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穆芙芮在車轅上坐著,雙腿懸空來回搖晃,將眼前的熱鬧當做在看變戲法的一般,看得津津有味。


    見金光咒無效,道士們又開始變換陣法。一個道士左手搖鈴右手結印,口中念著穆芙芮聽不懂的咒語,穆芙芮對他手裏的法鈴有些興趣,沒注意到身後還有好幾個道士向她靠近。


    延年有些不放心想要到穆芙芮身邊去,美意死死拉住她。周圍道士們低沉的咒語聲和壓抑的氣氛直壓得她們都有些喘不過氣,可看穆芙芮,哪有什麽反應。要是這些道士沒輕重,傷了主子怎麽辦。


    掙脫美意的雙手,趁國公府的人正死死盯著穆芙芮,沒有防備,延年在道士要碰到穆芙芮之前衝過去,將她推進車內。


    穆芙芮猝不及防被推進車裏,摔了個倒仰,腦袋磕到車板上,雖然有軟毛毯墊著,也將她磕得不輕。揉著腦袋坐起來,看著擋在她身前的延年,有些不合時宜的高興,穆芙芮心想:這是不是叫感動。她輕輕拍拍延年的肩,看了看做法被打斷已經停止動作的道士們、有些擔憂又有些害怕她的其他丫鬟和國公府的人,最後目光落在所有道士身後。


    那裏站著一個老道,身形挺拔而瘦長,一襲深色寬袍隨風擺動,要不是那滿頭的白發,遠遠看著隻當他是個年輕人。穆芙芮越過延年跳下車,直直地往老道走去,道士們沒有阻擋,紛紛往兩邊散開,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誰知走近一看,這老頭兒長得像個老樹根,布滿皺紋的臉跟樹皮似的,哪兒還有一點仙風道骨、超脫塵世的仙人之姿。


    穆芙芮忍住心裏的失望,對老頭兒笑笑,“將我請來卻隻在門外耍,來都來了,不如進去坐坐?”


    老頭兒將手中拂塵一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領著穆芙芮進太清觀。


    從馬車停下發現她們到的不是別院,直至跟著老道主動走進太清觀,穆芙芮全程都沒有看她的好徒兒鄭言恭一眼。


    進了山門,太清觀前還有一條長長的階梯,穆芙芮沒有扶延年伸過來的手,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滿是虔誠。先她一步的老道將這些看在眼裏,見穆芙芮對觀內很感興趣,老道還引著她將觀內大殿都走了一遍。穆芙芮主動給正殿的三清上了香,沒有求什麽。


    最後老道帶著穆芙芮去了他的靜室,門口兩個小道童攔住其餘人,讓他們一律在屋外等候。兩人在房內談了很久,又或者隻是等待讓鄭言恭覺得時間很長。延年沒有跟南山和美意解釋剛才自己出手的原因,現在也沒人有那個心思在這裏爭論,所有人都盯著靜室的門。等門終於打開了,老道隻讓鄭言恭一個人進去。


    三人坐定,老道親自煮茶給二人。鄭言恭不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杯子沾了下嘴就開口詢問:“張真人,內子身上那不幹淨的東西可祛了?”


    穆芙芮慢慢將杯中茶水飲盡,太苦了,還是延年的蜜飲好喝。聽到鄭言恭的話,將杯子重重放回桌上。


    剛才她跟老道什麽都沒透露,有了鄭言恭和幾個丫鬟的前車之鑒,她現在可不敢再輕易說出口了。多說多錯,不說不錯,這一次她學會了閉嘴。


    張真人見她嘴唇緊閉不想跟自己交談的樣子,並沒有問她什麽問題,轉而介紹起今日山門前的法陣來。說到被延年打斷的北鬥七星陣,張真人住了口,轉而問穆芙芮:“福主既已來到此處,便是有緣,不如在這兒住上幾日。”


    穆芙芮正聽得聚精會神,想要多了解一些道士們的本事,這個老樹根就不講了,還將她那逆徒喊了進來。怎麽看鄭言恭怎麽不順眼,居然還敢說她是髒東西。


    饒是老石頭墩子見得多了脾氣好,被他哄騙到此處的火氣也壓不住了。騰地起身,左看右看想要找個趁手的東西打死這個不孝徒,鄭言恭見她如此連忙躲到張真人身後。


    張真人一句話打斷了兩人:“女福主身上並無妖邪。”


    穆芙芮樂了,自己果真非同凡響。


    鄭言恭在張真人背後探出身子,用下巴指指穆芙芮問道:“那她這樣子,還有說石凳兒精奪舍什麽的,難道是瘋了說胡話不成?”


    張真人搖搖頭,再說了一遍,“女福主身上沒有妖邪隻有福緣。”


    鄭言恭沉默了,仔細想來,除了穆芙芮自己說的那些奇事,的確沒見過她有什麽怪異之處。她有個手段頗多的公主母親,那些事機緣巧合下得知也不是不可能。妖,總有妖性吧,之前守著涵碧軒的暗衛也沒來報過她吃人喝血之類的。什麽都沒有,隻有她那一張胡說八道的嘴。那是不是不該找道士該找郎中?


    穆芙芮對張真人說的“福緣”有些好奇,這老樹根莫不是看出什麽來了?重新坐回去,問老樹根再要一杯茶。看來由不得她選,得在這兒住一段日子了,她得喝習慣這苦味。不過李高人還是要見,被騙的事待會兒找鄭言恭算賬。


    於是一行人就在太清觀住下了。鄭言恭對張真人說的話半信半疑,將陸飛喊來,“這個太清觀果真厲害嗎?張真人是這兒最厲害的?”


    陸飛點點頭,“張真人是太清觀的高功法師。”


    說完又拿手擋住嘴,神秘兮兮地說:“據說他已經一百多歲了,您瞅瞅他上山時氣定神閑的樣子,像個老神仙一樣。”


    陸飛不知道少主為何一口咬定大奶奶是妖怪。上回玄妙觀就沒捉到什麽妖怪,剛才在山門前,那好些道士那麽大的陣仗,念那什麽咒語連他都有些頭疼,大奶奶跟沒事兒人一樣。


    “那你去找郎中,看癔症的,找到了領到這兒來,大奶奶就在此處養病。”


    陸飛領命,又問了一句:“那兩人呢?也關這兒?不太合適吧。”


    鄭言恭也沒有騙穆芙芮,李高人他們的確從國公府轉移了,就被藏在從國公府出來的車隊裏。他們一行人是去別院養病小住,帶了好多行李,馬車都十好幾輛,藏兩個不能動彈的人不是什麽難事。況且去別院的路上,一時興起去太清觀看看也沒什麽可疑的。隻不過得防著跟在後麵的錦衣衛,畢竟山門前那陣仗可瞞不了人。


    “此處去別院坐車也不過一兩個時辰,明日我們還是去別院。你找郎中時不要宣揚,也不用刻意隱瞞。”


    陸飛會意,走之前不小心隨口說了一句話讓鄭言恭當夜有些睡不著,他說:“大奶奶脾氣還挺好的,折騰來折騰去,也沒喊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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