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春可以說些陳廷輝什麽,其他人包括韋航在內,都是閉口不言,笑而不語。李祥是自知身份,自己沒資格對陳廷輝說什麽,至於其他人為什麽也是隻字不提,那也是一段時間之後李祥才知道的。


    有次李祥跟著段正春到一分部,段正春就到書記屋裏去聊天了,他們也是老相識,李祥就在物資部辦公室跟劉新陽聊天。


    “對了,上次我聽段部長回去說,你們到2號斜井去抓偷鋼筋的事,最後是怎麽處理的?”


    劉新陽輕笑一聲,說:“這事連你都知道了,不過也是,鬧了這麽一出,連二分部都知道了,沒道理局指的不知道。還能怎麽處理,不了了之了唄。”


    “不是說施工隊老板當時就到項目部來告狀了,這樣你們陳總也沒被項目經理責問啊?”


    “嗐,你是不知道我們陳總啥背景吧。我們陳總上班今年次第4年,已經是物設總師了。”劉新陽歎道。


    李祥眼睛睜得滾圓,一臉不可置信。上班4年就項目部副經理級別,這是什麽概念?除去第一年的實習期,也就是說陳廷輝用了三年的時間就從部員完成了副部、部長,直到副經理級別,一年跳一級?


    “那你們陳總肯定能力特別強吧。”李祥壓住心裏的震驚,咽了口口水,道。


    劉新陽眼裏閃過一絲不屑,嘴角微微上翹,語氣中的輕蔑根本不加掩飾,說:“你要是有個在二公司當總經理的叔叔,你也可以這麽有能力。”


    李祥豁然開朗,原來如此。那此前的很多事情都解釋的清楚了,為什麽鐵麵的韓亮到了一分部情麵也能留一些,為什麽段正春來了對陳廷輝特別客氣,對楊豪就是正常的對待下屬。本來李祥還以為是因為孟娟的緣故,現在看來這隻是其中一個比較小的因素。真是應了那句古話,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不是說任職都有相關的要求嗎,什麽履曆、工作經驗,三公司對這方麵卡的還算嚴,怎麽你們二公司……”李祥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但是劉新陽肯定明白李祥要說的是什麽。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按規定來說確實是他不夠格,但是我們總經理一句話,誰能多說什麽。大韓總一走,新的董事長剛來,很多事情還不清楚,那很多事情不就是陳總一句話的事,安排個項目部上的副職,還是陳總的侄子,知道內情的人誰會反對來觸陳總的黴頭,不知道內情的人更不會反對總經理的決定了。”


    李祥聽得嘖嘖稱奇,不過這種事情肯定不是個例,在三公司也少不了,隻是到目前為止李祥沒有聽說而已。誒,不對,現成局指不就有,吳聰不就是梁書記的表哥的孩子,這不是陳廷輝的翻版嗎。這年頭,到哪都是關係,能力嗎,隻要不是啥都不會,工作上自然會有人相助,每次段正春來了不是拉著陳廷輝麵授機宜,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李祥感覺這次真是沒白來,本來隻是打算閑聊的,誰知道扯出了這麽多內情。


    “那隻有辛苦你們了,多幹點。”李祥道。


    “誰說不是呢,領導嗎,動動嘴就好了,跑腿幹活的都是我們,有些時候他還不是瞎指揮,我們感覺出不對了,也不怎麽聽他的,要不然把自己坑了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劉新陽小聲說到。


    李祥點點頭,這也是沒辦法,人在屋簷下,就得被人指揮著。遇到個明白的領導,幹活還輕鬆點,遇到個也需要學習的領導,那才累人。李祥現在頗有些同情劉新陽了。


    韓亮回家接老婆孩子,本來跟段正春說的是兩三天就回來了,這期間就麻煩他多去工地和兩個分部多看看,多照應,誰知道他一個星期以後才拖著兩個人回來。


    早上他依然睡到自然醒,到了快10點才揉著眼睛,一副沒睡好的樣子,從宿舍出來,沒有到他自己的辦公室,反而來到了大辦公室。


    段正春見他這個樣子,臉上扯出了笑容,問:“韓總,你回來了,這一趟回去是不是事情多,多用了幾天才回來的。”


    韓亮歎了口氣,說:“不要提了,回去本來打算收拾好東西就回來的,結果回去第二天我爸說身體很不舒服,我就帶他去縣裏醫院檢查,各項檢查做完了,醫生說不確定,讓我再去大醫院檢查一下。我當時一看醫生說話不太對勁,當天下午就帶著我爸去南昌。結果等南昌的大醫院檢查出來,說是肺癌。”


    段正春聞言大驚,說:“啊?這麽突然,之前沒有什麽預兆嗎?早期還是晚期?不是說早期的還是能治好的嗎?”


