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此刻,女媧城天都府。


    根據眾人的意見商榷之後,此次神白須作為驍衛代表方前往十二門,目的,是征得六門的支持力。


    以民眾需求,國家意誌為主要,向十二門征回向神驍執政黨上禦執總代理的信任力。


    看似幾句話就能說完的任務目標,可要做,就太難了。


    而其餘驍衛,雙李坐鎮半寶川,張策言前往萬刃門擔任臨時掌司,穿林雨音繞梁前往世界政府,麵對終焉方的施壓。


    盡管終焉外交部門已經放棄了進入神驍國追查神白須征禦這一國際通緝犯,與其不為人知的目的。


    但這不代表世界政府會任由神白須逍遙法外,神驍國要給世界一個說法。


    而周登樓,此次作為神白須肅清人的擔保人,他有理由且有義務出庭。


    而這一次十二門之事,將由點朱砂與神白須共同完成。


    之所以沒有叫上文治成略的音繞梁,一是因為二人不合,在個人思維上兩人總是背道而馳,為避免節外生枝或致使情況雪上加霜,上禦執選擇派遣點朱砂。


    二,是因為世人皆知音繞梁作為羅天政務部門掌司,官位太大,且十二門大多數都是世族出身,麵對音繞梁,難免排斥。


    為避免口角爭執後撕破臉皮,即便音繞梁有手段鎮壓,可要征得支持力這一事,就難了,所以才派遣了點朱砂隨同。


    音繞梁同點朱砂二人的最大區別就是前者在政事上一步不讓,而後者,卻可以因為諸多緣由而選擇寬容。


    作為文治的音繞梁卻殺伐果斷不予情理,武治的點朱砂卻莫名要好說話且講情義。


    這一點,也是驍衛能在由新主上禦執未曾獲得眾望時能站穩腳跟的主要原因。


    越是事關國家大事的,越是馬虎不得,政治麵前隻有民眾的利益不受侵犯與國家的未來一直延伸,沒有其他可以選擇的。


    而軍政之談,卻可以有網開一麵,為避免生靈塗炭戰亂連連,除非迫不得已,罷免要比直接殺掉更能解決問題。


    止戈為武,真正的戰爭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刀兵相向是下策之舉。


    認為死多少人都是死,不如大戰一場的雖然也大有人在,可為利益而形成的戰爭不會存在贏家。


    這也是神驍自古以來的戒訓,所謂出師不利便是如此,歸根結底,戰爭所需要的經費與人力來源,都是那基層中的公眾。


    因此,點朱砂,在神驍軍政機構中有著等同千年前騏求玉的威望與名譽,在軍部機關中,她的決策,就是神驍國未來的延伸。


    可僅僅隻是一個點朱砂根本不足以兜住神白須在神驍捅的簍子,哪怕她是神驍千年來最優秀的萬刃掌司。


    而此刻,議會結束之後,眾人皆已散去,唯獨剩下點朱砂神白須兩人。


    點朱砂邁著步子直徑離開天都府,在那前階之上向下俯瞰,神白須隨後而來,兩人一前一後,神白須沒有上一步並駕齊驅。


    “十二門中,最擁有支持力與政治勢力的,莫過於千機門,而其中萬樞,武侯,劍起,百曉生,藏藥閣,為世族簇擁集團,同盤龍會盤根錯節。”


    “而在這之外的,無不是置身盤龍同民眾民意之間左右徘徊的,分別是柳柏苑,神機,天策,千金瀚,他們的意政見在民眾同盤龍之間猶豫不決。”


    “一是礙於世族背景而畏懼民眾兵戈再起,所以攀附盤龍,二是對當今總代理執政意見不明,保持中立,這其中以柳柏苑為首。”


    “而餘下的,就是有意同向神驍共事的,雲門,洗玉府,這兩者屬於我方政勢,也就不必介入之中。”


    “而十二門中,盤龍當今擁有六門的支持力,驍衛僅有兩門,白公子,你必須要拉起至少五門才有可能同盤龍對峙。”


