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神白須怎麽也想不到,所謂的名門望族世家,居然建立在大山林子裏頭,一路上山路崎嶇卻並不陡峭,一躺下環山繞水,風景別致。


    與在盤龍會那時不同,落雁穀幾乎是山巒成聚,不同盤龍會那邊的群山疊嶂一排排。


    這裏的山壁大多寬厚,且一座山穩穩當當千百裏不分離,高低相等,延綿成一座。


    而眼下山路已成背後風景,兩人已經漸漸走入深穀。


    同神白須在西方對山與山脈的印象不同,在西方的深山中總是霧蒙蒙的,濕度相當高,地質水土總是沉冷。


    而神驍這邊,無論是一開始初入盤龍會時,還是群山圍繞的柳柏苑,直到現在的藏藥閣,給他的感覺都相對清新,且通透。


    隻感覺風走過全身每一個角落,神清氣爽。


    此刻,立於兩人門前的是一座高聳的石碑門,門碑右側用古代文刻寫著大概是藏藥閣三個字,古韻非凡,其神在在。


    整座深穀之內能清晰的聞到一種異花的奇香,其中還摻雜著一種苦酸味,應該是草藥的味道。


    門碑相當氣闊,甚至可以說是異常宏大,這就不禁讓神白須想到盤古城區的神庭門,那是他現如今見過最有牌麵的門庭了。


    門碑之上左右有兩行古代文刻就的詩句,神白須眯著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他轉身看向一旁的梁且知,後者同樣在看神白須,像看白癡一樣。


    “本地人,翻譯翻譯。”


    神白須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後門碑上的古代文,意示梁且知讀出來。


    “千金散兩不過身外之物,濟世良方才是行之者道。”


    梁且知瞥了神白須一眼,沒跟他計較,還是讀了出來。


    “好有門道喔。”


    “嘶…這高深的逼格讓我這麽一個門外人看著怎麽看怎麽感覺清高,感情神驍這些個世外桃源之地都這麽超然於世?”


    “那還從個雞毛的政啊,這家大業大靠山背水的還能餓死不成?”


    神白須瞅著梁且知,後者白了一眼不想搭理。


    “我要是生下來就在這種地方,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我就啃老玩樂一輩子,有這樣的祖蔭不啃才是對不起他。”


    “倒是你,受了屁大點兒委屈就跑出來學人家鬧革命,坐的位子是挺高,卻也一輩子就那一畝三分地。”


    “這天底下的人多了去了,音繞梁誰做不是做?”


    神白須掂了掂腰間天罡音繞梁的玉牌,喟歎道。


    梁且知則是皺眉,有些莫名其妙神白須的批評,心裏有火,卻又不知道從哪裏發出來。


    “梁且知,你可真是個累贅。”


    神白須先是看著藏藥閣那三個大字,又轉向梁且知,伸手指了指她,後者已經有些喘粗氣,隻是憋著沒說什麽。


    神白須轉身挑眉,今天這娘們不對勁,按照往曆肯定要抽自己的,怎的今天就成了個泥菩薩,半點火氣沒有。


    嗡————


    隻是下一刻,沉重的門碑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兩位一青一白,身著樸素裙袍的素麵女子。


    清靈點水極為靈氣,一位款款大方,著青衫白裙,一位亭亭玉立戴白衣紅裙,身段與裝飾酷似書中采藥女。


    這一青一白女子同時看向梁且知,紛紛躬身行禮,後再是麵向神白須,提裙萬安。


    “小姐,老爺在等您。”


    那位白衣紅裙的女子含笑道,而另一位青衫白裙,則手裏托著一個盤子,那是一件黑袍,絲綢羅緞,品質不凡。


    “這位先生,您請隨我來。”


    神白須眉頭一挑,大概是迎客之道,他早就習慣了神驍這頭的禮儀,的確重實。


    而就在神白須踏入門碑那一刻,梁且知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神白須詫異的回頭,梁且知神色晦暗,神情不明,沉得像一潭死水。


    她晦暗的神色看向別處,終究還是放開了手,率先錯過神白須進了閣內,神白須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先生和我家小姐是什麽關係?”