    韓亮說:“就是一點征兆都沒有,以前也沒說有哪裏痛,前段時間他是說胸口痛,我媽以為他就是累著了,也沒當回事,也沒跟我們幾個兄弟姐妹說,這次我回去了,可能是疼的嚴重了,這才又說了。一去查,就是晚期了。”


    段正春聽到臉上透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說:“晚期了?那醫生怎麽說,要怎麽治療?”


    “醫生說已經擴散了,隻能是保守治療,看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吧。”韓亮又歎口氣。


    “那醫生有沒有說,還有多少時間?”


    “看情況吧,如果弄得好的話,可能還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我哥和姐都說我還要上班,在家用處也不大,有他們照顧就行了,所以多耽誤了幾天,我才回來的。”


    “韓總,你放寬心,也許還有別的方法呢,再去別的大醫院,要麽去北京之類的找找看,說不準就能治好呢。”


    段正春的安慰之言好像並沒有能安慰到韓亮,他點了點頭,就陰沉著臉回他的辦公室去了。想來也是他回來了,跟段正春打個照麵。


    沒過多久,李祥就見識了什麽叫凡人。韓亮的兒子正是淘氣的年紀,睡醒了就在樓道裏尖叫著跑來跑去,韓亮喝止了兩次,發現沒什麽用,也就放棄了。小孩一直吵了半小時之後,才被他媽帶到房間裏,整個世界才清靜下來。李祥和於偉相視一笑,都很無奈。三歲的孩子,你跟他講道理是不可能的,家長又不管,他們也隻能忍著,誰叫這個孩子是領導的呢,整個樓道辦公的又不止他們幾個,其他辦公室的人不都在敢怒不敢言嗎。


    韓亮父親身患重病的消息,物資部幾人聽了,卻沒有一個人外傳,畢竟這對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沉重的事情,不好到處去說。但是漸漸地,局指的人幾乎都知道了,大概幾個月後大家才知道,原來是韓亮自己說出去的。


    時間在工程穩步推進中流逝。單明豔和何怡後來找了個時間,找李祥把早就答應好的那頓給補上了,李祥也叫上了吳聰,雖然大家都是一個公司的,吳聰和何怡還是對口業務部門,但是席間單明豔好像有意無意地並沒有跟吳聰多親近,反而是跟新認識的李祥頗為聊得來。這個單位很多人在一個項目上遇到,多是成為酒肉朋友,此時的李祥也沒想到,以後單明豔會幫了他一個大忙,當然這時候他還隻是看著單明豔跟何怡關係好的原因,跟單明豔場麵上應付一下。


    轉眼到了9月份,工作上李祥經過這幾個月的曆練基本已經得心應手,不需要段正春付出太多心思。李祥也在空閑時間跟局指的其他人多了一些接觸。


    財務部辦公室就在隔壁,李祥因為工作上的業務往來,也去了財務部幾次,漸漸跟杜明光和瞿威熟悉了起來。瞿威跟李祥差不多,不熟悉的時候很多人都覺得高冷,不好相處,實際熟了起來之後,都覺得還挺不錯的。瞿威也是如此,李祥本以為他家裏既有錢又有關係,那就不怎麽把別人看在眼裏,接觸多了發現他也就是個憨憨的小胖子,根本沒多少心眼的那種人。跟瞿威熟悉了後,在月中大家不忙的時候,幾個人還悄悄約著去果園采摘,玩得不亦樂乎。


    快到國慶的時候,局指的大部分人都在規劃自己的假期出行計劃了。據於偉打聽來的消息,大韓總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走的這幾天也不會扣考勤,但是走的基本都是領導,小兵們還是要在局指待命。


    韓亮是打算帶著老婆孩子去北京旅遊,而二公司本身駐地就在北京,所以很多二公司的領導都會選擇回北京過假期,包括大韓總也是。一時間到了國慶跟前,本就比較清靜的局指更加沒有人煙的感覺,到了吃飯點,去吃飯的人才10個多點,大部分都是小兵。物資部也隻剩了張九齡和李祥,還有半個屬於物資部的於偉。


    隻是這個國慶過得精彩紛呈,幾個月後大家才知道,韓亮表麵上是帶著老婆孩子去北京旅遊,其實是找到他背後的關係,想往局裏新成立沒多久的一家子公司調,趁著假期謀前程去了。


    很久以後知道消息的李祥也不得不給韓亮豎個大拇指,這人是真牛,在父親重病時不回家看看,還有心情去旅遊,原來是為自己打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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