    點朱砂轉身看下身後遲遲沒有走上前來的神白須,眼神有些憂慮。


    而神白須卻神色自若,仿佛這對於他來說,並不艱難。


    因為在他看來,爭取立場之間的交換並不是一件難事,真正困難的,是獲得信任,這信任,代表著那些執政方不會因為其他原因而臨陣倒戈。


    即便上禦執不會因為政勢組織的支持力而倒台,可這對於盤龍的登台,會有莫大的幫助。


    在神驍,想要以民意民心民之所向為由罷免一位君主,一位執政者,是相當容易的。


    “朱先生以為,其中哪一門能有決定性作用?並不是在政治支持力上,而是在民眾心中聲望最高的。”


    神白須這個問題,顧名思義,投入最大的行動力去征求那一門的信任,而一旦成功,其他多門或多或少就會被牽連。


    “如今十二門最深得民意的,是千機門,畢竟千年世襲,皆躬耕於民,在民眾心中,千機門有著不亞於曆代君王的統治力。”


    “可如今千機們軒轅氏軒轅侯乃是盤龍麾下執眾,想要得到這一門的支持力,其中各有的分歧恐怕難以合攏,未免癡人說夢,鞭長莫及。”


    點朱砂看著神白須,她大致上能猜到神白須的下一句。


    倘若第一個不能拉攏,那就拉攏第二大的。


    “那就摒棄千機門對驍衛的支持力。”


    點朱砂眉頭一皺,不解其意,她沉默的陷入思考,很快抬眉一愣,對於神白須的想法,有些欠妥。


    “盤龍會之所以會在得到了六門支持力的情況下都還如此野心勃勃,就表明上禦出雲自己清楚,世族這一組織的存在對於神驍民眾而言,根本算不上正統。”


    “之所以龐大集結政權組織隻是為了壓迫驍衛這一保護機關。”


    “民眾不是白癡,他們不會相信一個居心叵測者帶領的政治風向,所以這也是上禦出雲執著爭取十二門的原因。”


    “無論上禦出雲有沒有能力帶領這個國家上升一個新高度,隻要擁有十二門的支持力,就可以完全罷免上禦執,這才是她想要的。”


    “而驍衛,本就有著民意正統的支持力,又何必去收攏那些世族組織的信任,如此舍本求末的做法豈不可笑?”


    點朱砂嘴角一勾,對於神白須的理解更上一層樓,而她內心中某些不確定的也在這一刻落實。


    她向著神白須的位置前進幾步,主動在他身後,背對著他。


    “十二門的勢力驍衛當然可以不在乎,因為這對於總代理來說是一份不動產。”


    “可十二門的政治壓迫是麵向整個神驍的,而十二門代表的,是組織政府,他們擁有移動性的支持力,倘若上禦執無法穩坐總代理,上禦出雲的謀劃依然可以兌現。”


    “如此,又該如何?”


    她幹脆已經放棄自己之前保留的建議,轉而直接向神白須提問,讓他接任自己天罡位置的職權,讓他去做,去謀劃。


    “正統,在神驍曆史之中,才是真正的不動產。”


    “世人真正在意的不是總代理是不是上禦執,而是上禦執能不能勝任這個總代理。”


    “一個本就擁有民意支持的君王可以憑借民眾賦予的信任與支持壓迫任何一個想要推翻王朝的篡逆者,這是古代君王穩固江山的一種智略,卻也是一種弊端。”


    “可民眾永遠相信正統的象征代表,就像李布施說的一樣,他們太需要一個明智的領導者帶領這個國家。”


    “上禦出雲野心如何?天下盡知,她希望憑借十二門的政治支持力直接壓迫上禦執退位的手段就是在搬倒正統,用政治身份脅迫民眾,”


    “而擁有如此強大政勢輔佐的總代理的位子,就是栓條狗上去,也同樣能治理國家。”


    “位子,根本不重要。”


    “隻要有能力,萬裏山河觸手可及。”


