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沒把握,隻不過是他非做不可而已。”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然無謀,但勇氣可嘉。”


    霎時,隻感覺整個房間都響徹著一個聲音,赫爾菈眉頭一皺如臨大敵,頃刻間整個樓層都在她噩兆之力的籠罩之下。


    “真不愧是能夠讀懂世界卷軸的不死魔女,這能扭轉天地的能力哪怕在數萬年前的豐輝時代也是獨一檔的。”


    “倘若那個舊神沒落的時代,卡丹能擁有這卷軸的力量,複興也許近在咫尺也說不定。”


    一個灰袍黑發男人自虛空中走出,笑了笑。


    “世界卷軸的力量是殘酷的,它代表人意的惡念與貪婪。”


    “作為因為陰謀與野心被摧毀的豐輝時代之下的卡丹維魯斯隻會唾棄這虛偽的力量。”


    “他人性且熾熱的理想勝於這世間一切強大的力量。”


    赫爾菈起身看著這位來頭頂天大的男人,又看了看一旁拉住奧坦蘿絲的神白須,後者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赫爾菈很快也放下心來,收起一身的噩兆之力,微微鞠躬。


    馬爾修斯卻側身躲開。


    “雖然是作為初始元素神靈之一,可我們這些終究不過是秩序之外的存在,空架子而已。”


    “對於你們這些能夠掌握秩序並且改變秩序的魔女們,還是差點份兒的,我受不起。”


    作為掌握這世間七種秩序的魔女們,她們的存在比起這些秩序之外且被秩序隔離的元素神靈,的確要更金貴的多。


    而馬爾修斯作為土係元素神靈,承載著萬物眾生。


    而萬物眾生的循環,卻被災亂與夙願魔女,安潔莉娜掌握著,後者在能力上說是馬爾修斯的前輩也不為過。


    “…我大概知道為什麽征禦能在這次圍剿中活下來並且還全身而退了,一位元素神靈介入人類社會秩序,不會被法則扼殺嗎?”


    赫爾菈安安穩穩坐了回去,奧坦蘿絲也收起了一身氣勢。


    馬爾修斯擺擺手,把神白須搭在沙發上的腳推了下去,自己坐了上去。


    “如果真要說,整個巴古斯大陸都是我的,你們才是外來者,作為這個大花園的主人,偶爾扮演園丁打理花草有什麽不妥嗎?”


    一旁的神白須不屑的拱鼻子,腦袋一歪,貼著奧坦蘿絲的腹部摟著她,壓根懶得去打理馬爾修斯。


    看神白須的反應,赫爾菈可以斷定馬爾修斯同他應該關係緊密,至少現在是。


    “您剛剛說…征禦沒有把握,是什麽意思?似乎關於娑羅娜妃斯,你們早有定論。”


    在神白須口中得不到的答案,或許馬爾修斯會說出來。


    “娑羅娜妃斯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強大太多,你們眼前的這家夥肉體凡胎,怎麽可能同初始之火抗衡?”


    “更何況他本就身受詛咒,被自然元素排斥,如何對峙作為火元素之主的娑羅娜妃斯?”


    “他之所以兜著,大概是想和這次圍剿一樣,死撐罷了,即便他真的有能力熄滅初始之火,那代價呢?”


    赫爾菈眉頭越皺越緊,以至於有些氣憤。


    而神白須隻是把腦袋埋在奧坦蘿絲腹部,不願去看赫爾菈。


    奧坦蘿絲也非常懊惱,可關於神白須的固執,她也無能為力,隻是用手輕輕拍打他的肩膀。


    噗通————


    突然,馬爾修斯一個跟頭栽在地上,像是被誰猛的踹了一腳。


    隻見一位白衣赤腳女子從後方走出,一臉不屑的看著摔在地上的馬爾修斯。


    她氣態出塵,冷豔的如高嶺之花,一身樸素白袍極不食人間煙火,身材高挑,哪怕是寬散的白袍也蓋不住凹凸有致的曲線。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萊特麗絲。


