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找來幾個師弟,用穆芙芮從前坐的轎椅將張大胡子抬到姚相新住的客院。雖然抬得平穩,但國公府很大,一路又要躲著人,等到了地方,剛止血不久的傷口又滲出血來,看著還裂開不少。


    張大胡子已經能從容應對鈴蘭的怒火了,兩人默契配合,快速地換好藥,鈴蘭塞了一顆藥丸進她嘴裏,罵罵咧咧頭也不回的走了。


    藥丸應是安神止痛的,吃完有些困。可張大胡子心裏總是不安,不敢真的躺下睡著,隻得坐在床上閉著眼休息。


    於是,聽到姚相新鬼喊鬼叫時,張大胡子用力睜開眼睛,看見他安然無恙,終是支持不住,咚的一聲倒在床上,睡著了。


    朗詞這時將臥房的燈都點亮了,姚相新走近一看,見床上的姑娘是張大胡子,先是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想起她身上的傷,正欲叫朗詞去叫郎中,卻聽見床上傳來了輕輕的鼾聲。


    “這家夥,真是不讓人省心。”


    ——————


    萬老夫人的兩子一女都坐在一邊兒,謝方渺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對麵。頂著嶽母“慈愛”的目光和兩個舅哥明顯不善的注視,謝方渺抬頭看向自己唯一的希望。


    “玉兒,你帶著孩子回娘家陪嶽母住些時日也好,我會時常來看你們。等你想回家了,我再來接你們。”


    這話也是給鄭芝玉台階下,有他準允,又時不時上門來看望,鄭芝玉回國公府小住就名正言順。要不然,她帶著一雙子女住回娘家,外人稍加打聽,說不得就傳出些鄭芝玉忤逆婆母,還企圖用娘家權勢壓人的流言出來。


    二老爺冷哼一聲,正要出言譏諷,世子瞪了弟弟一眼,二老爺隻得將話咽進肚子裏。


    眼見二舅哥要說話,自己就能辯解一番,結果卻被大舅哥阻止了。現在場麵又冷了下來,沒人說話,安靜極了。謝方渺心知今日是躲不過了,隻得豁出去,站起身來對萬老夫人俯身一禮。


    “嶽母,您放心,我母親年紀大了,隻不過想西西偶爾去她院兒裏小住幾日,享受天倫之樂而已。西西肯定還是跟在玉兒身邊,女婿跟您保證,沒有人能將她們母女骨肉分離。”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王老太太分明是想將謝雲熙養在身邊,好以此拿捏鄭芝玉而已。謝方渺以為自己隻要將這件事解決就能得麵前幾人的好臉色,然而現實還是讓他失望了。


    萬老夫人端起茶盞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她的三個子女也隨著她的動作如出一轍的喝著茶。


    謝方渺:......


    好一會兒過去了,鄭芝玉悄悄看了看自家母親和哥哥們,又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夫君,心下一軟。


    “你保證,你保證有用麽?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一次兩次,三天兩頭的鬧,沒個安寧。”


    世子又瞪了妹妹一眼,這丫頭真是沉不住氣。不過既然妹妹已經開口,那主動權還得捏在他們家手裏才行。


    世子雙手扶膝,看著妹夫沉聲說道:“我也知道,子不言父母之過,非要你做出選擇或是說親家老太太不應該也是強人所難。你在吏部也有些年頭了,不若求個外放,帶著玉兒和孩子們一起,將來回京也好再往上走走。”


    謝方渺現在是五品的吏部郎中,再想往上的確是個坎兒,好多人一生都停留在五品不得寸進,如若能外放幾年再回京,加上嶽家的幫助,的確於他的前途大有益處。


    可要是這樣,家裏的攤子就要丟給弟弟一人麵對了。


    鄭芝玉和謝方渺成婚多年,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又想起自己成婚以來的日子就一天舒心的,不由得氣紅了眼。


    “又不是要你欺師滅祖,隻不過帶著我和孩子們出去鬆快幾年而已,你就那麽見不得我們好嗎?要不然就和離吧,往後你自己願意這麽過下去再沒人會攔著你了。”


    萬老夫人見女兒哭了,心疼得一把將女兒抱住,母女倆哀哀戚戚。世子也忙出聲安慰,哪兒就到了和離的地步。謝方渺更是立刻跪在嶽母麵前,一個勁兒跟妻子認錯,表示自己願意帶著家人求個外放。


    二老爺強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他對妹妹實是無語至極。可看著麵前齊齊整整的一家人,自己倒顯得格格不入了,隻能端著早就喝幹的茶盞,假裝自己此時渴得厲害。


    ——————


    今日是小年,姚相新不好在曹國公府再打擾,隻能暫將張大胡子拜托給穆芙芮和鄭言恭,自己得回家看看孤獨可憐的叔祖,陪著他老人家過節去。


    鄭言恭今日起了個大早,正準備練祖父給他布置的槍法功課,被姚相新尋過來。


    昨晚張大胡子睡到半夜就醒了,姚相新睡在她的隔壁,一直關注著她的動靜,聽到聲音便去找她問清了她此次的遭遇。


    “師兄,說來這事兒你也有責任。”


    鄭言恭一挑眉,“哦?說來聽聽。”


    原來上回張大胡子背了行刺鄭言恭的罪名,由頭最後又被姚相新認下了,榮國公就接過了善後的差使。一個小小的江湖門派,榮國公自然不會親自出手,吩咐手下的人去處理,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了。


    榮國公的命令一層一層傳下去,永平府的知府直接派人去將平凡閣封了。裏麵的人要是反抗就抓進大牢,識時務的就全趕出永平府,永不準再踏入。


    張大胡子好不容易帶著兄弟們逃出來,原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誰知有人見他們平凡閣落魄了,竟然想趁人之危將他們趕盡殺絕。


    鄭言恭說道:“不對吧,分明是他們自己有未解的江湖恩怨,我的事頂多害得她要換個地兒重起爐灶而已。”


    “事情講究個因果,要不是她背了刺殺師兄的名頭,我叔祖就不會吩咐手下的人去擺平這事,平凡閣就不會被官府查抄,他們就不會被趕出永平府,那些人就不可能趁機追殺他們。”


    姚相新掰著手指頭給他師兄算著,被鄭言恭出聲打斷,“也不對吧,要不是你去招惹她,後麵的事就都沒了。”


    “師兄!要不是我和她幫忙,上次的事你們曹國公府瞞得過陛下去?我也不向你打聽你們家的事了,可人家給你們幫了忙是事實吧。”姚相新緊盯著鄭言恭的臉,像是要盯出個窟窿來。


    “我也沒說不管她,你這麽急做甚?”鄭言恭想起自家三叔做出來的事累得人家小姑娘家都沒了,心裏也有些愧疚。“你說,要我做什麽?”


    姚相新搖搖頭,“倒不是要師兄做什麽,我就擔心這因果你不了結了會影響我師父的運道而已。”


    鄭言恭:......


    “先讓她將傷養好吧,至於以後,先看她有什麽打算,我們能幫忙的就搭把手。”


    “行,你讓她安心在我們家呆著,什麽時候要離開都行,到時候要銀子還是別的,我能辦到的都給她想辦法。”鄭言恭承諾。


    姚相新見師兄已經意識到自己欠下的因果,就放心將人交給他,坐上鄭言恭差人給他準備的馬車和節禮,回榮國公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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