    可神白須漏說了一點,就是如今民眾對於上禦執的期盼漸漸落下,而最根本的原因,是上禦執作為神驍總代理向一個外人求助。


    而更大的問題還是,這個外人是一個國際通緝犯。


    神驍民眾早已不在乎所謂的世族成見了,在他們的曆史中,真正最深刻最銘記在心中的,並非那些王爵世族,而是剝削與壓迫。


    隻要階級的統治仍舊存在,那麽鬥爭與反抗便會永存,這是屬於他們的生存方式與精神意誌。


    神驍民眾不會放任一個暴君或昏君治理國家,亦如曾經受到壓迫與剝離的他們。


    所以他們永遠認為,一個有能力的人,必須要德才兼備,仁孝共施,才能大赦天下,俯瞰山河。


    哪怕這個人,不屬於神驍國也無所謂。


    凡是德高望重者,皆可以帶領這個國家的曆史翻篇,然後走向一個嶄新的曆史。


    可凡有圖謀不軌者,不單單會成為曆史的罪人,更會被曆史千萬年所唾棄,咒罵,指責,永遠的跪在黑暗中不得翻身。


    隨著點朱砂的退步,此次十二門之行,領總銜的便是神白須。


    他對十二門政治機構的政勢超乎點朱砂的預測,她沒想到一個置身事外且擅長爭凶鬥狠的罪犯能對一個國家的政治紛爭如此頗有見地。


    他設身處地,對於十二門的根本拆析,僅僅憑借個人推測就知曉了當今神驍驍衛十二門之間的芥蒂。


    而之所以十二門同正統的驍衛離得如此之遠的原因,就是因為世族偏見。


    千年前那場民意之爭太過驚天動地,民眾對於世族以後與王爵權貴的恨意無法想象,而大部分十二門之所以攀附盤龍會,又何嚐不是怕坐穩了代理人的上禦執秋後算賬。


    畢竟,上位要想鏟除早已沒有靠山與底蘊的下位,隻不過需要一個欲加之罪的名頭罷了。


    而此刻,柳柏苑。


    琳琅千道,忽如天上仙,高山群島,峰壁成山林。


    正所謂千金不換,萬金不拾,說的,就是柳柏苑了。


    什麽意思?柳柏苑地質群山疊嶂,高峰如梭,這世間還有比這群玉山頭更巍峨壯觀更價值連城的嗎?


    坐擁如此天山美景,且如此重山如聚,如何需要去在乎那些凡塵的紙醉金迷?


    柳柏苑千年傳承,在世間享譽文藝雙絕之稱,而這府邸,更是人間奇觀。


    眼下,點朱砂神白須二人已經置身神庭門之下,眼前一座大門緊閉。


    神白須看向一旁的點朱砂,大小眼,伸手指了指那緊閉的大門。


    “天罡點朱砂的名號這麽沒麵子啊?”


    點朱砂罕見的白了一眼神白須,也難怪,鄉巴佬第一次入城,見什麽都稀奇很正常。


    她指了指神庭門上懸掛的一座金紋冷玉砌成的金絲玉鼓,後者若有所思。


    “山門不迎山外事,若有求者當此鳴。”


    “白公子真以為柳柏苑是什麽民間府邸,隻要大門敞開倆腿往裏頭一伸就行了?”


    “喏,這玄玉金絲鼓就是你們西方的門鈴,不算什麽特別隆重的歡迎儀式,畢竟柳柏苑經年沉於幕後,眼下除了政勢緊迫,一般山內人不會出山。”


    點朱砂伸手指了指懸掛神庭門上的金鼓,笑了笑。


    神白須嘴一扯,聳聳肩。


    需知柳柏苑千年傳承,自古以來,苑主隻有一位,若幹政勢是絕不會參與的。


    而如今作為柳柏苑苑主的許青才,千年來第一次打破祖訓,涉身入政,反了祖祠堂,將千年的傳承一錘砸斷。


    柳柏苑老一輩的見狀都氣得半死,紛紛指責這個許青才狂悖無道。


    大部分“開國元老”都脫離了柳柏苑自成一派,而那些剩下的,眼不看為淨,都退去幕後。


    而這,也都是許青才希望看到的。


    雖說許青才是同李世卿那一輩的老東西了,可這思想上,卻趕得上時代的浪潮,要不然也不可能作為氏族擔任十二門一門。


    若她許青才沒有那洞悉風雲變幻的慧眼和慧根,隻怕早就在百年前同李世卿的對峙中被神驍民眾討伐的形神俱滅了。


    咚————!