    馬爾修斯訕訕笑著起身,揉了揉屁股,向著萊特麗絲微微拱手躬身。


    一旁的神白須仍舊沒反應,或者說隻是不想麵對。


    萊特麗絲隻是看了他一眼,深深吐出一口氣,神色無奈。


    已是在震驚之中的赫爾菈才回過神來,第二位初始元素神靈,這位遠比馬爾修斯更為悠久。


    赫爾菈剛要起身,萊特麗絲伸手在空中一按,意示赫爾菈不必拘泥禮節。


    萊特麗絲和馬爾修斯都有相同的觀點,對於赫爾菈,同樣心懷尊敬。


    “…我是來道歉的。”


    萊特麗絲看著一旁的神白須,向著馬爾修斯說道。


    在她正要向著馬爾修斯鞠躬的時候,馬爾修斯走到了神白須的位置後麵。


    “授人以漁罷了,歸根結底還是這家夥悟性高,能從這種活法裏頭悟出道來,要說是我馬爾修斯的功勞,倒也不絕對。”


    馬爾修斯使勁拍了神白須一把,後者扭頭瞥了他一眼。


    奧坦蘿絲皺眉,看向神白須。


    他無奈起身,看向萊特麗絲。


    “你們神驍人,太偏執。”


    “凡事都要從長計議,這確實高瞻遠矚。”


    “可殊不知我這種人的所作所為哪怕隻是一丁點便會極快的立竿見影。”


    “您伏龍術那套,在我身上不好使,倘若我真的因為您說的,從而放棄我所想的,偏離屬於我的道路,那神白須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我想複仇,想要快刀斬亂麻,可是這一刀劈下去,有多少人要受牽連?”


    “我當然可以昧著良心說不在乎,可您這個位置的斷絕,難道就有後悔的餘地嗎?”


    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便是此刻的萊特麗絲。


    她想動用自己擁有的神權向終焉以及整個西方世界施壓,僅僅因為神白須一人的命運而將整座大陸陸沉。


    她不僅想了,甚至還做了。


    如果不是在神白須身中芬裏爾一擊之後,馬爾修斯憑借著造化之力屏蔽了他肉體同這個世界的聯係,阻止了萊特麗絲泯滅之力的灌入。


    或許之後掌握萊特麗絲神性與神權的神白須,就會屠殺整個西方。


    事後得知的神白須也同樣震驚,他難以想象萊特麗絲會如此瘋狂。


    神白須並不平庸,萊特麗絲所做的一切都在詮釋他的非凡,與神同行,且還能保持理智,他做到了。


    拒絕了那能夠輕易改變天地,虐殺生命的神權,哪怕是元素神靈之力的永生,都舍棄了。


    而他的命運早在舊赫爾墨斯城區事件,棄世之名的詛咒降臨之後,注定他會成為神白須征禦。


    此刻,萊特麗絲低著頭,神白須知道,盡管這次她沒有真的做到,可下一次如果還有這種情況,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這個選擇。


    “我可以背棄整個世界而一個人做出選擇,但我無法舍棄人性,無法拋棄我仍舊為人的事實。”


    神白須雙手摁著萊特麗絲的肩膀,要她抬起頭,看著他。


    “我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才會憤怒,才會因為不甘與不公而選擇複仇,可我不是不擇手段不顧情理行動的野獸,隻為嗜血。”


    “你們這些可以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明何嚐不是被命運桎梏鐐銬?”


    “被磨平野性,被沒收人性,連成為自我的可能性都被抹去,那創造你們的人,神,又何其殘忍?”


