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被我曲婉轉折的故事開頭給吸引了,紛紛撐起身體仔細聽。


    “瘸了腿,我女朋友也跟我分開了。這就更加重了我尋思的決心。我準備了安眠藥,準備一了百了的時候。一個大學生誌願者走進了我的生活,她開解我,幫助我,給我鼓勵讓我振作。希望我身殘誌堅,走出人生的陰霾,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軌上。”


    “我很感謝那個女大學生的幫助。她幫助了我很久,每天都來醫院看我,在我的心裏留下笑容,在我的床頭上留下一束漂亮的話。後來我的心理健康正常了,她跟我告了別,讓我好好活著。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告訴過我她的名字。或許現在,她仍舊活躍在誌願者群裏中,幫助別的生活受到挫折,想不開準備自殺的人們吧。”


    我的語氣頓了頓,聲音又大了一些:“雖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的姓,偶然聽她的夥伴提到過。應該是姓,遊!”


    說到‘遊’這個字,我的語調更大了。台下那個用資料擋住腦袋的女孩,卻仍舊睡的香甜,依然沒任何反應。我實在是沒轍了,準備匆匆將虛假的經曆講完,想想別的辦法去瞅她的正臉。


    “因為那位遊姓誌願者的幫助,我感受到了人世間的光輝,明白了人間冷暖。我自強了、我明悟了。我不斷地參加康複活動,雖然腿仍舊沒有好,但我的心靈已經收到了拯救。我借著輪椅,以及那位遊姓誌願者借給我的力量帶著滿滿的幸福活下去。不止如此,我也想用我微薄的綿力,去拯救別的需要拯救的人。”


    “我也想當誌願者,一如那位遊姓誌願者那樣幫助我似得,去幫助別人。謝謝大家。”


    我胡亂編出來的經曆贏得了大家一片掌聲,甚至有女生不停抹著淚,感動的眼眶微紅。掌聲經久不息,音量巨大,可那台下睡覺的女孩竟然完全不受噪音影響。睡的死死的。


    我心裏已經有無數隻草泥馬跑了過去。這混蛋是幾天沒睡了,這不叫睡覺,都快趕上休克狀態了。


    自始至終,所有人自我介紹完畢後,那女孩也沒上台過。估計是我進入活動室前,就已經先行自我介紹了。真是有夠倒黴的。


    我在內心中吐槽不止,直到被醫院的護士帶出活動室。護士們紛紛領著眾誌願者進入安寧所的深處,開始分配誌願者進入即將走入人生最後一段路的老人的病房,進行撫慰心靈的交流活動。


    對於這些老人,誌願者們其實什麽都做不了,提供的幫助也有限。隻能依靠自己的青春活力來提升將死老人們對死亡的恐懼,隻能傾聽老人們的喋喋不休。


    不知道那女孩被分配到了哪裏。


    第2179章 刻薄老頭(1)


    但是我很快就被分配到了一個病房中,讓我進去前,護士愣了愣,顯然是欲言又止。


    “護士小姐,你有什麽要吩咐我的嗎?”我連忙問。


    護士小姐咬了咬嘴唇:“這個病房裏住著嚴先生,他那個,脾氣有些古怪。夜先生請你要盡量忍忍。”


    “多古怪?”我撓了撓頭。


    “這樣說吧,他把許多誌願者都給罵哭過。不分男女。”護士小姐姐苦笑。


    “明白了。”我聽懂了,推門走了進去。心裏暗下決心,等會兒在裏邊呆幾分鍾就溜。再跑去好好尋找那個女孩的蹤跡,搞清楚她究竟是不是我猜的那個人。


    可沒想到,試算的事情在這家醫院一次又一次發生。我在進門的瞬間,感覺眼前有什麽東西一閃。仿佛是一層陰影籠罩了陽光,之後讓人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又移開了。


    我疑惑的推著輪椅來到了病房中,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安寧所裏的病房都是單獨的一人一間,環境相當好。房間中央有一張白色的病床,床上躺著誰我根本沒看。自己的視線完全被右側的衛生間吸引住了。


    衛生間的門開著,裏邊堆積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老人用品。可就在敞開的門口,赫然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那個黑影沒有臉,隻有背影。它仿佛背對著我站著,可自己卻有一股莫名的窺視感。就如同那黑影,已經發現了我能看到它。


    我的心一涼,連忙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眼神幾變,視線透過它裝作被衛生間裏那一堆用來做飯的鍋碗瓢盆震驚住了。一邊緩緩的移動眼睛,一邊觀察著病房。


    內心卻早已翻江倒海。剛剛明明還在住院部後花園,堵住住院部後門的黑色影子,怎麽突然就跑到了隔了一棟樓的安寧所來了?它什麽時候進來的?難道剛剛我覺得眼前一黑的幻覺,就是影子溜進來的瞬間嗎?