    “噢對了,小女子名為旱芹,閣內八閣丹閣侍女掌司,剛剛那位白衣紅裙的妹妹名叫旱蓮,茶閣侍女掌司。”


    這位款款大方儀態萬方的紅衣白裙女子開門見山,問了一個相當微妙的問題,她端著衣袍,走在神白須身旁。


    閣內的布置同樣有山有水,一樓過一樓,以閣過一閣,廊道極為寬敞,猶勝天都府的馬道。


    “算是同事關係吧,暫時的。”


    神白須按照當前兩人的身份關係做了回答。


    “誒……真的嗎?可您腰間帶著的可是我家小姐掌司之職,有關您的傳聞小女子也是聽過不少,隻是比起傳聞,真相竟如此大相徑庭。”


    “如今十二門政勢,先生作為神驍代召訪政十二門征求政見,理當以勢為主,怎的就來了這最為勢微的藏藥閣?”


    “是因為小姐嗎?”


    旱芹似乎天性使然,不怕生人,哪怕是神白須這種傳言惡劣者都天生親近,不知道是自來熟還是真的膽大心細。


    而藏藥閣的製度似乎也沒有神白須想象的那般嚴苛,來往的閣內人士都對神白須的態度相對從容。


    而藏藥閣說是閣,卻要比柳柏苑大的多的多。


    “你這小嘴吐金繞玉,花花腸子倒騰個沒完沒了,想必在這內閣也是位了不起的大小姐,沒什麽束縛也就愛湊些熱鬧,才會對這些裏裏外外的八掛這麽上心。”


    “旱芹姑娘真是聰明伶俐冰雪可人,不過光看這豔麗玉衣倒是我魚目混珠了,眼下神驍十二門如此渾濁的政勢旱芹姑娘卻能一吐快意見微知著,能這般知根知底,也是相當的胸有成竹。”


    “至於這趟藏藥閣之行的原因…僅以我當前身份而言便是了。”


    神白須並沒有過多告訴眼前這位侍女掌司太多,因為即便說了也沒什麽用。


    而旱芹,似乎隻是對神白須和梁且知的關係感興趣,說是八卦嗎?可剛才梁且知的舉動完全不可能是同事關係會有的。


    或許她已經心裏有了答案。


    隻是她沒想到,傳聞西方曆史最凶惡的罪犯竟然如此謙謙君子,外頭傳的那些似乎也並不能都信。


    “先生不也是這般雲淡風輕?山外政勢如火如荼,卻也不見先生似那執筆賬簿一般緊皺眉頭,反而意外的風流成性,花言巧語。”


    旱芹一對柳葉眉翹起,笑望著神白須。


    “那先生對我家小姐印象如何?又對我們藏藥閣印象如何?”


    她上前,真就恭之不懼的熟稔,又或者,她就篤定神白須就是那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


    “見閣如見人,隻覺得倍感親切,大家之風。”


    他倒是說的無輕無重,一心悠然。


    “聽聞窮奇城區一役,先生多有在政態局勢上與我家小姐爭執磕碰,其中紛亂,七七八八,饒是糾糾纏纏朦朦朧朧不見分解,憑先生清明之誌,心在壺蒙,以為我家小姐對錯幾何?”


    旱芹抱著那盤盛著衣裝的盤子,竟不緊不慢的問了起來。


    “初到貴地不懂章程,壞了梁先生布局之策皆是我一人之過。”


    “梁先生廟堂之量,隻是氣不過我擔此大任卻行事兒戲,大人有大量爾。”


    “先生話裏話外都好密喔。”


    “倒是芹姑娘心思玲瓏,話裏頭的八卦就差把我生辰八字給算出來了。”


    “先生看出來啦?”