    “我所有經曆的痛苦,都在告訴我去愛這個世界,可,我難以承認自己是誕生在幸福中的。”


    神白須那難以理解的眼神注視著萊特麗絲,此情此景,就像是一個做了多餘的事而影響孩子的家長。


    看著如此難過且鬱悶的神白須,萊特麗絲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混黑,馬爾修斯大驚,皺著眉,感到不可思議。


    赫爾菈注意到了馬爾修斯的神情,但她不知道這其中的深密。


    萊特麗絲作為一個神,卻有了人性,在同神白須的接觸中逐漸誕生的人性。


    這算她失去了神格嗎?不,相反,她升華了。


    人類,是作為創世神死兆星最傾盡心血鑄就的生物。


    他的誕生才完整了生物這一存在,也同樣因為人類的存在,才會有整個巴古斯,乃至整個穹頂。


    而他們這些所謂的初始元素神靈,不過是死兆星在鑄就人類之前的殘次品。


    盡管擁有的神權無比強大,卻被迫存在於秩序之外。


    哪怕永生永世與世長存,卻也是孤獨的,空虛的。


    他們無法擁有同人類一樣的感受,更無法感受人類眼中的世界。


    可此刻的神白須,卻成了萊特麗絲連接這個世界的樞紐,觸碰他的手,他就能感受來自於人類的情愫。


    傷心,悲痛,消極,希望,渴求,這些情緒不斷填充著空洞的萊特麗絲,以至於將她充盈,將整個盛世呈現在她眼前。


    “失去太多讓我看不清眼前這迷霧,在黑暗中徘徊太久我的眼睛也已經失去了靈光,作為一個掙紮者,我盡職盡責的活著,哪怕是苟活。”


    神白須牽起萊特麗絲的手。


    “可是現在呢?”


    “作為一個凡人,一個肉身泥胎,我卻能夠連神明的意誌都可以撼動,可以改變。”


    “甚至讓整個世界傾倒,我的的確確做到了扭轉命運的神跡不是嗎?”


    “而現在,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就在身邊,觸手可及,我不必再去做那個在黑暗中徘徊的孤獨者。”


    “至少當我抬頭的時候,我能看到向我而來的微笑。”


    “這不就是我做出選擇的的意義所在嗎?”


    “你要我放棄的那些抉擇,就是放棄我生命的全部意義,在你看來,也許逞強並不能終結一個人生命中的痛苦,可這至少證明了我想要改變的決心,它不曾改變。”


    此刻,馬爾修斯暗暗點頭,他看向窗外,心情激蕩。


    神明?很了不起嗎?


    一個沒有選擇自我生命活法的人,哪怕身份再高上,信仰他的人再如何的不計其數,那也是暗淡的。


    一個人的生命的全部意義,不就在於他所做出的選擇,麵對的人生,愛的人嗎?


    熱衷於什麽樣的生活,什麽樣的活法,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時間再過漫長,也終究無法改變一個人渴望精彩的意誌,哪怕道路再過坎坷,對一個對自我早已堅定不移的人來說,也隻是些許磕磕絆絆罷了。


    “起初作為神白須反抗終焉,我自以為這條路會一直走到黑,可是現在呢,我反而擁有的越來越多,雖然也曾失去過…”


    “可我尋回了自己,明白了什麽對我最重要。”


    “應該說我是這個大家庭中最任性的人嗎?從阿瑞斯城區之後,赫爾菈,魔女集會,再到半月,奧爾森。”


    “以及神驍的點朱砂,穿林雨,開山行軍,到婕西菈婭,卡捷琳娜,萊特麗絲,馬爾修斯,甚至諸如蘿絲這種曾經遙望不及,隻覺得會在鮮血的鬥爭中才能有交涉的人…”


    神白須苦笑著,可他的眼神,卻溫柔的猶如一麵湖水,碧波蕩漾,漣漪潺潺,或許還有更多他知無不盡想要說出的名字。


    “說什麽遺憾,從來沒有。”


    “曾經,那是悔之不及,而現在,我萬幸有此,隻要時間繼續下去,我就不會改變。”


