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還要去東宮稟事,便不陪祖母了。”趙淵懶怠聽家長裏短,便起身告辭。


    趙老夫人自然不會攔著,揮手道:“去吧,你們爺們兒都是大忙人。”


    此話一出,倒是崔清雪臉上不甚好看。


    趙澈如今還沒有官職,隻在四皇子那頭混著臉熟,同趙淵一比自然落了下乘。


    趙淵緋色的身影離開白鷺堂,沈青棠微微一抬眸,便瞧見對麵的趙澈正盯著趙淵的背影,眉目間的陰鷙一閃而過。


    心氣不順的崔清雪連帶著看親兒子也不順眼了:“你當那白家的小娘子是什麽心地純善的人,你們好了這許多年,死活不肯過門。”


    “等聖上賜的世子妃一死,她便鬆口了,叫你巴巴地來求我和你爹。”


    “這不就是眼饞著世子正妃的位子麽?”


    “眼下這位子空出來了,可不得趕緊來占著麽!”


    那白二娘子在她口中便是趨炎附勢、城府極深之人,沈青棠暗暗記下。


    崔清雪雖然可能對白二娘子有氣,但當家主母做了這麽些年,她的眼光應該是很準的。


    白二娘子若是這麽個性子,沈青棠慢悠悠地將目光落在崔媛身上,崔媛恐怕鬥不過她。


    趙澈聽自家母親這般說,臉色也不甚好看:“母親就是對婉意有偏見,娶她做續弦本就是兒子委屈了她。”


    “兒子本來許的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是父親和母親逼著孩兒為了侯府前程娶的殷家女。”


    “婉意守身如玉,為了兒子生生耽擱了六年,是兒子愧對她。”


    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能有多少個六年可以耽誤?


    這話卻是在指責自家父母耽擱他和心上人,崔清雪自然是怒不可遏,當即放出話道:“想當續弦,她想得倒美!”


    “你是侯府的世子,斷沒有為了一個女人犧牲前程的道理!”


    “你的正妃是你爹娘選的,你的續弦也隻能是你爹娘選的!”


    這話一出,趙老夫人茶也不喝了,慌忙來勸:“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麽?無論是正妃還是續弦,都不該叫你們傷了母子情分才是!”


    崔清雪若為了個乳臭未幹的小娘子,傷了母子情分,才是大大的不妥。


    趙老夫人身邊的如意姑姑也上前攙著崔清雪道:“夫人何必動氣,世子爺不懂事,您也不懂事麽?倒惹得老夫人著急。”


    趙老夫人一貫疼愛小輩,哪怕是趙澈這般執拗的性子,也願意給她麵子。


    “祖母莫急,此事孫兒自有分寸。”


    “孫兒還有要事,先告退了。”


    趙澈緩了語氣道,衝老夫人拱了拱手,便甩袖離開,看也不看自家母親一眼。


    崔清雪隻覺得心寒,頗有幾分哀切道:“你爹娘難道還能害你不成?”


    沈青棠看二人爭得烏雞眼似的,心下有了幾分計較。


    怪不得趙家大郎憑著庶出的身份能掙個五品官呢,專心搞事業的,和整天哄媳婦鬥老娘的,二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崔媛上前給趙老夫人順著氣兒:“您老人家急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侯爺管束著,再鬧能反了天去?”


    趙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道:“侯爺和清雪就這麽一個孩兒,老婆子不忍見他們鬧成這般……”


    崔清雪胸口起伏著,喝了一碗茶才將將壓住火氣,對老夫人道:“娶妻當娶賢,妾身就沒見過哪家娘子過門兒前,把夫家鬧得雞犬不寧的。”


    “您老別摻和這事,妾身定要和侯爺說道說道,定不能叫那小蹄子牽著澈兒的鼻子走!”


    說罷也急匆匆地走了。


    一時間,白鷺堂中便隻剩下崔媛和沈青棠陪著老夫人。


    趙老夫人招手讓沈青棠近前來,從婢女木槿捧著的匣子裏取了一串石榴手串,套在她的皓腕上。


    “好孩子,叫你看笑話了,這是老婆子給你的見麵禮,隻盼著你早日誕下曾孫,老婆子我便不管這些孽障的事兒了。”


    話裏話外,自然是對她的肚子抱著十二分期待的。


    沈青棠柔柔一福:“老祖宗言重了,哪家母子不拌嘴的?正是愛之深,才責之切。”


    趙老夫人寬了心,露出幾分笑意道:“你莫管他們,隻管緊著自己便是。”


    “這手串是我特意托人去法華寺開過光的,十分靈驗,太子爺的嫡子便是戴了法華寺老和尚贈的珠串才得的,你莫聲張,隻管好生戴著。”


    沈青棠暗暗詫異,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故事。


    當今聖上兩個成年的皇子,太子爺得了一子穩坐儲君之位,四皇子膝下空虛,聽說納了不少姬妾也不見動靜。


    朱紅的石榴手串襯得她皓腕如雪,趙老夫人端詳了一會兒,注意到沈青棠尾指上嵌著一顆潔白的小米珠,半透明的指甲粉潤可愛。


    “江南的娘子果然有幾分巧思,趕明兒也給老婆子我弄一個。”趙老夫人笑著道。


    沈青棠笑著應下,頰邊兩隻稚氣的梨渦。


    崔媛眼見著老夫人對沈青棠倍加看重,心下酸楚不可言說,若是她能和趙淵有個一兒半女,眼下得老夫人青眼的白嫩該是她了。


    雖然自己憑借素日裏的體貼討好,也能叫老夫人看重幾分,到底不比有個孩子傍身。


    “媛丫頭。”趙老夫人喚了一聲。


    崔媛連忙回過神來:“老夫人能看上這丫頭,是她的福氣。”


    “她的福氣,不也是你的福氣?”趙老夫人意味深長道。


    這話卻是暗地裏敲打崔媛,莫因為嫉妒磋磨妾室,一切以子嗣為重。


    待二人離開白鷺堂,老夫人才揉著疲憊的眉心,慢慢靠在迎枕上。


    如意替她按著太陽穴,不無擔憂道:“奴婢沒想到大少夫人的妹妹會這般貌美……”


    何止是貌美,簡直是難得一見的人間尤物。


    “無妨,我瞧著那丫頭眸光幹淨,不像是心思不正之人。”趙老夫人倒是不擔心。


    “再說了,媛丫頭和清雪一般出身清河崔氏,雖有旁支和嫡支的差異。”


    “清雪把持侯府這麽些年,沒有一個姨娘能翻出她的手心。”


    “媛丫頭若是不及她……”大少夫人的位子恐怕要換人坐了。


    旁人看不清,她卻是知道的,趙淵的本事比趙澈強太多了。


    武安侯府,來日要仰仗誰還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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