    眼見神白須沒什麽動作,點朱砂率先指點。


    她摘下腰間紅玉,輕輕一擲,砸在那金鼓上錚錚有聲。


    吱————


    隨著金鼓轟隆隆打雷般作響,那神庭門大門緩緩迎開。


    遠看去,群山疊嶂,綠茵茵山巒如畫,如潑墨一般。


    那群峰在雲間築立,歲月的痕跡肉眼可見,一條條雲梯自山腰向上攀去,環環繞繞吹滌著山崗來風。


    果真是隱世名門,和那些個盛世之中的名門望族形成鮮明對比。


    點朱砂笑著側身伸手作請,神白須挑眉一動不動,後者知道這是謹慎,畢竟進天都府時,周登樓有介紹過有關那護國大陣的屏障。


    而這一次,指不定有什麽東西等著他拿頭去碰。


    點朱砂憋笑向前,伸手指了指那膽小的人,而後者,見人平安無事走了過去,也慢慢跟上,隻是最後越過門庭之後看了一眼頭頂的金鼓。


    循序漸進,依山傍水,上登台階,一步一青天。


    風依群山,青接如簇,步履接憧,一步一抬首。


    這群山疊繞一躺下來,兩人也不過堪堪走到山門府,在那一座庭架於高山腰地之下的一座宅邸。


    如同在天都府時看到的建築風格別無二致,不過這裏的梁柱結構使用的是拱形,幾乎是一根極為粗壯的梁柱支撐起絕大多部分的門庭。


    同神白須在天都府時看到的多條梁柱穿插的結構大相徑庭,他大致可以猜到這些結構的架構,卻難以想象這工程的複雜。


    待到府門之前,有三位女子好似已經恭候多時。


    前者黃裙飄飄,頭戴玉簪,係發於後,如群山明玉,皓月當空,不入凡塵,美如暇白。


    而在她身後的兩位青綠女子也大都好似不出凡塵般,冰清玉潔。


    “貴客登門,隻是苑規嚴禁山門之人外出門府,有失遠迎,還往朱先生海涵。”


    黃裙女子上前,先是對著點朱砂躬身作揖,後者隻是點了點頭。


    神白須隻顧群山周邊風景,未曾去看那三位女子一眼,而後者,亦是如此。


    “徐宮主客氣了,不過無事不登三寶殿,沒帶禮物反而找了麻煩,叨擾山門。”


    點朱砂客場式的笑了笑,看了一旁身後的神白須,後者神色自若麵無表情。


    神白須料定眼前三人早就知道自己身份,無需介紹,因為他已經從對方鄙夷與厭惡的眼神中看出來了。


    隻不過那黃裙女子偽裝的很好,不過笑麵虎。


    氣氛比點朱砂想象的更尷尬,神白須如今的身份雖說不礙大事,但想必以柳柏苑的底蘊與勢力,神白須攜白下霽歸川一事,怕是在十二門中傳了個遍。


    神驍政勢本就排外,盡管民眾與此不便,可眼下那黃裙女子的態度不可謂歡迎。


    “小子神白須,不才。”


    神白須鄭重抱拳。


    黃裙女子眉頭一挑,嘴角勾了勾,似有不屑。


    “兩位請。”


