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舊繼續,李祥的上班還是像往常一樣,如果蓋章也能稱之為一項工作的話,焦慮情緒沒有緩解多少,臉上四處開花。


    這天,彭安悅把李祥叫到一樓實驗室,說:“你現在天天在辦公室也沒事情做,總閑著也不是回事,我帶你到攪拌站去看混凝土,順便做做坍落度試驗。”


    一聽有新的東西可學,李祥也來了精神,跟著彭安悅往攪拌站走去。


    攪拌站其實並不遠,在實驗室小院出來,過主幹道走一分鍾就到了,十分方便,而攪拌站旁就是施工便道,便道便是沿著施工現場綿延。


    一邊走,彭安悅一邊給李祥介紹,“工程分為路基和橋梁、隧道等幾部分,我們這標段沒有隧道,還算好幹,現在現場熱火朝天的幹,跟其他標段的進度比起來算是比較快的。現在要帶你去看怎麽樣才算是合格的混凝土,怎麽樣做試驗。”


    一路走來,進了攪拌站後,李祥見到的是數個混凝土罐車呼嘯而過,激起漫天塵土,天氣太熱,即使灑了水也隻能管一會,很快水分蒸發後依舊塵土飛揚,果然一副大幹氣象。


    兩人不敢停留,飛快走到操作室,彭安悅向李祥介紹:“這是孫師傅,以後要經常打交道的。”


    李祥道了一聲孫師傅好,孫師傅也客氣地讓兩人在操作台後麵的椅子上坐。


    正好一盤混凝土攪拌好,彭安悅讓李祥過來看出料口,“你看,出料口那裏滴下來的餘料,沒有太幹下不來,也沒有太稀掛不住,這種狀態的就是正好的,你先觀察一下,等會我再帶你做試驗驗證一下。”


    李祥聞言仔細觀察出料口,確實如彭安悅所言,此時混凝土的狀態沒有太幹也沒有太稀,能在出料口掛壁慢慢滴落。


    看了連續幾盤之後,李祥對正常的混凝土有了初步認識,大概了解了其剛攪拌出來的狀態。


    過了幾分鍾,這一車混凝土快要裝完,彭安悅帶著李祥到攪拌車旁,讓司機等會裝結束後放一點出來。


    彭安悅讓李祥守在一旁,自己去拿試驗工具。不一會,彭安悅帶著坍落度桶、振搗棒和卷尺回來。


    “剛才我在操作間看了一下配料單,這一車的混凝土要求坍落度是180-220mm,我們現在做一下,看看是不是符合要求。”


    司機在操作間響鈴示意結束後,將罐車開出幾米,從罐裏放出一點混凝土後揚長而去。


    “做這個實驗不需要太多,這一小堆就夠了。下麵我教你怎麽做。”


    說完,彭安悅在操作間下找了把鐵鍬,講試驗的過程一一講解給李祥,要分層將混凝土裝進坍落度桶,每裝一層都要由外向內進行一定次數的振搗,振搗完畢後再裝下一層,裝滿後還要用振搗棒插幾次,然後把坍落度桶拔出放到一邊,將振搗棒橫放在坍落度桶頂端,看看混凝土落下後距離最高處有多少,如果是在180-220mm之間,那就說明這車混凝土是可以用的,如果不達標則要找出相應問題並解決。


    這一遍講解,李祥基本就知道了該如何做了。彭安悅看李祥學會了,說道:“那你先去把坍落度桶和振搗棒洗幹淨,放到操作間,今天晚上要打連續梁,要求比較嚴格,晚上我帶你到現場去做實驗。”


    李祥依言去清理試驗工具,並把工具放在了操作間,再跟孫師傅打了招呼,就隨著彭安悅回到了辦公室。


    這一來一回,也就半個多小時,李祥覺得學到了一點東西,還頗感高興。


    一天無事,直到晚上10點多,彭安悅接了個電話才招呼李祥往攪拌站走去。到了沒一會,第一車混凝土打完,彭安悅叫李祥帶著工具,跟著他走。


    “彭叔,我們不坐車過去嗎?”李祥想去早上彭安悅說的要到現場去做,不禁問道。


    彭安悅答道:“不用坐車,今天打的連續梁就是跨雪城大道的連續梁,就在攪拌站門口,走幾步的事。”


    李祥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過路時發現雪城大道路邊上已經支起了泵車,還有工人在設置路障指揮交通,原來就在這裏。


    待第一車砂漿車走後,混凝土罐車也來了,按照上午教的過程,彭安悅再次向李祥示範了試驗流程,結果是符合要求,兩人就拿著工具往攪拌站走了。


    待清洗完工具並放在了操作間,二人返回實驗室。


    “做完實驗後,沒什麽問題,我們就可以先走,但是在澆築關鍵部位的混凝土時,我們需要值班,隻要混凝土出現狀況就要馬上去操作間調整。今晚你先回去睡吧,我值班。”


    李祥知道自己值班其實也做不了什麽,自己還不懂在混凝土出現問題後如何調整原材料的配比來達到合適的狀態,但是慢慢跟著學總是可以的,於是回去洗漱睡覺了。


    第二天醒來,看著在床上熟睡的彭安悅,李祥輕手輕腳的出去洗漱,正常吃飯上班。


    直到接近11點,彭安悅才來到辦公室,告訴李祥晚上另一處工地也要大方量澆築,晚上要值班,李祥明白用著自己的時候來了。


    到了晚上,兩人沒有去辦公室,而是在屋裏休息,依舊是10點多的時候,電話通知到來,兩人準備出門。


    “小李,你晚上多穿點,你等會要拿著工具跟著罐車去現場,那邊澆築的是站場,今天領導特意交代了要在現場盯著,混凝土不要出問題,你在現場,我在攪拌站,有什麽問題你就打電話給我,我在這邊調灰。”


