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快,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就衝淡了李祥對這件事的懷疑,工地上雜七雜八的事情紛至遝來,讓李祥的大部分精力集中到了工作之上。


    首當其衝的,就是每年幾乎都會不定時但肯定會來的或是百日大幹或是幾月大幹,反正宗旨就是一個字,幹。這基本就是固定項目,好像不搞個這樣的活動就沒幹活一樣。今年的情況大家以為跟往年差不多,所以誰都沒在意,都按照慣例,跟以前一樣準備著,誰知道沒過兩天,滕兵特意到每個部門,詳細地說了他的要求,這可好,按他的想法,不說全部推翻以前的,那也是傷筋動骨般的大改。別的部門是什麽情況李祥沒心情去了解,反正物資部的資料是李祥在全盤準備。


    按照滕兵的指示,物資部要把去年大幹期間購買材料的種類分清楚,每種大類花了多少錢要統計清楚,按照市場漲價幅度,扣除去年因為各種外在原因導致的停工或者耽誤進度的情況,參考今年大幹的施工計劃,預估今年材料費用要用多少。除了這些數據方麵的,還要寫出物資部今年的工作計劃,擬出保供措施以及應急預案。


    李祥聽到這些頭都大了,好像說的內容不是很多,但是真弄起來,不但要從係統裏把相關數據整理出來歸類,還要統計金額,還有一大堆文字性的東西,這些肖震霆全交給李祥來弄。在弄這些東西的同時,日常的工作還不能耽誤,時間還限定了要在一個星期之內弄好,滕兵要在開會之前審閱,不合格的要迅速改正。


    在之後的幾天裏,愁眉苦臉的可不止李祥一個,最苦大仇深的要數賀佳了,因為她部門現在就她一個人,不但白天要上工地巡查,幾乎沒什麽時間在工地辦公室歇著,晚上回來還要寫大幹的材料。


    李祥這天跟李明珠死纏爛打,好不容易弄了一車12的鋼筋回來,把貨卸完就回去寫材料,剛走兩步就聽到後麵賀佳在喊等等她,李祥就站在原地等著賀佳跑過來。


    賀佳緊倒騰著小短腿,快跑幾步追上李祥,把安全帽摘了下來,喘著氣道:“我剛從樓上下來,看你要回去,就叫你等我一起走,一起走還能有個說話的。”


    李祥疑惑問到:“你不是要在工地上嗎,這個時候離下班還早呢,怎麽著急回去?”


    賀佳沒好氣地說:“還不都怪該死的老滕,大幹就幹吧,非要整出點花樣來,讓我弄一堆東西,我就一個人,要累死我啊,我白天跑工地,難道還要晚上回去加班到半夜?給我幾份工資?我本來就在工地上曬成這樣了,有幾個女的比我還黑,我那點可憐的工資買麵膜都不夠,我天天都要愁死了,我還怎麽找對象。”


    李祥看著賀佳現在曬的黢黑的臉,確實跟陸欣、劉瀟幾個在辦公室不怎麽曬太陽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李祥突然想逗逗賀佳,說:“你也上了幾年班了,早該習慣了啊,這單位不就是女的當男的使,男的當畜生使,我這不是跟你同病相憐,剛卸完貨就要回去趕緊寫材料,老滕要的那對東西數據太多,幾個月的,我還要做預測,我都快被整瘋了。”


    賀佳苦著一張臉,說:“是啊,我們就是當牛做馬的,不是聽說去年開年終會說今年工資要上漲,最起碼漲幅要在5%以上嗎?這麽說來的話當這個牛馬還稍微有點幹勁。”


    李祥啞然失笑,過了幾秒才接話:“你算算,就算漲了5%又能怎麽樣,咱們別的不說,就大氣點,漲10%,去年咱們倆工資差不多吧,還不到4000,好,就算漲10%,也就剛過4000吧,而且人家還說的是漲5%以上,我估摸著也到不了10%,那最後工資往好了說也就4000左右的樣子。”


    賀佳撇了撇嘴,說:“本來這破工作已經幹的夠掃興了,好不容易有點值得高興的事情,被你一說更掃興了,要不別人說上班是上墳的心情,我們天天上班,那不就天天上墳,這要是真的上墳,那家墳上不得青煙冒個不停。”


    李祥被賀佳說的大笑不停,過了好一會才止住笑聲,說:“你可真逗,別想工資的事了,就說眼前吧,趕緊回去把老滕讓寫的東西寫好,要是老滕一高興,沒準在大幹後麵的獎懲上給你畫個超級大餅,大幹期一完就給你發高額的獎金,到時候夠你買很多麵膜的。”


    賀佳看著近在眼前的項目部,說:“快算了吧,我胃口不好,消化不了這個大餅,去年老高在的時候,還說大幹完要發獎金呢,結果呢,一毛錢沒見到,獎金這個事誰還當個真,我估計老滕自己說出來這個話都不信,也根本就沒有兌現的打算,別管以後了,就像你說的,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寫吧,我們一個辦公室,閆哥和石運亮比我還愁,我好歹還能借鑒一下謝謝安全方案,你說一個實驗一個測量,他們能寫出什麽來,我看著他倆的苦瓜臉心情反而還能好點。”