    神白須伸手輕撫萊特麗絲的臉頰,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也許所謂的神明,也隻不過是在已經厭倦的世俗中迷茫的流浪者,渴望著一個歸宿,結束自己顛沛流離的流放。


    孤星,人類對孤獨存在的一種美譽,可對被稱呼的對象卻是一種殘忍的現實。


    在穹頂中的人類從不孤獨,他們這個生物也從來不是穹頂中的孤星。


    他們是完美的,自由的,可以追求一切的,沒有什麽生命比他們更高尚了,哪怕是作為創世神的死兆星。


    而諸如神白須這種,盡管在曆經萬千磨難之後,仍舊毫不迷茫的貫徹自己意誌的人,正是人類這一生命形式的體現。


    如何證明自己的生命是擁有價值的?


    抗爭。


    如何不沉淪於黑暗,盡管深陷泥沼,仍舊向往光明?


    清醒。


    神白須作為一個厄運兒,自幸福離開他的生命之後,所擁有的,隻有苦難。


    可如今,他已經將這條路從荒涼走至春暖花開。


    在幾人短暫的敘舊之後,萊特麗絲與赫爾菈相繼離開了,屋內隻剩下馬爾修斯與奧坦蘿絲神白須三人。


    “你能說服萊特麗絲是我沒想到的,我這位老前輩居然也有變更自我意誌的一天啊…”


    看著窗外,馬爾修斯感慨道。


    “那接下來呢?終焉對於傑爾傑利斯的懲戒並不能讓你滿意吧?”


    “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會盡力隱藏傑爾傑利斯的暴行,美化他那個人私欲,然後說那是從人類的進步角度出發的做法。”


    在馬爾修斯看來,人類雖然擁有真善美,卻也包藏禍心,狡詐而奸滑。


    馬爾修斯轉身看向神白須,後者亦在注視自己。


    神白須看向奧坦蘿絲,後者不明所以,隻是回以注視。


    他笑了笑,這下奧坦蘿絲更是一頭霧水。


    “可他們的理由,不能說服我。”


    馬爾修斯笑了笑,識趣的走入虛空之中,接下來的事,他隻需要做一個觀眾就夠了。


    畢竟神白須已經為他帶來了太多精彩的驚喜。


    奧坦蘿絲皺了皺眉,她沒神白須那麽靈活的頭腦,也不喜歡做計劃。


    在終焉的奧坦蘿絲,雖然有著比肩庫玫菈的執行權利,可她對於執政並沒有特別的義務感。


    或許是太過強大,以及曾經在虛空戰爭之後的影響力,導致終焉中,哪怕是諸如幻影劍這種督政組織,都有些天然畏懼奧坦蘿絲。


    除非出於人道,否則奧坦蘿絲的立場在終焉政治立場中屬於中立,沒有人願意招惹這尊大佛。


    而在國際上,除非等同虛空的威脅存在,否則是請不動奧坦蘿絲的。


    而諸如神白須這種極度極端的罪犯,才有占用她時間的資格。


    “終焉不會放棄一位曾經改變曆史的執政者,他們需要這份功績來填補終焉曾經在曆史中無能的這一空缺。”


    “傑爾傑利斯隻是順勢而為,盡管把自己推上了刀尖火口,卻也的確向世界證明了,人類在麵對滅絕災難時,一定能夠力挽狂瀾。”


    “盡管他的方式極端,盡管他的所做帶來了沉重的影響,可史書上記載的,他仍舊是一個明智且先進的執政者。”