    “很明顯的啦。”


    一路上旱芹問了又問刨根問底,神白須一路對答如流,每一句都和真相與答案擦肩而過,饒是旱芹這樣開朗的大姑娘都有些覺著神白須老氣橫秋。


    他看上去不過二五六有七,卻總感覺沉重而深沉,再加上眉宇之間的銳氣,明明就有一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卻又在話語談吐之間盡顯柔和與謙遜,旱芹隻覺得難怪這人的性子能和自家小姐爭執。


    而與此同時,另一側。


    隨著旱蓮一路登至大寶,來到了那瓊山之上矗立的寶閣。


    藏藥閣依山傍水,位於山地之內,卻又超脫於山地之上,而之所以選地如此,是因為整個落雁穀氣沉靈鬱,適合作為藥床耕耘。


    落雁穀兩洲四十四地皆是藥山,也被譽為采藥地。


    以藏藥閣古代靈師為主創建的生靈大陣,在整個落雁穀地充斥著日月精華與靈生地長的奇靈妙藥,這雖屬於個人財產,卻被用於醫療行業的後勤。


    這也是藏藥閣底蘊深厚的原因之一,四十四地方圓千裏皆地界。


    不過秉持著懸壺濟世之名,落雁穀名為藥山也並非一味私人所屬,而是常常有外人入穀采藥,以供民間行醫者自便。


    草藥極有靈性,以人為本,以人意為用,倘使在那狡詐歹毒者手中,與一般花草無異,任爾百般精算也無濟於事。


    而置於那心誠靈善者手中,便是靈丹妙藥,發以宏願,報之以果。


    這也是曆來藏藥閣行醫者的祖訓。


    “非藥理而不可置信,是人手段不明其理。”


    眼下在那高閣之內,梁且知已經入了閣。


    同那些世俗中的閣樓不同的是,通常用作一樓迎客的樓底成了擺放書籍的閣樓,二樓則是一些放置於方寸規格中的草中藥。


    三樓存放的是各種卷軸典籍與科普文獻,四樓多有奇珍異獸之刻板。


    五樓是星宿棲息之處,為捕星古術的文獻記載,六樓文香之處,墨香非凡。


    登臨七樓仍不是首要,而是那靈師手中煉器擺置,有曆史悠久的也有前不久新進的,大多是靈異之物。


    八樓莫名被閑置,隻有數坐屏風與一台桌案,幾卷書卷與筆墨硯台。


    而身至這一樓的梁且知,神色悲愴,氣態沉哀,仿佛是經年舊事的擱置之處,又或者,在那桌案之上曾有誰人提筆作畫,隻是如今,燕不歸巢。


    直至九九登高,堪堪上了這可摘星月的瓊樓最頂,才知廬山真麵目。


    一眼向下,千山萬裏,山河盡顯,那起伏跌宕的山川彌漫著團團薄霧,與山巒之間遍走罡風,陣陣襲來。


    所謂瓊樓玉宇,指的便是以玉石搭建而成,神仙居住的閣樓,而眼下,這登雲樓,不可謂不名副其實。


    隻感覺芸芸眾生盡在腳下,而庭內之上懸掛的一副古文刻寫的牌匾,上寫,懸壺濟世四字。


    入木三分,沆瀣一氣,字字珠璣,神韻非凡。


    看著這曾經兒時再熟悉不過的牌匾,梁且知難免感慨唏噓,而真正令她不想麵對的,是庭內之外,背身向她,俯瞰芸芸蒼生的那位黃袍白發老者。


    他一手付後,一手摁在憑欄,大抵已經知道來者是誰。


    旱蓮躬身行禮退後,走出了閣樓,隻留下梁且知一人,她立如浮萍,曾經處變不驚的神色也逐漸皺眉。


    “想不到闊別十餘年,你我爺孫竟還能有得見之日。”


    “當年之事,我已不想多提,其中細節大多也都拋之腦後,而如今你我再見,早已是判若兩人。”


    “登雲,你是為了驍衛同盤龍會十二門政勢之爭而來,還是,為那前朝遺恨,同我這老東西秋後算賬而來?”


    那黃袍老者緩緩轉身,他神色肅穆,卻也有些緬懷,有重逢的喜悅,也有恩怨重提的無奈。


    這老者麵看好似已是古稀之年,卻仍舊站如鬆針,渾身上下蒼勁窮窮,剛毅堅卓,他雙手負後,不怒自威。


    梁且知沒有回話,她也沒有去看老者,隻是看著前方地板一言不發。


    “我知道,在你心裏這個地方早就不能再稱之為家了,你恨,也理所應當。”


    “現如今的世道,你身居高位,為天罡音繞梁,從政在身,所作所為皆為大局著想,可你腰間無玉,老東西我以為你是敘舊而來。”


    “哪怕再生疏,開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嗎?”


