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剛踏上廊橋,便見沈青棠被兩個小娘子圍住了,瞧那模樣,倒像是寡不敵眾。


    嗬,也就有膽子在家裏同他耍橫,出去外頭連幾個未婚嫁的小丫頭都嚇唬不住。


    該。


    可一見她對麵的小娘子動了手,他不由得出聲阻止。


    蔡渺自是認出了趙淵,可是自己暗自愛慕許久的郎君,竟為了她對麵的這個女子,說她“放肆”,心下愈發不滿了起來。


    長長的指甲用力一拽,便將那塊西子色的麵紗捋了下來。


    沈青棠精致若羊脂玉的瓊鼻,和小巧圓潤的櫻唇便露了出來。


    本來隻瞧著眉眼,便已知是絕色,如此整張芙蓉麵露了出來,蔡渺竟覺得連呼吸都窒了一瞬。


    天底下竟還有生得這般美撼凡塵的小娘子……


    沈青棠何曾被人這般欺辱過?當下眼眶便是一紅,揚手便給了蔡渺一巴掌。


    “混賬東西,我的臉也是你能瞧的?”


    活脫脫一副侍寵生驕的模樣,哪怕是宮裏的娘娘們,也沒有她這樣跋扈的氣勢。


    偏生趙淵瞧著竟不覺得生厭,反倒如見著貓兒亮了爪牙一般,覺得有幾分可愛。


    “大郎君,您看她,竟敢當著您的麵虐打小女……”蔡渺隻愣了一瞬,便捂著臉,嬌滴滴地哭訴起來。


    臉頰上火辣辣地疼,可如今沈青棠耐不住性子打了她,何不趁這個機會,借此毀掉沈青棠在大郎君麵前的嬌弱形象?


    身旁的向連珠瞧著趙淵神色不明的臉,心裏忽然打了個突。


    萬一趙家大郎執意護著沈青棠,那蔡渺……豈不是完了……


    還不待她出聲打圓場,趙淵已到了沈青棠跟前,垂眸盯著她通紅的眼眶和鼻尖。


    “何必為了這些個貌若無鹽的東西生氣?不值當。”


    他伸手揩去她眼角的一滴淚珠兒,漫不經心道。


    貌若無鹽?身後的蔡渺幾乎懷疑她聽錯了。


    她心心念念的趙家大郎,竟然說她……說她長得醜?


    沈青棠卻是噗嗤一聲笑了,這個男人竟然還有講話如此順耳的時候。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撫了撫鬢邊被扯散的發絲,軟聲道:“爺說的是,倒是玉奴淺薄了。”


    趙淵頭回主動伸手,攬了攬沈青棠的香肩,帶著人離開了廊橋。


    徒留身後的蔡渺碎了一地芳心:“他竟然……他竟然說我醜……”


    向連珠無奈極了,若你不主動欺負人家的愛妾,人家何至於出口這般惡毒?


    隻好安慰道:“咱們去尋大少夫人罷……”


    至於和趙淵培養感情這事兒,向連珠覺得,還是等蔡渺順利嫁進武安侯府再說吧……


    趙淵吩咐身後的金影道:“同裏頭那位說一聲,但凡是爺不喜的,她敢弄回來的,爺便打斷腿丟出去喂狗。”


    金影瞧了瞧亭子裏烏泱泱的一堆女眷,到底不好過去,便揚了揚聲,隔著半個廊橋喊話。


    湖心亭裏的女眷們皆聽到了這話,還在座上同人言笑晏晏的崔媛,險些連酒盞都端不穩了。


    “快去瞧瞧,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崔媛連忙吩咐梅香前去查看。


    昨兒不是說得好好的麽,老夫人也已吩咐了趙淵,今兒必定要來露個臉給她撐撐場麵的。


    怎麽還沒入到亭子裏,轉身便走了呢?


    哪怕趙淵再不喜她,也從未在外頭這樣落過她的臉麵。


    必定是出了什麽岔子……


    不過須臾,梅香便帶著蔡渺和向連珠二人回來複命了,蔡渺麵上紅紅的巴掌印連遮也遮不住。


    “大少夫人,奴婢問了金影,說是蔡娘子對咱們家沈娘子動了手……”


    “惹了大郎君不高興……”


    梅香如實稟報道。


    崔媛恨恨地瞪了一眼蔡渺,對在座的其他貴女道:“我家爺隻一點忌諱,便是最討厭恃強淩弱的人,偏生今兒蔡娘子犯了這個忌諱。”


    “蔡娘子欺負人可欺負爽了?帶累得本夫人今兒回去還要背一個操持不力的罪名。”


    “都散了罷,想來我家爺是沒有這個福分納諸位娘子了。”


    這些五六品官員家中的女兒,送來今兒這花宴上,本就是想著借武安侯府的裙帶關係,好叫家裏當爹的更上一層樓。


    如今被蔡渺一個暴脾氣給毀了前程,豈有不恨之理?


    當下便有貴女道:“蔡娘子好大的架勢,連武安侯府大郎君心尖兒上的人也敢動。”


    “你倒是爽快了,倒連累我等?”


    “這般跋扈不容人的性子,我倒要看看還有哪家郎君敢上你蔡家的門求親!”


    這話說的委實有些重了,幾乎是指著鼻子罵蔡渺嫁不出去了。


    蔡渺自然不是個服輸的性子,當下便懟了回去:“怎的,我攔了你做賤妾的路,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就這麽上趕著給人做妾?”


    被罵的那位貴女柳眉一豎:“你不是奔著做妾去的?那你來今兒的花宴做什麽?”


    “別告訴我,你老子娘沒同你說,今兒是為著給趙家大郎納妾才辦的花宴!”


    蔡渺一噎,羞憤之下便又要上前同人廝打起來。


    一場好好的花宴,因著崔媛求成心切,滿上京都知道是個納妾的宴。


    又因為蔡渺一時衝動,直攪得滿城皆知今日的笑話。


    趙家大郎的正妻,帶了通房去挑選妾室,反倒連累通房挨人欺負。


    更有甚者,直猜測崔媛乃是故意辦這花宴,為的便是要借其他貴女的手,懲治自家得寵的妾室。


    謠言傳得滿天飛,崔媛的名聲也染上了汙點,此是後話。


    趙淵帶著沈青棠離開玄音湖,便登上了馬車。


    沈青棠拿帕子掖了掖眼角,見二人同處一車,不免有幾分局促。


    “爺……咱們去哪兒?”她沒話找話地問道。


    趙淵垂眸瞧著她因為氣憤而愈發嬌豔的紅唇,回想起昨日被她強、吻的情形來,當下也亂了兩分心跳。


    “去集市。”他嗓音微啞地回答道。


    “喔。”沈青棠應了一聲,便垂著螓首不再說話。


    一時間,車廂內的氣氛便有幾分曖昧。


    “主子,今兒好像有案子要辦……”


    路程行了一半,金影得了大理寺直的稟報,有些為難地敲響了車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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