    說著,神白須自虛空中拿出一個紫金盒子,上頭有清晰的署名,奧倫米爾·卡捷琳娜。


    打開後,躺在盒子內的,是足以稱得上藝術品的一把舊式左輪手槍。


    長柄設計,008號製金,槍身厚重光滑寬且扁,槍口內呈現螺旋狀,加速了彈道的射速。


    槍身外表堪稱瑰麗,玄金銘紋自槍托處蔓延右側槍身,渦型手把,最大切合神白須的手掌。


    槍托處兩側刻有古典風人頭肖像,前是卡捷琳娜,後是神白須,這代表兩人心之所向皆為一處。


    右側盒子內隻有一發子彈,晶體鋼製作,材質上乘,刻有古典文字,安格利忒民族語言,“使命”。


    神白須伸手拿出手槍,他並非沒有碰過槍械武器,而是故意遺忘了槍械的使用方式。


    奧坦蘿絲在一旁挑眉看了神白須搗鼓半天。


    實在看不下去的她不忍心神白須糟蹋這麽上乘的藝術品,她拍了拍神白須的手臂,後者直接交給奧坦蘿絲。


    隻聽哢嗒一聲,從校檢,到矯正,對量,彈匣查驗,一氣嗬成。


    金屬聲悅耳非凡,槍身手感極佳,給予人視覺,聽覺,觸覺上的超端體驗。


    哢嗒————


    奧坦蘿絲放了一聲空槍,金屬聲嗡嗡作響。


    “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


    “你有收藏古典槍械的興趣嗎?這種級別的藝術品,即便有價,也沒有哪個市場做得出來。”


    神白須拿起那一枚晶製鋼子彈,螺紋型,玲瓏剔透。


    他手指肚摩挲著刻有使命二字的銘文,眼神深邃。


    在他看來,任何武器都隻有一個方向和存在理由。


    殺戮。


    盡管時至今日人類的智慧已經哪怕連自己的共同生命體都可以複刻,哪怕已經能夠掌握扭轉天地的強大力量。


    卻仍舊無法遏製欲望的滋生。


    哪怕這個充斥著滾滾熱浪的科技王國仍舊蒸蒸日上,可有些人抬頭卻仍舊能夠感受到在瓊樓林立之下陰影的壓抑。


    “蘿絲,你得回去,你不屬於這裏,你應該站在的,不是我身邊,而是光明下。”


    奧坦蘿絲皺著眉,不明白神白須所說的話。


    “…你是…要趕我走?”


    盡管她並不理解神白須所說的含義,但她隱約感覺到,離別,且已經迫在眉睫。


    “奧坦蘿絲的死,讓我看到了終焉權力機關的失衡,幻影劍無法改變權政向庫玫菈的傾倒,盡管庫玫菈根本不在乎權力究竟在誰手中。”


    “可並非人類的欲望都像庫玫菈那般空前曠世,相反,有的則是扭曲陰暗。”


    “庫玫菈離她的人民,她的信任者與支持者的距離太過遙遠,她對於人類的情感隻有大義,她隻是奉獻著自己的才能。”


    “但你不同。”


    “曾經在終焉,你有著比肩庫玫菈的執行權力,隻是你對權力並沒有太強的義務感,當然整理政治也不是你的使命與職責。”


    神白須看向奧坦蘿絲,仿佛某個舊友的渴望。


    “在我身邊,你或許能夠得到愛,得到溫暖,可這並不能填補遺憾和阻止今後的悲劇再現。”


    “執刑者必須要有自己的手段與秘密,時代的前進需要遏製,人類的野心亦是如此。”


    “你的強大,令世人有目共睹,你的影響在終焉比起庫玫菈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理應去做懸在眾人頭頂的那把劍,警醒那些執政者野心之火的燃燒。”


    “我固然可以成為封鎖你的籠子,可如果這麽做,你擁有的那雙健碩而華麗的羽翼便會落塵,你必須是自由的,且永遠向往自由。”


    奧坦蘿絲放下了那把由卡捷琳娜製作的手槍,看著神白須一金一黑的瞳孔。


    在這個男人身上,她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愛,更有一種救贖牽引著她。


    好似就是那黑暗中的火光,燃燒在她心中,牽引著她不再彷徨。


    她幹脆的起身,不想再去理會神白須,除非他答應不再趕自己走。


    她走到陽台外,雙手搭在圍欄上,屋內的神白須眉頭一皺,看了那一眼舊式左輪,微微吐出一口氣,走向陽台外。


    “你……想要我怎麽做?”