    她伸手作請,兩人這才步過府邸,而那黃裙女子沒注意的是,神白須抱拳,右手在上。


    步入門庭,映入眼簾的,便是書香門第的底蘊,琳琅滿目不計其數的古玩珍品,廊畫更是千副如目。


    中庭放置一座青銅器製成的方鼎,同七尺高,餘寬五六尺,上雕青鸞玉鳳,膜拜呈祥。


    堂內奇寬,哢嗒聲響,圍著外堂的屏風開展,青睞徐徐清風,霎時間堂內明敞。


    過挺,堂上蹲座一座爐鼎,涎香垂地,好似靈性。


    如此一座爐鼎,滾滾而來的檀香非但不及逼人,反而不過幾步距離就瀅瀅而散,令人舒心氣爽。


    堂中,頂上懸掛一柄劍尖向上的長劍,位於那茶幾之上。


    茶盤乃是一根垂龍木所雕,奢雅非凡。


    而據說這墨龍垂木,乃是一種名為“大水黿”背上的靈脊所化。


    那水黿乃是一方水脈所賴,據說是天生地養,行於日月之間,如刺狀的脊背在山河間穿行,憑借著那水澤靈力生養成根,遂有了這垂龍木。


    這木頭乃是水黿精血所化,即可入藥,又可作器,據說由那垂龍木所打造的木鐧,可削金如泥,斷石如吹,可做上上品的靈器。


    那這垂龍木製成的茶幾,自然也就不必多說,不僅能滋補養顏,更能益壽延年。


    隻是至於這垂龍木如何得來,必定是傷了那水黿性命。


    那種靈物天生懷壁,當真是天上掉餡餅的珍寶,且成木的水黿又可謂世間罕有,就是那麽一撮垂龍木木灰,都價值連城。


    殺生而取物,於佛門所不齒。


    其實垂龍木天生枯萎之後會成為一種更為稀缺的靈物,還陽木,傳聞能夠祛毒除害,可治百病,倘若以靈師之能稍加調理,甚至能夠拔高人的靈智,求得仙途。


    在鍛師的手中,還陽木據說是天下至陽之物,哪怕燒上整整九九八十一天都不曾熄滅,而餘燼更能作為器胚的淬劑,拋光成銳,增鋒助芒。


    隻是世人一心求那垂龍木的速效,而偏偏舍棄了這目不能觸的還陽木,於此,寧肯一殺,也不願多等。


    “?”


    突然,那黃裙身旁的兩位青綠女子突然攔下神白須,後者眉頭一皺,眼睛一眯,卻也覺得情理之中,他索性向後一退。


    饒是點朱砂也有些不解,她看向一旁的黃裙女子。


    “徐宮主這是何意?”


    “朱先生此次是代表驍衛天罡前來十二門征得政見的吧?”


    “事態如何,僅您我二人即可,還勞這位公子於堂外等候。”


    點朱砂眼睛一眯,神白須自然知道這女子要給自己找回麵子,可他卻是微微搖頭,後者眉頭微皺,望了一眼,作罷了。


    神白須一笑置之,抱拳後退。


    兩人入堂,另外兩位青綠女子就在堂外守著神白須,說是守,她們卻也聽說過這位白公子的威名,隻是為人仆而身不由己。


    所以也是在那兩人轉身後均是施身萬福以敬歉意,而神白須也是拱手作揖一拜,還禮了,那兩位女子麵麵相窺,隻是羞赧而笑。


    看樣子凶名在外的神白須征禦也並非世人所傳頌的那般窮凶極惡。


    “不勝惶恐,我本以為這一次前來訪政的理應是音繞梁梁先生,看樣子驍衛對於這一次十二門政勢態度和上一次,幾乎沒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記性模糊了,依稀記得寶川之行前,盤龍作為十二門領事人被朱先生一人之力退回六門之後,起攻之勢漸緩。”


    “而現在諸門左右不定,站場的站場,自保的自保。”