    這位老者正是當今藏藥閣閣主,梁有道,傳承千年基業至今,他已經是藏藥閣前朝最後一代,而本來這閣主的位置,應該留給曾經那個最有能力的年輕人。


    也就是梁且知的父親。


    而梁有道所說的登雲二字,則是梁且知的小名,這登雲樓就是為梁且知而建,可想而知在那個童年時代,爺孫之間的關係是如何緊密。


    而至於又是什麽致使兩人分崩離析……


    “曾經的一切無法改變,也已經成為不堪回首的曆史,我不在乎,可其中芥蒂,根深蒂固。”


    “此次代驍衛訪政十二門的,是神白須征禦,我隻是個陪同。”


    終於,梁且知還是選擇以公務之身回話。


    “真想不到驍衛如此恬不知恥求援一個外人,那神白須惡名昭彰何其昭著,我聞他寶川一行歸來,保下白下霽,確有此事?”


    “是。”


    “哈,我倒以為是什麽高明的手段,不過驅狼吞虎明哲保身爾。”


    “現如今盤龍勢大,攜十二門退政上禦執,驍衛點朱砂壓不住了?要這麽一個外人從政國家體係,甚至改政。”


    “不錯。”


    “上禦執如此偏信一介外人就不怕之後被神驍民眾反推?你身為千璣政務機構掌司,就眼睜睜看著一個外人搗毀李布施等前眾的心血累累?”


    “事出有因,驍衛相信神白須有能力擔此重任。”


    “神驍民眾相信嗎?眼下政勢盤龍如日中天,天底下誰不知道上禦出雲勝券在握?”


    “他神白須自身都難保,驍衛作為國家執行機關坐視不管是因為削山蠻夷外亂導致,可天罡三司近在咫尺卻無所作為,何其愚蠢。”


    “豈不知李世卿千圖神州,坐臥盤龍幕後扼製十二門首要咽喉,他神白須就是費勁千般心思也難逃其算,不過落下個篡國賊的萬世罵名,而驍衛更是罪同其誅。”


    應該說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相當惡劣嗎?又或者說其中的隔閡真的太深太深,梁有道對於梁且知的苛刻與對神驍正統之名的固執肉眼可見。


    幾乎每一句中的立場都一步不退,且步步緊逼,短暫的交談下來,梁且知已是眉頭緊皺神色沉沉。


    “梁老先生這話未免太過了,甚至有些迂腐短見。”


    “您口口聲聲說神白須是篡政國賊,可時至今日此人於川內一言一行皆在正統,身擔大任而負重前行,寶川一役屢立戰功。”


    “驍衛勢微當下不假,可正統之名仍舊屹立不倒,總代理上禦執所作所為皆在國家,驍衛更是上下一心,眼下十二門之行不過勸以戒言,行公之事。”


    梁且知雖然也並不看好神白須,可她不會在明麵上說,誰都知道現如今驍衛勢微,可這外表的情況對於眼下大勢而言一無是處。


    梁有道所言均在名正言順,說到底還是瞧不起驍衛千年傳承八位等同維序者實力的強者求援一個國際通緝犯。


    再者上禦執乳臭未幹,就必定以為他無法治理神驍,的的確確是迂腐短見。


    “這就是他神白須能以權謀私保下白下霽的理由?同盤龍李世卿與虎謀皮何其可笑?其野心如何吞雲吐霧誰人不知?”


    “僅僅隻是憑著戰功顯赫就能令神驍群眾奉為正統嗎?盤龍會成就至今哪怕力壓群雄也未曾在民眾心中立起大義二字,更何況他神白須一介凶犯。”


    “歸根結底,還是上禦執乳臭未幹,李布施哪怕再明智,卻也太過看重上禦執而忽視國際形勢,如今風評更是……”


    “十二門作為民政機關同盤龍會勾肩搭背才是真正的狼狽為奸,世族野心不滅才是真正的徒勞之舉。”


    “梁且知!一派胡言!!”