    無論如何,她無法改變神白須,她雖然也很惱,卻不敢也不想去同神白須分歧。


    奧坦蘿絲牽起神白須的手,注視著他的眼神細若遊絲,含情脈脈。


    “你總是喜歡搶答,蘿絲。”


    “可每一次你的答案都和問題不相對。”


    神白須笑著撫摸著奧坦蘿絲的手掌,轉而伸手輕撫她的臉頰,後者在這種親昵動作中麵色泛起紅潮。


    和她那火焰般的紅發一般,如雨後的薔薇,剔透,嬌豔欲滴。


    “蘿絲,一個人如果要選擇貫徹自己的意誌,就必須不論好壞的去冷漠執行,那他所做的一切,對他自己而言,算不算得上違背本心?”


    “究竟是他在驅使自己的欲望,還是被自己的欲望驅使?”


    “放任萬全之策走一條羊腸小道,和將眾生縮小把自我放大是同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以是唯心的,隻要他擁有執行的能力,隻要他願意將自己的理性奉獻給欲望,他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問你,蘿絲,諸如你我這種看似淩駕於常人之上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完全對比自己弱小的人的生殺予奪?”


    “當然可以。”


    “我再問你,倘若隻是一念之差就可以輕易摒棄所謂的正義與公正隨意判定一個人的生死,剝奪一個人生存的價值。”


    “那是不是所謂的良知,愛,善良,也可以不再是構成人類的必要因素?”


    神白須的言論太過複雜,以至於有些駁雜,如今這個愛著他的傻丫頭奧坦蘿絲哪裏懂?


    可奧坦蘿絲確實是要比神白須大一歲的大姐姐,隻是這小子壓根不憐香惜玉,盡問一些有傷風月的愚俗問題。


    “很複雜嗎?我隻是在重複同一句話。”


    “你覺得正義是什麽?”


    “是扶弱濟貧?還是公正廉明?還是治死扶傷?”


    “你可能會說,這都是正義,但我要告訴你的是,這隻是為人最基本的善良,和秉信良知與自我的品德。”


    “我們且先不去追究創造秩序的人,在秩序已經存在的情況下,人類做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就已經劃分好了。”


    “錯了會有什麽樣的懲罰,對了會有什麽樣的獎勵,可這是正義,是公平嗎?”


    “你或許會說,作為正麵的一方它也許的確屬於正義的一種,可我要告訴你的是,這隻是規則,絕非正義。”


    “人類在創建秩序之後,以強大的手腕劃分了人能做什麽和不能做什麽,而社會形成之後,規則的約束也逐漸形成,可正義是不存在於規則之中的。”


    “他是掌握在清醒之人手中的。”


    “正義,是仇恨,麵對那些剝奪你愛剝奪你人生的惡徒,你會還以顏色甚至以血還血。”


    “正義,是憤怒,當他們踐踏你的尊嚴詆毀你的人格的時候,你會重拳出擊出口辯駁。”


    “正義,來自於人類利益被侵害時的呐喊,來自於被壓迫時的反抗。”


    “它不是說隻要是法律機關所判決的就是正確的,它必須是受害的那個人所踐行討還的。”


    “或是殺一個人,或是推翻一個製度,又或者是在壓迫中的覺醒,在黑暗中的追逐,在迷霧中的咆哮。”


    “蘿絲,告訴我,你所做的一切,是正義嗎?”