    李祥點了點頭,拿了一件薄外套,兩人走向攪拌站。


    路上彭安悅繼續囑咐道:“你在現場,做實驗可以隻做第一車,但每車過去了都要看看混凝土狀態如何,現在天氣太熱,從攪拌站過去有那麽遠,混凝土要是幹的太快會有問題的。你在那邊看著,如果幹了或稀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在這邊調整。”


    李祥忙答應:“好的,彭叔,我在那邊會每車都看的。”


    “等最後一車打完了,你跟著罐車回來就行了。”彭安悅說。


    李祥點頭。到了攪拌站,第一個罐車拉著十多方混凝土也正要出發,李祥趕緊到操作間拿著工具就出發了。


    一路上,李祥跟罐車司機攀談,才知道這次要去的現場離攪拌站還頗遠,由於施工便道不好走,要開40多分鍾才能到。


    臨近半夜,外麵漆黑一片,隻有路過村莊時才有零星燈火,大部分路段都是沒有光亮。一路顛簸,到了現場時,李祥覺得這車坐的也真是不舒服。


    不舒服歸不舒服,活還是要幹的。到了現場,罐車就開始放灰,李祥讓工人鏟了幾鍬到一邊,開始執行工作。


    一套流程走完,數據達標,李祥鬆了一口氣,然而環顧四周,這荒郊野嶺的,根本沒水,這怎麽辦,不洗混凝土凝固了,就洗不下去了。


    可能真的是李祥運氣好,他正發愁的時候,一個穿著公司logo夜光馬甲,頭戴安全帽的人走了過來,看李祥正在收拾坍落度桶,問道:“混凝土怎麽樣,幹不幹?”


    “不幹,坍落度200mm,還行。”李祥答道。


    “那就行。我是工程部的,管這一段的,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找我,以前沒見過你,是不是新來的啊?”


    李祥道:“對,我是今年新分下來的。哥,我還真有事想麻煩一下,這有沒有水,我想洗下坍落度桶。”


    “不用叫什麽哥,我叫鄧冬,叫我名字就行了。”鄧冬說到。“你跟我來吧,第一次來你找不到,其實罐車上就有水,你可以用那個水洗,用不了多少。”


    話雖如此,鄧冬還是好心帶著李祥到了工地上一處水源,果然不是有人帶著,輕易是找不到的。


    洗完鄧冬也就先走了,李祥自己拿著工具抹黑走回泵車處。


    很快第一車打完,第二車就在旁邊等待就緒,李祥又上前看了看,沒問題就走到遠處看星星了。


    “這還真無聊啊,看一眼沒問題就沒事了,可這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這一晚上怎麽熬啊……”李祥禁不住朝著黑夜抱怨。


    由於是大方量分開澆築,這一部分就從晚上10點多持續到了早上7點多,期間除鄧冬過來了兩次聊了幾句,沒有一個人來過,隻有不斷前來的罐車和兩個操著嚴重湖南口音的操作工人。


    李祥百無聊賴,手機已經玩到不想玩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帶了長袖,沒怎麽喂蚊子,隻有滿天星星陪到天亮。


    最後一車的時候,鄧冬過來告知李祥可以回去了,李祥才鑽上罐車回實驗室睡覺。


    等李祥回到宿舍時,彭安悅已經在床上酣睡,李祥忙去一樓洗漱完,回到床上倒頭就睡。


    一連三天,李祥晚上都被安排到現場,每天跟鄧冬見麵,兩人也慢慢熟絡起來。


    在最後一個晚上,看著嗬欠不斷,明顯萎靡很多的李祥,鄧冬道:“以前打灰的時候實驗室很少來人啊,即使來了也是做完第一車就走了,沒有在工地守通宵的,怎麽讓你連著守三晚了。”


    李祥也不知所以,道:“我也不清楚,既然安排我來了,那就來唄,這不是要看著不出問題嗎。”


    鄧冬嗤之以鼻,道:“快算了吧,哪用看著,要是有什麽問題我會打電話的,實驗室要怎麽調整打電話跟操作手說一聲就行了,哪用一整晚在這熬著,以前也沒見老彭整夜守著的。”


    李祥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什麽。


    鄧冬安慰李祥:“沒事,我這裏這麽大的方量是最後一次了,打完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沒有了。”


    李祥深感欣慰:“太好了,終於結束了,連熬三天真的是累。”


    鄧冬指了指自己也滿是痘痕黢黑的臉,說:“誰說不是呢,你看看我的臉,熬夜熬的全是痘,等把這部分幹完我就輕鬆很多了。”


    李祥苦笑,自己何嚐不是滿臉痘,這幾天更嚴重了。


    臨近天亮,當鄧冬再次來告知李祥可以回去了,李祥揮手告別鄧冬,踏上返程之路。


    好在這種連續值班後麵並不多,也就偶爾有一次,也沒有整個通宵,經常到了淩晨3、4點也就結束了,到了多個管段,也接觸到了多個工程部技術員,李祥慢慢加深了對工地的了解,也慢慢不再是剛來時什麽都不懂的小白了。


    彭安悅是否刻意的讓李祥值夜班,這件事李祥沒有去深探究,現在的自己隻能聽從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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