    黃裙女子斟茶嫻熟,兩人在茶盤麵前一左一右,各執一詞。


    眼前這個黃裙女子,許燕雙,柳柏苑六宮之一,許青才的親妹妹,同樣也是柳柏苑的二把手。


    可雖然是親生妹妹,可許青才不允許許燕雙執政,點朱砂心如明鏡,其中隱情一看便知。


    柳柏苑之內必定出現了分歧,而這分歧事件之大,是許青才一個人以及她背後的勢力搞不定的。


    再者,許青才違背祖訓,不得老一輩的待見,而同為柳柏苑傳代,許燕雙就成了眾人翹首以盼且有望能夠帶領柳柏苑重回正軌的下一任執掌人。


    柳柏苑六宮,文,畫,書,藝,武,技,而許燕雙,就是六宮之首的文宮,位高權重且勢大力大,說是和許青才平分秋色也不為過。


    “倘若來的是那位梁且知,十二門之行的訪政就會完完全全的變成審政,眼下政勢情況如何,許宮主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怕讓外麵那位等久了,以他的脾氣會破罐子破摔,現今萬刃門換了主心骨,那位又深得總代理敬仰,要是怠慢了,小女子可不敢肯定那位發起火來會不會殃及池魚。”


    點朱砂轉頭看了一眼堂外的神白須,此刻那人正雙手抱胸站在那尊青銅鼎之前,閉目養神。


    可他的心情,點朱砂一清二楚。


    許燕雙同樣向外看了一眼,隻是不屑,卻也驚奇,並非神白須的身份,而是點朱砂對於神白須的恭維,而且這恭維不似官場的客套。


    “難道朱先生真的相信僅憑此一人就能平複持續了千年的削山之亂?”


    “自入川以來,此人多生事端,屢次破局,名聲臭的都已經傳到神驍民間,民眾如何,驍衛心知肚明。”


    “他帶白下霽歸川之事,我想神驍當下前眾還不知道吧?”


    此話一出,點朱砂微微眯眼,她又細細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許燕雙,她好似胸有成竹,極有底氣。


    前眾,指的是李布施一行前朝元老,他們的意見要比目前上禦執總代理的職位在民眾心中更重。


    可事實呢?民眾絕對承認如今的總代理上禦執,隻是團團聯盟的世族一眾仍舊以李布施為首。


    “事到如今的情況難道還不足以說明神白須擁有治理削山之亂的能力嗎?”


    “眼下十二門中,又有哪一門有能力參與削山之亂一事?是千機門?還是天策府?”


    “外請他人或許投機取巧,可內部的矛盾才是重中之重,民眾比我們這些蓋章的執政者更清楚如今的神驍誰該說了算。”


    “許宮主以為如何?”


    點朱砂伸手提起茶蓋,看了一眼茶杯中的茶水,沉色如水,卻諱莫如深。


    “可如今群眾政見仍舊掌握在十二門手中,若要名正言順坐穩總代理的位子,十二門的存在是必要的。”


    “小女子以為,如今盤龍勢大根深,驍衛未必可及,倘若削山一事處理不當,民眾群群激憤,神白須必成眾矢之的。”


    “如此舍本求末因小失大,實不為也。”


    許燕雙的意思是,盤龍會並不在乎十二門的那份政治力量,而是肯定神白須壓不住削山之亂。


    再到那時,根本不需要她上禦出雲做什麽,群眾自然會重新擁戴一個更有能力的總代理人。


    而眼下除去驍衛輔佐的上禦執之外,唯有盤龍會的出雲有能力接任。


    點朱砂隻是嘴角一勾微微一笑,不以為然。


    “雖然不知許宮主哪裏來的底氣如此肯定盤龍,更不知為何那麽認定神白須必定成事不足,但,這份自信,委實可貴。”


    “如今神驍民眾真正在乎的,根本不是這個國家,不,而是上禦執和上禦出雲哪個更有能力擔任總代理人。”


    “在你們十二門看來,好像你們的意見就真代表了那一票否決權,如此做想,未免天真。”


    “盤龍不在乎十二門的政治勢力是真,不在乎神白須能不能左右削山之亂也是真,無論柳柏苑怎麽做,都對盤龍沒有任何影響。”