    “你放棄了你愛的人,放棄了你的命運,你的尊嚴,你的理智,選擇成為一個被鐵鏈鐐銬的野獸,選擇成為陰謀者手中的政治工具。”


    “你以為從事於終焉就可以終止曾經的痛苦再次發生,可你不知道的是,那場悲劇本來就沒有結束,因此你做出任何抉擇都像是在失去,都陷入一種自我懷疑之中。”


    “你遲遲無法釋然,因為在你內心深處的那份憤怒與不甘仍舊存在,你害怕麵對真實的自己,更害怕那些你無法做出的選擇和需要去兌現的諾言。”


    神白須貼近奧坦蘿絲,兩人零距離的接觸令奧坦蘿絲氣喘籲籲,以至於,她緊緊摟著神白須。


    神白須一手撫在她的後背,一手貼在她的後腦,兩人額頭貼近,奧坦蘿絲感受著從未有過的情愫。


    愛。


    “……去做回曾經那個奧坦蘿絲,你已經重拾初心,並填補心中的空洞,現在的你比任何人都要強大,都要完整。”


    神白須睜開眼,拉開些距離,凝視著那紅瑪瑙一般的瞳孔。


    而那瞳孔之中映照的璀璨麵目,隻有他。


    “可我們最後都缺少一個見證,一個獨屬於我們的見證。”


    “可這份肮髒的血債不應該由你去終結。”


    那把舊式左輪,不僅僅是為了神白須一個人而發聲,他會為了更多人去開這一槍。


    “去做奧坦蘿絲,做那個世人所仰望的奧坦蘿絲,在虛空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奧坦蘿絲,運用你的權力,去打造一個,你期望中的終焉。”


    “世人會見證你的蛻變,會聆聽你的高尚,會歌頌你的偉岸……”


    最後那句“同時也穿透著黑暗的罪惡”神白須沒能說出口。


    奧坦蘿絲緊緊握著他的雙手,一雙紅唇印上,兩人相吻。


    待到她戀戀不舍的吻別,她一雙淚瑩如玉的雙眸如碧波潺潺。


    呼————


    霎時,一聲類似於鷹鳴的叫聲自兩人頭頂響起。


    隻見一頭白雕,撲朔著白紅相間的翅膀羽落在神白須肩頭。


    它神色傲然,麵容俊麗,瞳孔金紅,羽翼滑潤,體態健碩。


    脖頸處白紅如紋的披蓋,雙翅展開好似遮天蔽日,尖長而鋒銳的喙,英明而神武。


    落在神白須肩膀上的一雙鱗刃盡數收回,否則神白須的肩膀必定因為這鋒銳的利爪而皮開肉綻。


    神白須看了一眼奧坦蘿絲,後者隻是看著那白雕滿意的笑著,神白須退後一步,撐起手臂,白雕順勢攀附。


    “自我成為維序首席,纏身於繁雜的公務之後,它就很少出現了。”


    “或許理應展翅於天邊而雄傲的它,不應該被世俗的淤泥拘束,所以它離開了,而現在,它因為你我的相遇而歸來。”


    “它很喜歡你,征禦。”


    奧坦蘿絲看著用手親昵撫摸著那白雕的神白須,淺淺笑著。


    “這是…你養的?”


    “就和同樣是當今維序首席的你一樣,真是威風。”


    神白須笑著指了指奧坦蘿絲說道。


    “當年我外出滾雷昏穀的時候,它尚且年幼,於雷川盤旋的它被雷元素擦傷羽翼,燃燒著墜落,我救了它,因此它奉我為主。”


    “隻是它仍舊熱衷那片天空,我的世界太小了,不適合它…”


    奧坦蘿絲苦笑,並沒有去撫摸那白雕。


    “對了,它叫塔桑,代表著雷雲中的狂風。”


    “真是好寓意,它像你,像空中的霸主,俯瞰眾生。”


    奧坦蘿絲隻是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拜托你寄養它,和我一起時,它隻是無依無靠的盤旋於空中,那時我的生活不適合它,它會離開也理所當然。”


    “而現在,它因為我與你的相遇而歸來,你或許可以成為它真正的主人。”


    神白須看著塔桑,那神氣威嚴的神鳥,眉頭一挑。


    “我?”