    眼下梁且知好似一下揭穿了梁有道的遮羞布一般,後者暴怒訓斥。


    而梁且知所言,句句屬實,如今的十二門在李世卿的施壓之下偏向盤龍會就是不爭的事實,他們儼然已經成為了千年前世族集團的雛形。


    “這天底下豈有不滅的傳承?那些史書上恒古不朽的薪火相傳哪一代沒有犧牲與鮮血?就憑他一個神白須就可以根除神驍積存了千年的仇怨?”


    “驍衛也好,盤龍會也罷,曆史隻會記住那個在最後登台的表演者,而延續曆史的人,隻有這個國家的執掌者。”


    “真正致使神驍曆史充滿血汙與硝煙的原因,是因為世族執權者的自私與野心,國家的政治來自於人民的呼聲,而智者才是國家的執掌者。”


    “十二門也好,千年傳承也罷,不過都是一群斷脊之犬,隻敢在今日之下的偉岸中磨礪醜陋的獠牙,就是金子做成的鐵鏈,也比不上正統革政人民翻身解放後新時代的一抔黃土。”


    “混賬!”


    “藏藥閣千年傳承至今,曆代閣主哪一個曾有攀附權政?他們哪一個不……”


    “他們當然不敢!那是因為他們怕,怕那些被壓迫者在煎熬中反思後釋放,怕他們的怒火要他們萬劫不複。”


    “藏藥閣真正的曆史僅僅隻在李布施建立十二門之後成為十二門門侯開始,而現在你們這些醜陋的蛆蟲卻還想卷土重來。”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老者怒不可遏,而那身穿白袍的女子的沉默卻是震耳欲聾。


    她失望的眼神和數十年前那個在大雨中跪求的男人一樣,一樣的意難平。


    “你和你的父親一樣固執!都一樣的自以為是!”


    “你以為改變了如今神驍體係的政治就一定能夠久治世安嗎?神驍人擁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力,而他們就願意在那種命運中顛簸。”


    “藏藥閣之所以置身事外,就是因為千年前的那場世族之亂隔斷了如今的傳承,時代已經變得太快,而世族已經失去了獨立權。”


    “究竟是神驍群眾征求解放的意誌隔斷了傳承,還是世族渴望與世昌盛自立為權的野心不死,您難道不比我更清楚?”


    梁有道一時怒極,拳頭緊握眼神犀利,隻是他突然又轉過身去,大手一揮。


    “你父親的所為就是前車之鑒,讓神白須回去吧,你們此行毫無意義。”


    “藏藥閣的存在究竟有沒有意義,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的。”


    梁且知最後望了一眼那背影,終於心如鐵石的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轉身下樓了,隻留下那看著如今看來有些佝僂的背影。


    “世族之所以野心不死,就是因為他們已經存在了太久,根連著根,藤繞著藤。”


    “而他們的統治觀念卻永遠從上到下,因此,他們不會在乎那些除他們之外的事物的衰敗。”


    “而當這份紮根的欲望足夠沉重的時候,他就會變作一種腐蝕的劇毒。”


    因此李布施一直以為,一個政治團體的主旨思想,在於如何恰當且合理的使用權力,與控製權力的受眾方。


    意為,權以何證。


    權力的存在必定是為了放大又或者縮小什麽,或是它統治的領土,又或它所治理的人民。


    就像壘起沙塔一樣,光是軟綿綿的沙子風一吹就會散,可如果加上水,就會變得異常堅固。


    所以權力的實施與受眾是相對等的,一旦有一方傾斜,就一定會造成暴亂。


    這也是十二門這一政治部門存在的作用,提醒。


    李布施為了讓這個國家的人民相信世族已經做了太多,是世族辜負了他,可卻也有想要與民同修的世族,例如洗玉府,雲門,千機門。


    他們是真正跨越舊製度的新時代的舊眾,不為乎權力,僅僅隻是因為自己有那個能力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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