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又如眉。 長笛誰教月下吹? 樓倚暮雲初見雁, 南飛。 漫道行人雁後歸。


    意欲夢佳期。 夢裏關山路不知。 卻待短書來破恨, 應遲。 還是涼生玉枕時。


    【簡析】


    此為懷人詞。作者在詞中以回環曲折的結構、風流蘊藉的情致,由月下吹笛而及南飛雁,由雁而思及行人,抒寫了清秋時節的悵惘之情。全詞意境雋永,曲折往複,既麗且莊。


    上片前兩句,寫主人公倚樓時所見所感:黃昏後,又見如眉般的一彎新月,又是為誰人持長笛,在月下吹奏哀音?首句寫景,雲新月如眉,也就是說眉如新月,隱有抒情女主人公的形象在。黃昏新月,常會勾動人的離思。詞中更著一“又”字,可知倚樓懷人已非一朝一夕了。“誰教”,猶言誰令、誰使,故作設問,是說無人欣賞,自己在月下吹笛也是徒然的。緊接“樓倚”三句,點明詞旨為懷人。主人公獨倚高樓,在暮雲中第一回看到歸雁正不住地向南飛去,心下自語:可不要說遠行的人要比雁還遲歸啊!三句暗用隋薛道衡《人日思歸》詩:“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前一“初”字,語意比上文“又”字跌深一層。時節轉換,秋雁南飛,更增對行人的思念。唐趙嘏《長安秋望》詩句“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意境與之仿佛。


    餅片二句,寫相思無望,唯有夢裏相尋。小晏詞中,常寫夢魂尋人之意:“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鷓鴣天》)、“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蝶戀花》),同是寫夢尋,但又用意各別。本詞雲“路不知”,即是說連尋找也不可能了,語更深切。《文選》沈約《別範安成詩》:“夢中不識路,何以慰相思?”李善注:“《韓非子》曰:『六國時,張敏與高惠二人為友,每相思不能得見,敏便於夢中往尋,但行至半道,即迷不知路,遂回,如此者三。』”小晏此詞,運用前人故事,但又自出新意。入夢的描寫與上下文融合無垠,成為全詞中有機的組成部分。從而逼出末三句:再想等他的短信寄來,以慰離恨,恐怕也已太遲,因為又到了枕畔涼生的清秋時節!夢裏難尋,唯有等音書寄來,可是書信又遲遲不至,閨中人的離恨就更無法排遣了。詞中不言“長信”而曰“短書”,個中已有難言之處,連這草草兩三行的短信也沒有,則遊子的薄情可知。古人慣用雁足傳書故事,“待短書”與上片“初見雁”呼應。末句表麵上是說秋天到來,因而感到玉枕太涼了,其實是寒夜獨居心之寒的另一種說法。


    綜上,此詞上片寫吹笛、見雁,下片寫欲夢、待書。吹笛而雲“誰教月下吹,”意即枉吹;見雁而雲“漫道行人雁後歸,”意即空見。欲在夢中相逢,而夢中又不知道路;等待書信到來,書信又遲遲不到。以上這一切,說明離恨無法排遣,悵惘之情愈轉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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