    “一個打生打死爭凶鬥狠的通緝犯?”


    “蘿絲,你這是把鮮花插在牛糞上。”


    聽到這句的奧坦蘿絲莞爾一笑,好看極了。


    “你是在說我嗎?”


    的確,奧坦蘿絲這麽一朵隻開在高崖之上的絕美高嶺之花卻結果在了神白須這片荒涼地上,的確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可換句話來說,這也的的確確滋養了這朵因為高崖寒冷而導致貧瘠蒼白的鮮花,令她鮮活,令她栩栩如生。


    哪怕是塔桑,麵對奧坦蘿絲的決定也是伸展雙翼。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奧坦蘿絲一笑,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有一種愛,是任由你翱翔展翅於天際也會時時刻刻思眷著的故裏。


    哪怕飛得再遠,心中也會有一條牽著你的線,而神白須,卻是籠子。


    是奧坦蘿絲這種能夠翱翔於九天的靈鳥都心甘情願蟄伏的籠子。


    世界政府因為東方神驍的退出,四分之一的執政人員被剝離,這種程度的壓力迫使世界政府結束了目前正在進行的一切計劃。


    南方符文協會更名熄災一時傳遍國際,同樣對於世界政府處於關閉狀態。


    熄災承諾在世界政府一方的南方勢力不會退出,但今後的一切組織都不再參與。


    北方凜冬正式進入骸骨森,在芬裏爾的帶領下已經向著骸骨森腹地延伸,被取出的靈樞被凜冬新成立的地質改善協會製作成名為“彩虹橋”的魔動矩陣。


    現在,已經有整整六座魔動矩陣設立於凜冬北方冰川,在彩虹橋矩陣落成之後,凍原上的萬裏冰川以天為單位的極速融化。


    冰封了萬年的凍原,終於露出了嫩綠的草原。


    而如今的西方終焉,高層動蕩,不過這點小事似乎還到不了需要庫玫菈出麵解決。


    在十人眾的聯合會議之後,關於傑爾傑利斯的處罰正式落實。


    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但念在其理念出發點為人類立場,將其監押至宙斯城區,奧美索絲的“困亂”監獄,判無期徒刑。


    並且,銷毀所有阿波羅中樞炮,熄滅初始之火,停止對初始之火的控製與分解。


    這個決斷,直接撫平了西方對於終焉的輿論壓力,幾乎是頃刻間的,而隨著輿論壓力的驟減,神白須的事件開始此消彼長。


    西方人民都在詢問終焉一個答案,


    “什麽時候能將神白須征禦繩之以法?”


    對於這個問題,庫玫菈親自出麵給出了回答,用她的話說就是。


    “神白須征禦已經無法再使用罪犯和惡徒來形容了,他的危害即使是整個世界都付出了慘痛代價,他是災難,更是是戰爭。”


    “盡管終焉執政者曾經的前犯誕生了這一惡徒,可神白須征禦不是單單能夠憑借三言兩語斷定其危害的,他已經成為了一種象征,侵擾和平的象征,漸而這場對峙也已經演變成了堪比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從庫玫菈對神白須的描述中,人們也開始逐漸接受神白須征禦這一災難象征的身份。


    他有著太多不確定因素,但是眾人可以肯定一點。


    除了那些身披終焉製服的戰士,在他所發起的侵略中,絕不會有無辜之血。


    盡管西方人民對神白須的行為深惡痛絕,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曆經磨難的神白須征禦的的確確改變了西方世界。


    經過大大小小無數的戰役,人們也在戰火中看到神白須那之所以能夠讓他所向披靡的意誌,也有人逐漸去思考他的所作所為。


    是的,他的行為影響了一部分人,就像曾經一閃而逝的安可赫爾菲斯一樣。


    可神白須不是明亮後便轉瞬即逝的,他是震耳欲聾的,是驚醒在整個世界乃至整個人類頭頂的警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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