    “神驍之所以擁戴世族,僅僅隻是因為你們有戴罪立功的權利,決定神驍政治層次這件事,還輪不到你們。”


    “我也大致能猜到許宮主之後想要說的,您會說,神白須同樣作為盤龍會上禦出雲聘請的肅清人,就不怕此人臨陣倒戈。”


    “而我要說的是,許宮主苑內之爭就不必上升到國家層次了,太可笑。”


    點朱砂的一番話直接壓死了許燕雙之後所布置的計劃,以至於連同柳柏苑的一份,也都一並打碎了。


    她的確想要借助盤龍會的勢力掙得柳柏苑苑主的位子,同樣也是為了能夠入身執政。


    有了政權就代表柳柏苑可以脫身世族之見,真正直起腰板在神驍民眾的注視之下參政。


    可她沒想到點朱砂竟然這麽幹脆,寧願舍棄當前驍衛的立場也要護住神白須這一中間人的身份。


    “既然朱先生都已經把話說的這麽明亮了,我也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柳柏苑會代表十二門之一向盤龍會盡仕,您此次的訪政之行恐怕要落空了。”


    “而且,柳柏苑同樣會代表盤龍會立場追究神白須外人之身參與神驍國亂之事,這將會徹底拉起民眾對當前上禦執以及驍衛立場的質疑。”


    許燕雙起身,看著端坐婷婷的點朱砂說道。


    在她看來,神白須參與削山之亂必定會導致神驍內部矛盾徹底崩盤,甚至引起民憤。


    而盤龍會的起點對於在這之後的神驍更有益處,無論是從上禦執用人不當,還是驍衛立場不作為下手,都扼其咽喉。


    “倒是勇氣可嘉,可你就真的以為上禦出雲會在乎一個小小柳柏苑的政治勢力?”


    “哪怕是如今的十二門,也都是在盤龍會脖子底下過日子,你想勸回許青才的心情我固然理解,可如此作為,必定會致使柳柏苑同民眾勢如水火。”


    “柳柏苑在盤龍同驍衛的爭執之間本就自身難保,許青才又何嚐不是害怕事後盤龍會落得同千年前世族之亂一個下場?”


    “你如此玉石俱焚的做法,豈不愚昧?”


    “若人人都想一家獨大,這天底下萬萬黎民百姓,豈不都亂了套?到那時還會有國與家之稱嗎?”


    “怕不是整個神驍變作一片紛亂之地,就像九千年前的八爵戰國一般。”


    “你如此微末之勢同盤龍做謀,與虎謀皮爾,你就不怕到時候許青才不認你這個妹妹?”


    “她早就做錯了,我再錯一次又有何妨?”


    “哈,倒是癡心。”


    “那你就不怕你也沒對?到時候你們兩個都做錯,不說毫無挽回,甚至萬劫不複,柳柏苑千年基業,可惜了。”


    點朱砂悠悠然起身,看了一眼堂外的神白須,那人已經睜眼,似乎早已料到一般。


    而隨著點朱砂的起身,堂外,又迎來了另一位酷似男子俊美的女子。


    她一身白袍繡雲,腰間係著的柳條直直垂到裙擺,兩塊清靈香玉泠泠作響。


    女子俊而神逸,媚而清冷,她微微抬頷,看著那人的背影。


    同先前盤龍會那一身潮流的現代裝束相比,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雲龍騰空的白袍,繡緞的精致,哪怕是她點朱砂這般人也都嘖嘖稱奇。


    而他,他發後的玉簪剔透而神韻,那角質的石簪更是靈氣非凡,長發披在後背,一身健碩而飽滿,說他是外地人,本地人都不信。


    許燕雙一見那人,神色一沉,而點朱砂隻是噙著笑,神色自若。


    神白須也開始注意到兩個人的神態不太對勁。


    哢嗒————


    突然,神白須左肩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他向左轉,無人。


    再快速向右轉,許青才手勢比劃成相機攝影狀,一個方框正好框住神白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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