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楊殺掉了柳竹。


    他心中升起的暴虐,卻沒有得到一點兒撫慰。


    恰恰相反,他現在覺得想要將一切都撕碎。


    放下還溫軟的體軀,李楊抬頭,看向另一棟建築的熊英英。


    “為什麽。”


    李楊大吼。


    他似乎是在問,他和柳竹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又是在問,為什麽上頭容不下他。


    即便付出更多潛力巨大的“正常”異變體戰士,也要將他消滅。


    看著李楊,熊英英輕歎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不是李楊的對手,或者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是時代的選擇,你我無法抗拒。”


    “也許,所有的異變體戰士都是被時代所拋棄的人呢?”


    李楊聽的發狂,聽得瘋狂大笑。


    他恍若一個羊癲瘋,晶體同化帶來的衝擊,加上親手殺死柳竹,已然讓他陷入混亂的癲狂。


    “時代...”


    李楊桀桀怪笑,


    “我看是時代的塵埃。”


    熊英英並不否認,


    “塵埃也罷,但僅僅是時代的塵埃,落在個人頭上也是一座大山。”


    “沒有移山填海之力,必然要被壓成齏粉。”


    “可人,又怎會有這等偉力?”


    李楊挑著嘴角,將雙手捏的哢哢作響,


    “推山不倒,也要崩碎他一角!”


    身形一動,李楊剛要掠出,忽的一陣狂風壓下,吹得他頭發獵獵作響。


    回頭一看,頭頂,數枚細小的黑點在眼中急速放大。


    乘波體的彈頭迅速清晰,下墜擠開的氣流已然能撲到他的體軀,避無可避。


    “嗬...”


    李楊扯開嘴角,發出一聲嘲諷。


    掠動的身形,停止不動,不再閃躲。


    高超音速武器到了這個距離,早已將他鎖定一萬次。


    任憑他肋生雙翼,也不可能閃躲。


    隻是,才打垮一個小隊,上頭就迫不及待的動用導彈了麽?


    “這一次,應該是玩脫了,還能活麽。”


    思緒閃過,緊接著,是一波接著一波的猛烈爆炸。


    轟隆隆的巨響聲中,李楊所在的建築,被十數米、十數米的削斷。


    五枚彈頭,幾乎在同一地點先後引爆。


    二十餘層建築被抹平不說,還倒欠四五米的深坑。


    灼熱的勁風肆虐,將周圍建築玻璃掀碎。


    碎石衝擊,炮彈一樣砸在周圍的建築,打出無數開裂。


    低頭躲避的衝擊波的熊英英,能明顯感覺到樓體的劇烈搖晃。


    一波波震顫過去,在站起身形看向李楊所在的方位,那裏,早空無一物。


    李楊,連同柳竹,在第一波爆炸下,應該便汽化。


    世界上,沒有任何生物能抵擋高超音速導彈的轟擊。


    李楊不行,五級異變體也不行。


    熊英英眸帶複雜,盯著遠處冒著濃煙的深坑,許久,才下達命令,


    “向總部複命。”


    “收攏一號小隊的幸存者,集結,撤退。”


    幾分鍾後,熊英英的小隊集結完成。


    其中,有聞健小隊的殘存人員,有神誌不清的楚生,還有幾乎嚇破了膽的時芸筠。


    三支執行任務的小隊,合成一隊撤出。


    導彈爆炸的灼熱還未徹底散去,便被蜂擁而來的喪屍擠滿。


    可惜,這裏並沒有它們想要的血肉。


    周邊,大大小小的碎肉混著碎石鋼筋鋪滿,全部都是同類。


    至於李楊...


    興許在第一波爆炸曾揚出那麽一片細小的肉末。


    隻是它們太小,也熟的厲害,根本沒有任何的活力,對喪屍沒有任何的吸引。


    很快,喪屍推推搡搡,被遠處的聲響吸引,離開的絕大部分。


    不多時,一道不高的身影,緩緩走近。


    來到餘溫未散的大坑前,佇立良久,方才離去。


    李楊死了。


    是確切的消息。


    幽京地下研究所,看著衛星畫麵,趙懷豐默然無語。


    等到傳達訊息的人離去,他默默回到實驗室,繼續自己可有可無的研究。


    “叮當。”


    一聲脆響,是玻璃碰撞的聲響。


    趙懷豐抬頭,麵前的一排,是取樣李楊的血液或組織標本。


    “叮當...”


    密封的玻璃瓶,陡然一晃,相互碰撞。


    趙懷豐心裏一驚,像是想到了什麽。


    起身觀測,他看到玻璃瓶中的血肉組織,正瘋狂滋長。


    肉芽翻滾,就像紅薯塊莖發育,努力要重生一個新的肉體。


    瘋狂的表現,讓趙懷豐心裏咚咚直跳。


    他目光灼灼,死死盯著那塊活過來或者說本就沒有死去的組織,腦中翻江倒海。


    “錯了,錯了...”


    趙懷豐喃喃自語,


    “不是自愈,是重生。”


    念叨著,趙懷豐眼中寒光閃爍,一條條方案設想,又被否定。


    “急不得。”


    輕輕撫摸李楊滋生肉芽的組織,他對自己說,又像是對那團肉芽在說。


    自然,是最偉大的造物主。


    世間萬物,都難以脫逃既定的規律。


    有捕食者,便有被捕食者。


    所有物種都是捕食者,又都是被捕食者。


    被導彈轟擊的大坑,迎來一群不速之客。


    它們扇動羽翼,成群結隊的落在地麵,翻撿著合適大小的肉塊,大快朵頤。


    那些更加細碎的肉渣,散落在地麵或是糊在綠植。


    也許,就有李楊的肉沫。


    某種程度上說,他算是和大自然融為了一體。


    然而,他還將更加深度的融合。


    溫暖,重回大地。


    草木抽枝散葉,蟲豸從沉眠醒來。


    曾經戰鬥中,破散李楊血液和內髒碎片的區域,分外肥沃。


    不知名的野草發芽抽枝,沾著血液,開出小小的花朵。


    花朵,總是遭人嫉妒。


    不知是誰,丟下一串卵,生出細小的、極近透明的蟲兒。


    蟲兒懶散,啃噬沾著李楊血肉渣的草葉,成為蟲兒的食物。


    吃的肥肥胖胖的臃腫軀體,引起飛鳥注意,被它捕食。


    能量的不斷轉換,曾經那個李楊幾經易手,早已不知存在於何方。


    或許,他無處不在。


    或許,每個人都無處不在。


    自然,擁有人類遠不能想象的自我調控力。


    它繼承於宇宙,且從未被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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