    它,為什麽進入這個老人的房間?


    一連串的疑惑讓我心髒亂跳,我大氣都不敢呼吸。那團人形的影子沒有臉,但是我能感到那股窺視感一直在我身上繞來繞去、久久不散。這家衡小第三醫院,流淌著的詭異氣氛,亂流似得,越來越可怕了。


    強自平靜了接近十秒鍾,還沒等我緩過來,坐在床上的人已經不耐煩了。


    “喂,小子,張護士叫你進來就是讓我看你裝白癡的哇?”一個充滿著煙草氣息的南方口音響起,接著一個硬硬的東西打在了我肩膀上。


    我猛地抬頭,隻見床上的老人硬著脖子半坐著。他的長相很刻薄,幹枯的麵容皮包骨頭,腦袋上的頭發全掉光了,頭皮癟的像是個風幹的柚子。


    老頭尖著嘴,用一根一次性筷子扔我:“喂,你啞巴了哇。張護士咋個喊了個啞巴來,快點給老子過來。”


    我有些生氣,難怪護士讓我忍著,這老頭的脾氣估計還不是有一點壞。自己沒計較,餘光一直有意無意的注意著那團黑影的動靜。轉動輪椅,來到了病床邊上。


    老頭倒是不可以,熟門熟道的把手伸了過來:“握著吧。”


    一副賞賜你的表情。


    誌願者一般跟安寧所的老人談話聊天,都是需要有身體接觸的。普遍都會用雙手握住老人的手,用體溫來藉慰老人們冰冷的心。這老頭估計沒少見誌願者,挺上道的,就是嘴巴毒。


    看著他那雙不用化妝都可以扮演恐怖片中,伸出棺材的鬼爪子的幹枯的手,我不情不願的握住。


    “喲,少見。還來了個殘廢的。我這個老頭子都要死了,至少死的時候還是好手好腳的。你看你年紀輕輕的,腿就沒了,咋個過下半輩子,那個姑娘願意嫁給你。可惜你的這張好臉咯。”老頭子說的很刻薄,見我坐個輪椅,竟然幸災樂禍的笑起來。


    我沒搭理他,眼睛掃到了老頭的床頭櫃上。上邊放了一個小花瓶,花瓶裏插著幾根小野花,顯得很別致清新,應該是護士從花園裏采摘來插進去的。再上邊貼著老人的名字——嚴勞。


    而右邊的床頭櫃上,擺放著小魚缸。魚缸裏盛了些水,養了一隻挺小的烏龜。不過這隻烏龜有些怪,不時在魚缸裏爬溜著,有氣無力,漫無目的。就連放在魚缸底下的食物也沒有吃,估計是眼睛有問題。


    “你在看我的烏龜?”嚴老頭幹笑兩聲:“這隻烏龜好看吧?是我從樓下花園的池塘裏撿來的,跟你一樣,也是殘廢。它眼瞎了,我和它正在比誰活得久。”


    “估計它沒你活得久。”我淡淡道。都說烏龜命長,不吃東西也能活許多年。這是假的,一隻烏龜眼睛瞎了,就徹底失去了生存能力。看不見的烏龜找不到食物,就連喂到嘴邊大多數都不會吃,隻能餓死。


    魚缸裏的烏龜不知道餓了多久,恐怕過不了幾天就要死了。而嚴老頭,雖然模樣可怕,但精神頭還不錯。至少能諷刺人,就證明腦活力還算正常。


    聽我開口說話,嚴老頭來勁了:“我就尋思著怎麽著張護士也不該給我安排個啞巴誌願者,原來你果然能說話。不錯不錯,不然又瘸腿又啞巴的雙重殘廢,這輩子就徹底涼了,活著恐怕還不如我這個要死的。”


    我聳聳肩膀:“爺爺,你再跟我說說你家烏龜的事情。這烏龜挺可憐的。”


    自己一邊跟他搭腔,一邊側著坐,用餘光打量那人形黑影。黑影的腳挨著地麵,卻沒有踩地,腳尖大約離地麵有幾厘米高。這團影別人都看不到,我甚至不清楚,影子到底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鬼。


    一般而言別人看到這東西,恐怕都會歸納為死在醫院裏的鬼魂一類的玩意兒。但是這團影明顯不同,它似乎,是真的有思維。


    隻是目的不明。


    “我這隻烏龜啊,有意思的很。撿到它的時候,它幫了我天大一個忙。我就跟它說,這輩子我養它了。”無論多嘴騷的老年人,都有在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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