    不管底下人如何天怒人怨,滕兵是堅持自己的做法是對的,一個勁催促大家快點寫。第一個去觸黴頭的計劃部。米偉本來是讓吳娜先寫個初稿,然後他改的,可能是他也忙,沒怎麽注意寫的內容跟去年大差不差,滕兵要求的東西有幾點沒寫進去,恰好滕兵到計劃部去說事情,順便就要材料給他看看。米偉趕緊打了一份出來交到滕兵的手裏,滕兵草草翻了一下,據後來吳娜說,當時滕兵臉色就變了,在計劃部辦公室把米偉痛批了一頓,當時吳娜連頭都不敢抬一下,恨不得把頭紮到地底下去。


    滕兵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樓道,李祥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側耳聽出了是大幹材料的事情,看看自己本打算交給肖震霆的幾頁文檔,忙又從頭檢查一遍,再回想滕兵的要求,生怕遺漏了哪個方麵,引來一頓訓斥。


    有了米偉這個“雞”做表率,後麵的“猴”都小心翼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被滕兵這麽罵還是很丟麵子的。


    效果是顯而易見的,心裏的怨氣不影響手裏幹活,後麵再交出去的材料都差強人意,最起碼沒有人再被大罵了。李祥的稿子被滕兵要求改動幾個地方之後也順利通過了。


    四個月大幹的動員會準時召開了。滕兵和趙向陽在會上進行動員的時候,一個揮斥方遒,一個慷慨激昂,李祥覺得這要是在解放戰爭時期,他們倆肯定是最優秀的宣傳員。但是在看看在場的參會人員,好像一堆“行屍走肉”,全都麵無表情,呆坐在那看兩人的表演,形成了很強烈的反差,不知道滕兵看到了心裏是何種感受。


    動員會在折騰了一個多星期之後,圓滿落幕,大家也正式進入了大幹期間,其實現場也沒什麽區別,還是跟往常一樣,該怎麽幹就怎麽幹。這事唯一的波瀾,就是王賀拍了幾張會場照片,又去現場拍了幾張工人集中幹活的照片,寫了一篇讓他自己熱血沸騰的文章,投稿給了內部刊物,居然還真的就發表了,因此王賀還拿了足足500塊的巨款稿費,當然,公司領導們看到了之後,這個政績當然算到了滕兵的身上。


    滕兵之後臉上時常掛著笑容,在工地上跟技術員說:“我就說動員大會是很有必要開的吧,看看現場這個幹活的氣氛,就是不一樣了,王賀把我們的事情報道出去,劉主席看到了都很高興,還特意打電話來表揚我了,你們也值得表揚,好好幹,爭取在大幹期間多創造產值,這樣才有錢發獎金。”


    盛兆亮回來在隔壁跟閆肅吐槽的時候,李祥聽得一清二楚。


    “我真的是服了,現場幹活不還是那個吊樣,跟以前有什麽區別,真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嗎,老滕就覺得跟以前不一樣了,我能說啥,就在一邊傻樂。他得到表揚跟我們有啥關係,我們就是幹活的,也就他自己把獎金當回事,天天掛嘴邊。”


    閆肅聽完直笑,問:“你這話說的,他既然這麽堅持獎金這回事,許諾了也許就會兌現吧,咱們等著就行了。”


    盛兆亮小聲說,李祥隱約也能聽到:“我就快相信他了,他去年放假前還說今年來了要把我的這個副部長的副字去掉呢,結果呢,今年來了他提都不提這個事了,我也懶得問,就這樣吧,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不管是真的在大幹,還是自我陶醉的認為在大幹,工地上確實一直在幹,比去年要順利很多,沒有出什麽幺蛾子了,這是真的。滕兵和楊林幾乎每天都有幾個小時在工地,督促著幹活,所以工程質量確實比高恒在位時要好得多,這樣一來項目部在管委會來檢查過兩次之後,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善。而最直接的好處,很快就顯現了出來。


    在時間過了五一之後,項目部就慢慢有消息在員工之間流傳,說經過管委會的推薦,公司在銀川附近有兩個標在接洽,有一個基本是十拿九穩的,另一個也在西北指揮部的大力幫助下在努力爭取。要是兩個項目都拿下的話,那無異於實現了公司不但在銀川片區的落地生根以及滾動發展,這對企業生存來說可是個很好的消息。


    滕兵在五一之後就很少在工地出現了,全力去爭取新項目了,而這時,劉瀟開始頻繁出差。按說財務並沒有多少事情需要去出差的,那段時間財務的事情基本都是陸欣在處理,劉瀟就在遠程指揮。


    很快,大家就知道為什麽了。局裏新成立了一個財務共享中心,局裏所有子公司的所有項目的財務事項全都要進行線上在財務共享中心進行審批,而劉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悄悄通過自己在局裏的關係到財務共享中心去試用。當然這個試用都是走過場而已,一來她本身已經是財務部長了,對財務方麵的事情已經很熟悉了,二來還有關係在,試用怎麽可能不通過。滕兵也是早早就知道了劉瀟的背景,知道留不住她,所以也沒有從中作梗。劉瀟在出差一個多月之後,順利把工作關係從子公司的一個項目上調到了局裏直管的一個部門,用一飛衝天來形容也不為過,最起碼她以後不用在各個工地上漂泊,可以固定在北京過上正常的朝九晚五還有假期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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