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楊很疲憊。


    他現在的狀態,像極了半夢半醒間的夢魘。


    周邊無盡光點閃爍,和他隱隱連為一體。


    他努力掙紮想要蘇醒,但意識告訴他一榮俱榮,想要蘇醒就要將所有的光點都喚醒。


    可難以計量的光點,怎麽可能是他個人的意識所能帶動的呢?


    渾噩之中,李楊的思考能力幾乎隻剩下本能。


    他記不起自己是誰,記不起該走向何處。


    醒來?


    似乎是唯一的執念。


    既然需要將所有的光點都喚醒,那便讓它們都歸於己身吧。


    意識之中,周邊的光點陡然大亮。


    下一瞬,盡皆以難以描述的速度向中心衝撞。


    李楊隻感覺自己變得極度灼熱,磅礴的力量反饋,讓他有種與生俱來的開天之感。


    外界,和他的感應表現相同。


    生命能量狂湧,向中心那小小的體軀灌輸,帶動的風暴,將扯碎的蟲塵揚的更高。


    幽京營地,相關人員不得不將衛星畫麵拉的更高,來捕捉完整的畫麵。


    風暴,愈演愈烈,停歇的卻更加突兀。


    鏡頭拉高沒到半分鍾,不斷流轉的蟲塵定格,而後嘩然落向地麵。


    倒也沒有完全落下地麵,留下的黑色,正組成一幅巨大的立體圖案。


    與其說是圖案,不如說是一座雕塑,一座巨大的雕塑。


    劈裏啪啦,撬動鍵盤的聲音急促無比。


    調用其它衛星聚焦此處,去抓取正麵景象。


    一道人影顯現,五官迅速演變,越加清晰。


    幾秒後,看著屏幕中那張熟悉的臉,有幾人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李...李楊!


    錯不了!


    他的詳細資料,不知看過多少遍。


    那張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雕塑,凝結的快,崩散的更快。


    黑色的蟲塵鋪滿大地,剛剛凝結的身形仿佛是幻影。


    可在場的人都知道,那個人一直都在。


    而且,直接造就了這場足以席卷整個營地的風暴。


    作戰大廳,一片寂靜。


    衛星畫麵的表現,意味著什麽?


    近兩百萬幸存者的超級營地,一個省級、當前武裝力量的top前五,將在個體的實力下,完全沒有反抗餘地。


    蟲潮,來的突然,結束的更是莫名其妙。


    天地間,風暴停歇,被卷起的一切事物重歸大地。


    派出幾個小隊簡單探查一下,可以斷定群蟲完全失去生命力,沒有任何一隻殘留。


    準確的說,是一定範圍內的所有生命全被抽取。


    無論是人,動物,植物,還是群蟲。


    略顯殘缺的安建指揮團,很快反應過來。


    高牆的守軍加強,然後是全動員對營地內部的甲蟲清理。


    龐大的陣型剛剛鋪開,天地一暗,漫天粉塵再起。


    “轟!”


    震蕩人心神的轟鳴,帶著狂風淒厲的呼嘯,將無數甲蟲磨碎的粉塵吹向四周。


    離得近的人,無論是普通幸存者或是戰士,都被不可抗拒的偉力掀飛。


    慘叫聲,此起彼伏。


    落地摔死之人,不知凡幾。


    就在人群瞬間散亂之時,一股清涼卻又顯得溫暖的波紋掠過,將所有人都籠罩其內。


    天空,黑色的粉塵緩緩灑落,如慢動作般飄零而下。


    剛才摔傷的人,忽然發現自己的傷勢在飛速好轉。


    短短幾個呼吸,便完好如初。


    若不是身上沾染的鮮血告知,剛剛的感覺簡直是夢!


    然而,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已可以確定死亡的人...


    居然重新站了起來!


    他們有些茫然的爬起,看著天空緩緩飄落的粉塵,甚至還未意識到自己曾經死亡。


    短短幾十秒內所發生的事,超乎了人類的想象,甚至超乎了人類的認知。


    而這場傑作,正是中心蘇醒那位以自我降級為代價進行的反哺。


    無盡蟲潮,其所帶來的死亡及李楊抽取生命能量所直接殺傷的生命,所帶來的能量太過磅礴。


    匯集己身時,直接將他推到難以理解的高度。


    那一瞬,他感覺自己就是神,就是宇宙的唯一。


    感知中的所有事物,都平淡到像看一幅畫。


    一幅真正的畫,平麵狀態的。


    李楊感覺,他隻需動動手指去勾勒空氣中某幾道絲線,這顆星球的構成,便會像腐朽的建築般轟然倒塌。


    萬幸,殘存的最後人性,是他最後的執念。


    他沒有好奇的勾勒那幾道絲線,而是盡可能的將身體匯集的能量反向衝擊。


    那種神一樣的淡漠,隨著能量的噴薄遠離他身。


    以前對世界的真實觸感回歸,他又變成人類的李楊。


    “柳竹?”


    他在心裏試著呼喚。


    “我在。”


    熟悉的回應聲響起,李楊舒了口氣。


    “必須去幽京營地,要讓你單獨分離出來。”


    “剛才我已經蛻變了,強行降級也維持不了太久。”


    “如果不能找到保留自我意識的方式,毀滅世界的,大概率是我了。”


    李楊聲音響起的同時,人影已經在原地慢慢消散。


    倒不是因為一場驚天動地的演出,而是他的確需要幽京研究組的幫助。


    他早完全不懼人類最強殺器的威脅,之所以不去幽京營地,隻是因為他沒有把握將柳竹從身體分離。


    但如今,他找到了契機。


    蟲潮賦予的無盡生命能量,讓他於蛻變中對生命把握更深。


    且身體留有恐怖的生命之能,可以重新塑造柳竹。


    最重要的是,想要找回柳竹原本的體軀,不再用自己的血肉衍生出一具假的柳竹肉體,就必須回到幽京營地才行。


    再者,有很多事,也確實該理清始末,算算總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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