹慎地道:“不急,回去再說。”


    “是。”江懷德咽下了嘴邊的話,安靜地陪坐在江老夫人身畔。


    再說養心殿那邊,梁帝送走江老夫人後,並未像往常一樣打座,而是負手在殿中來回走了幾趟。


    “陛下,您這是怎麽了?”王安小心翼翼地問著。


    梁帝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望著敞開的殿門,那裏已經沒有了江老夫人的身影,隻有幾個小太監拿著條帚,在寒涼的秋風裏掃去那滿地枯黃的落葉。


    “你說……”梁帝麵目陰沉地道:“她今兒個來到底是個什麽目的?”


    “老夫人?”王安一怔,隨即明白了什麽,試探道:“陛下認為,老夫人這次入宮,沒有她自己說的那樣簡單?”


    “朕也說不出來,就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而且……她待朕的態度,好像有些不一樣了。”這句話,梁帝說得很慢,足足講了十幾息才講完。


    王安仔細回憶了一下江老夫人進來後的一言一行,倒是沒品出什麽端倪來,但又不敢明著說梁帝多疑,隻得帶著幾分不確定道:“是不是老夫人發現了什麽?又或者……是洪氏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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